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女

孤女

有些簡陋的院子離，一個年紀不算大的小姑娘坐在院子裏，目光哀愁。

蕭楚楚心情不太好，溫氏的身體越來越差了，看過的大夫說就這麽幾天了。蕭楚楚一直陪在溫氏的身邊，只盼着能有什麽奇跡。

蕭楚楚生父去得早，和自己的娘親溫氏相依為命。溫氏是當地有名的鄉紳的女兒，姿色出衆，賢良淑德。也就是這麽一個賢良之人卻偏偏叛逆了一回，不顧二老的反對，毅然嫁給了蕭楚楚的爹，也因此和娘家鬧翻了。

這些年，雖然一直靠自己的娘家接濟，然而實際上卻和溫氏家沒什麽來往。

蕭楚楚熬好了藥，斷了進去。蕭楚楚看着臉上多出一絲紅潤，精神也比昨日好的溫氏，不知為何心裏一哆嗦。

“楚楚。”卧在床上的溫氏看着自己的女兒。

蕭楚楚也在看着溫氏。

溫氏是個難得的美人，縱然已是油盡燈枯，不複往日的溫氏仍舊帶着一絲病态的美。

“娘。”蕭楚楚有些想哭，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

“這世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溫氏看着自己的女兒，眼裏全是疼惜。

“娘放心，外祖母身邊兒的王媽媽說了，二老這些年也放不下母親，只是礙于面子才不肯見母親。外祖母那裏已經松口了，只等外祖父緩過勁兒來，便來看母親。”蕭楚楚強笑着安慰道。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溫氏是她唯一的牽挂。遠離前世疼愛她的父母，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這個世界裏，是溫氏緩緩走入了蕭楚楚的世界，讓蕭楚楚對這個世界有了留戀。倘若溫氏離開了，蕭楚楚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會如何。

“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咳咳咳……”溫氏又是一陣咳嗽，“這世道亂，你得有個依靠，可是你外祖他們一家……咳咳咳……實在不是個好依靠。只是，無論如何，娘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這個道理，蕭楚楚自人懂得。只是，在古代，一個女子不依靠家族，實在難以活下去，更何況，如今世道并不安穩。

“娘放心，女兒省得了。女兒年紀不小了，要不了幾年就該嫁人了。外祖父外祖母念着母親的情分，自然也會善待我的，左右也就幾年的時間。”蕭楚楚并不想嫁給這個時代的任何人，怎奈此刻必須安下溫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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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楚楚的爹過世以後，溫氏便住在了溫家的一個院子。二老惱怒女兒私自配人，不願和女兒來往，卻也每個月都會送一些銀子和吃食過來。倒是溫氏病重，二老和溫氏的關系才緩和一些，雖然不曾來看女兒，卻四處托人請大夫，還送來不少藥材。也幸虧是二老對溫氏這份善意，才硬是留到現在。

“娘是沒有機會看着你嫁人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你爹會替你安排一個好人家的。只是，你爹那人眼光實在不太好，你可不能由着你爹為你選人家。你爹對你有愧，你操作好了，日後定然能安穩一世。”溫氏似乎想到什麽，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我爹？他不是過世了嗎？”蕭楚楚一愣。

蕭楚楚知道自己的爹是商賈出身，在她還沒出生的時候便故去了。

“你爹，是個大人物。當年他有事離開了。我便沒有再等他，制造了一些假象，讓你爹以為我死了，讓我爹娘也以為你爹死了。這本來不太好操作的。只是你爹有事情一直隐瞞着自己的身份，再加上這些年戰亂不斷，我和你爹之前又沒住在靈州，這才被我瞞過去。”溫氏為自己的聰明笑了笑。

“……”蕭楚楚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一個任性的娘親，一個倒黴的爹。

不過，她娘能瞞了她爹和外祖一家這麽多年，也是個大人物。蕭楚楚只覺得，若是溫氏活得再久一些，指不定還能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我這樣離開也好，最起碼我日後不用被困在那冰冷的地方，而你爹也會記我一輩子。別的不說，最起碼他會對你好一些。楚楚你要記得，永遠都不要把你爹當做你爹，你只需讓你爹以為你把他當做你爹就夠了。”溫氏不放心地囑咐道。

什麽意思？蕭楚楚只覺得溫氏這話怪異至極。

“我爹是什麽身份？”蕭楚楚有些遲疑地開口。

蕭楚楚給溫氏倒了一杯水，溫氏喝了口水，氣色看起來比剛剛好了幾分，也不咳嗽了。

“我本是不想把你交給你爹的，那裏不是個好去處。只是，這世道太亂了，誰知道明日這裏又會如何？這世上，能保你一生無憂的，只有你爹了。只是，依靠你爹不是長久之計，日後選一個腦子靈活的清流之家嫁了，至少能保你幾代的安穩。還有，你爹不喜歡人忤逆，你以後事事順着他，你就是他最懂事的女兒，你也別有心理負擔，你救不了幾個人的。”溫氏沒有回答蕭楚楚的問題，又看了看一邊兒的下人，“李媽媽和靜兒都是可靠之人，你遇事多聽聽他們的。”

