第19章 發哥

發哥

陳玉玲停職留薪的手續全是爸爸一手辦的，她本來想去一趟廠子自己辦的，可爸爸說他來幫她辦就行了，不用她再去廠子裏，還跟她說，既然已經辦了停薪留職，沒事就別随便就往廠子裏跑了，有什麽事等他回家說。

陳玉玲忙着給人拍照賺錢，哪裏還有閑工夫去廠子裏轉悠。

有那工夫她還不如去跟發哥聊聊拍照心得，跟他打好關系呢。

陳玉玲管器材商店的老板叫發哥，因為老板特喜歡周潤發，加上他自己名字裏也有個發字，所以陳玉玲投其所好，每次見他都喊發哥。

這個照相器材商店是國營商店，嚴格來說，這家器材商店的老板是國家，發哥只是售貨員，但在這個時代，國營商店售貨員可是全國人民最向往的工作，是個頂讓人羨慕、尊重的職業，偌大的店裏又總是只有他一個人，為了表示尊重也好，示好也罷，很多人來買東西的人都更偏向于叫他一聲老板，陳玉玲也就跟着他們一起叫了。

作為鏡城唯一一家照相器材商店，陳玉玲不管是買膠卷還是買顯影液，都只能來這裏，來了兩次之後，陳玉玲發現發哥只要提起拍照來就滔滔不絕，也是個攝影愛好者，共同的愛好和相同的見解使他們很快就熟識起來。

陳玉玲不光人美嘴甜，說出來的話也很見地，發哥很喜歡她，也很照顧她，店裏樂凱膠卷最是供應緊張，但每次陳玉玲來買都有貨，因為發哥都給她預留着呢，發哥還給她介紹過好幾次生意。

可好景不長，陳玉玲這流動拍照的生意就眼瞅着是越來越不好了。

這個時代，拍張照片的價錢對于普通家庭來說是不小的支出，普通老百姓誰家舍得三天兩頭的就拍上一張，幾年十幾年的拍一張留個紀念就很不錯了，而且，陳玉玲騎着個自行車，能跑的地方有限，市場也就這麽大，頭一個星期生意還好，慢慢的，就不行了。

想要改變現狀，要麽擴大市場範圍，她跑遠點，再跑遠點，要麽另辟蹊徑，直接換一行。

這天，騎着自行車轉了一圈才拍了兩張的陳玉玲來到了發哥的店裏，想歇歇腳，發哥以為她膠卷又用完了，從抽屜裏拿出兩卷新的，“給你留的！”

陳玉玲怏怏的把膠卷推了回去，“不用了，上次買的還剩好多呢。”

看來，這是生意不順啊，“那這兩卷我先給你留着，你啥時候需要了再拿，”發哥把膠卷又塞回到了抽屜裏。

最近，樂凱膠卷的供應是越來越緊張了，櫃臺裏已經沒貨了，這兩卷還是發哥特意留下，沒擺在櫃臺上，要不然早被人買走了。

陳玉玲在店裏歇會兒腳的功夫，有五六個人進店裏都是來買膠卷的，最便宜的樂凱沒貨了，稍貴點的福達、柯尼卡也沒幾卷了，只有富士、柯達膠卷剩的多些，可這兩種都是二十來塊一卷的，太貴了，一般人用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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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買到想要的樂凱，那些人都很失望的離開了。

發哥目送着那些人離開，“這都是今天的第三波了，我聽在去了南方的朋友說，那裏市面上的樂凱膠卷多的都快賣不出去了，價格是降了又降，咱這裏倒好，想買都買不到！”

鏡城不比南方，人家那裏的私營經濟都發展的如火如荼了，産品和價格市場說了算，這裏的私營經濟還沒怎麽冒頭呢，照相器材店只有國營店，一家私營的也沒有。

陳玉玲突然想到，如果去南方買樂凱膠卷，帶回來之後在鏡城賣，那生意肯定很好啊，“發哥，你那南方的朋友能搞到樂凱膠卷不？”

“不用找他，只要去店裏直接買就行，人家那裏店多，東西也多，随便買！我是走不掉，要不然我都想去倒騰點回來，這玩意肯定掙錢！”發哥就是舍不得眼下這份好工作。

‘“那如果我去南方一趟，發哥，到時候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些咱鏡城這裏想要樂凱膠卷的主顧，你放心，我肯定不讓你白幫忙！”打開了思路，遮在陳玉玲心上的陰霾一下子就散開了。

拍照生意不好，但可以倒騰膠卷，一樣有錢賺，車到山前必有路！

發哥很爽快，“沒問題呀。”

來時怏怏不樂的陳玉玲此刻歡歡喜喜的騎着自行車離開了店裏，直奔着河海車造廠去了。

鏡城離南方距離很遠，去南方這事不是說走就能走的，至少得有介紹信才行，不然坐車、住宿都成問題，陳玉玲的檔案關系還在廠子裏，介紹信只能去廠子裏開。

好幾天沒來廠子了，廠子變化還蠻大，到處都貼着标語，“日算月結，實超實獎，獎優罰劣”、“人無我有，人有我創，人趕我轉”、“生産上要緊，管理上要嚴”，這條條标語，都在激勵着工人的積極性，也體現着管理者的态度和決心。

陳玉玲沒有直接去爸爸的辦公室，而是先去了自己以前的部門跟大家打個招呼。

陳倩倩知道她在外面給人拍照，昨天還找她給自己和家人都拍了照，還跟她說，“不要管別人怎麽說，你是靠自己本事掙錢，問心無愧！”

陳玉玲當時還不太明白她這話，以為她就是在鼓勵自己，也沒多想，洗好的照片就在包裏呢，也不用再跑一趟給她送家裏了，正好直接在這裏給她。

陳玉玲從進廠子開始，一直到看到後勤部的辦公室，這一路上都感覺好像背後有無數雙眼睛在默默注視着她，她熱情的跟認識的工人打招呼，可人家卻對她露出了她看不明白的表情，這表情絕不是歡迎。

走進後勤部，陳玉玲看到裏面只有陳倩倩和洪大林在，不等她先開口跟他們問好，率先發現她的陳倩倩就緊張了起來，“你咋來了？”

洪大林看到她也趕緊把後勤部的門關上了。

陳玉玲被他們的舉動搞懵了，“你們這是幹什麽呀？”

“你不知道，”陳倩倩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知道什麽呀，發生什麽事了？”陳玉玲被她這半截話吊的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