“娘子放心，奴婢會照顧好小娘子的。”李媽媽立即說道。

靜兒也是連連點頭。

這番話，蕭楚楚聽得是雲裏霧裏的，只是看着溫氏臉色不太好，蕭楚楚也只能按耐住了。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溫氏握住蕭楚楚的手，“你這孩子看着冷清，卻最是重情的了，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本就是老天給的。有緣了就珍惜，倘若老天爺收回這場緣分，你也不必挽留。”

“女兒明白。”蕭楚楚想着，也許她的記憶出了錯，她娘才是穿越的。不過，她爹到底是什麽身份？能讓娘确信日後她的夫家不敢欺辱她，那她的生父定然貴不可言。

溫氏見狀，似終于松了一口氣一般，嘴角不住地上揚。緩緩伸出枯瘦無力地手臂，似乎想要摸一摸蕭楚楚的臉。

蕭楚楚立即擡起手，握住溫氏的手，把臉緩緩貼在溫氏的手上。就在這時，蕭楚楚感受到溫氏的手一松，徹底地垂下。那雙美目，也永遠地閉上了。

蕭楚楚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溫氏的後世是溫家幫忙料理的，溫氏就葬在了自己選的一處墓地。而蕭楚楚則過得渾渾噩噩的，直到被接回了溫家。

蕭楚楚想着，除了她娘還有靜兒和李媽媽，她得活下去，她們才能活下去。溫家那邊兒不用管，按照她娘說的，她爹很快就會來接她了。

這個朝代，沒有為母守孝的說法。蕭楚楚寄居在別人家，也不好穿孝服，因此只能穿得清淡一點兒。

這是蕭楚楚第一次見到溫氏家二老。二老聽說女兒就這麽沒了，都哭成了淚人，雖然對蕭楚楚這個孤女依舊不怎麽喜歡，只是到底格外憐惜了一番。

蕭楚楚不知道該說什麽。溫氏的做法，放到現在不算什麽，放在古代也算是大逆不道了。溫氏沒做錯，溫家也沒做錯，錯的是這個時代。溫家代表的是封建大家長，而溫氏的想法又過于前衛了。

蕭楚楚本來是對溫家二老沒什麽感覺，在蕭楚楚過去的時間裏，這二位老人都是陌生人。倒是溫氏重病的時候，二老肯出力為溫氏尋大夫，讓蕭楚楚有幾分感激。事實上，蕭楚楚也明白，在這個亂世，他們孤兒寡母是會受人欺負的。溫家雖然不待見這個女兒，卻到底提供了她們母女栖息處。以溫家在靈州的名望，只要溫家願意庇佑他們母女一分，溫家的女兒是不會受人家欺負的，即使只是一個帶着女兒的寡婦。

“你娘就這麽離我而去了，我本以為她還能撐一些時日。早知如此，我就不和她怄氣了。楚楚你放心，你娘雖然沒了，可是溫氏家還在，不會讓你委屈的。你大舅舅和二舅舅出門了，你二舅娘病了，不方便見你。你大表哥陪你大表嫂回娘家去了。你二表哥和三表哥在學堂……”溫家老太太唠叨着。

溫家老頭子則冷這一張臉坐在那裏，可若是仔細看，便會發現，其實溫家老頭子眼圈是紅的。

蕭楚楚聽溫氏說過，老頭子是個不善言辭喜歡冷着臉的，其實心比老太太軟得多。這溫家，看着像是老頭子做主，實際上做主的卻是溫家老太太。

“娘，妹妹剛剛故去，外甥女兒也正是難過呢。我看外甥女兒這樣子，這幾日也沒有好好休息，不若讓外甥女兒先去休息休息吧。”說話的人是蕭楚楚的大舅母趙氏。

“對，帶你外甥女兒去休息休息吧。”老太太聞言點了點頭。

“那外孫女兒先告退了。”蕭楚楚說着便起身離去。

蕭楚楚直覺告訴她，這個大舅母并不喜歡她。她大舅母這番話，看似是為她好，可是目光卻極為冰冷。

蕭楚楚跟着大舅母趙氏剛離開老太太的院子，便聽到了一陣吵鬧聲。

蕭楚楚發現趙氏的神色一變，拉着她的步伐有些急。蕭楚楚暗自納悶，到底是什麽人，能讓趙氏露出這樣的表情。

“娘。”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

蕭楚楚一轉身，便看到一個比她沒大上多少的少年。少年在看到蕭楚楚的一瞬間目光一呆，随即用着貪婪的目光看着蕭楚楚，那目光讓蕭楚楚極其不舒服。蕭楚楚覺得，套一句現代的話來講，就是這目光太猥瑣了，讓她想揍人。

蕭楚楚下意識地往趙氏身後躲了躲。趙氏倒也配合，身子微微動了動，阻礙了少年的目光。

“行了，去看看你祖母。”趙氏的聲音帶着一絲惱怒。

“這個不着急。娘，這就是姑母家的表妹吧？真是個美人，早知道表妹這般好看，我就多往姑母那裏走動走動了。表妹，你我兄妹二人可要好好親近親近……”少年說着就要往蕭楚楚身邊湊，想要拉蕭楚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