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設洞
029設洞
江汜在竈房做早飯，豆腐腦的香氣傳到屋裏。
葉宿甩甩頭，昨日夢裏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江汜不會離開，按理說夢應該不可信的，但那聲音堅定無比，何況自己還夢見過曲轅犁，江汜也說他夢裏的曲轅犁和他見過的一模一樣，還交給知府了。
想來夢應該有些通曉古今的能力吧。
都已經遇到了江汜，再夢些什麽好像也不奇怪了。
只是，絹紗後面有什麽呢？葉宿敲敲腦袋，還是怎麽都看不清。
江汜的豆腐腦已經做好，見哥兒遲遲沒有起床——平日在早飯做好前，葉宿就起了，擔心是不是春季受了風寒，便前去敲門。
正好碰見葉宿開門。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江汜上前細細打量了葉宿，哥兒面色紅潤，眼尾泛紅，眼珠透亮，小痣熠熠生輝，嗯，精神頭不錯。
“沒有，我只是做了一個很好的夢。”
“夢見了什麽？”
兩人相攜去往竈房。
“嗯，我夢見，你這種人叫穿越者，一個聲音告訴我，穿越者沒有過去，只有未來。”
“嗯？”江汜細細思索，他的過去是原來的世界，未來則是哥兒這個世界，是不會再回去的意思吧？想明白後，他喜笑顏開，堅定地說，“嗯，我不會離開。”
“嗯！”
……
剛出鍋的豆腐腦非常醇香，豆嬸手法好，豆腐腦一點豆腥味也沒有，就這樣什麽都不加直接吃也是好吃的。
江汜就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調了鹹汁做鹹豆花。
鹹汁裏放了肉末、黑木耳絲、苦菜丁，加蔥姜鹽醬油幹辣子爆香，淋在豆腐腦上便是。
豆腐腦香軟嫩滑，消化的也快，江汜将剩的馬齒苋切丁加雞蛋和面糊，攤了馬齒苋餅，做法和荠菜餅一樣，但滋味确實不同。
葉宿依舊胃口極好，喝了兩碗鹹豆花。
幾人吃飯的時候江汜提了件事。
估摸着今日不用半上午就能将剩下的田地犁完，紫雲英也還不夠，等收夠了再耙更高效。
他準備再次上山，野豬竟然出現了難免有隐患，江汜并不求把他們趕盡殺絕，只希望能把他們趕跑。是以也不準備做別的，挖幾個大陷阱，放上竹刺，希望能震懾。
有山頭的地方肯定有獵戶，只是獵戶的多少不一，野獸見陷阱多了自然也識得了，會保持一定的警覺，也許，野豬見了這些陷阱感覺到危險自己會遷走。
村裏沒有正經獵戶，江汜也只是個半吊子，上次那群野豬足有六只，确實讓人不放心，葉宿考慮了會，“我跟你一起去。山上有幾個大陷阱，是爹以前挖的，只是已經廢棄了，怕傷到人，裏面的竹刺也拔了，我帶你去。”
自己一個人去，葉宿幾個定然不會放心的，張平和許秋芳知道勸也沒用，野豬的存在是事實，目前也只能做些防範了，只是讓他們上山只布置陷阱，旁的都不做，弄完就下山，不要多做停留。
不用許秋芳囑咐，江汜也是這樣打算的，自己目前的本事不夠，不必打腫臉充胖子。
二人犁好地後歸家，準備好竹刺，張平給了他們兩個新制成的驅蟲包，還讓帶了些石灰粉，遇到野獸用石灰粉撒眼睛，方便争取時間躲避逃跑。
其實最好是帶火折子，但家裏沒買，燒飯燒火用的是火石，要用火鐮刮擦火石，加草絨木屑引火，火折子雖好用方便，不過價錢昂貴，尋常人家是用不起的。以防萬一也帶了一副火鐮火石。
別的也不用帶了，背簍也是累贅，只江汜背了一個放竹刺弓箭砍刀草繩這些工具。
不再耽誤，東西準備好就動身上山。野獸多是傍晚尋食，日頭越好，碰見野獸的幾率越低。
午飯肯定要在山裏吃，早上葉宿他們走後，許秋芳就抓緊做了好帶的吃食，多少墊墊肚子。煮了四個雞蛋，蒸了四個饅頭，饅頭裏夾了幹菜炒肉沫，鮮菜汁水多，不好帶。
……
今日上山安靜，沒遇到什麽旁的東西，路邊有不少三月泡，葉宿沒有留戀，趕緊布置陷阱才是。
經過上次躲避野豬的地方，樹下的狼已經不見了，只有幾根野雞的尾羽和雞架殘骸。
“那獨狼應該好了，山雞被他吃掉了！”葉宿上前查看一番後驚喜地對着江汜說道。
“嗯，野獸的生命力都很頑強，不枉我們救他一場。”江汜也開心，山裏有狼，對野豬也是一種震懾。
陷阱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兩人往西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
……
面前是一個不算小的大坑，寬八尺，高近一丈，周壁光滑，多年未用長了老高的雜草，可以想象最開始周壁并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人要是掉進去若只有一個人也很難爬出來。
因為是廢置陷阱，周圍沒有任何遮擋，底部也沒有尖刺，直接敞開，明晃晃告訴來人，這裏有坑。
不過往洞裏望了望，有一些動物殘骸，還有一頭看上去才死不久的野鹿！
葉宿指着那頭野鹿，“江汜，你看見了嗎？”
江汜還真沒看見，他的眼神不如葉宿，順着哥兒的手指看過去，那鹿掩在了坑底的草叢裏，毛色和土色差不多，确實難發現。
擔心坑底還有活物，二人扔了些石塊樹枝下去，又撒了些驅蟲粉，主要是怕有蛇。
果然，驅蟲粉下去，一條青褐色的花斑蛇窸窸窣窣爬出坑底，隐沒在旁邊的草叢裏。
江汜将麻繩綁在自己身上，尋了一塊草少的地方跳下去，等下上來，要葉宿幫忙拉一把。
竹刺并砍刀這些工具已經提前扔下去了。
江汜先去檢查了死鹿，沒氣了，但身子尚溫熱還沒僵硬，死了應該不算久。
又用砍刀将下面的雜草盡數除去，有些粗壯灌木直接削尖就地利用，再将準備的竹刺一一放置好。
這邊江汜在忙，那邊葉宿将繩子綁在身上，往陷阱周圍走了一圈，扯了些野草灌木，待會要蓋在陷阱上。
扯着扯着，竟然看到幾十米外有一只野山雞，這邊灌木裏有些草果子，野雞正在啄食，葉宿攥緊了手裏的彈弓，坑底不用這個，江汜留給了葉宿。
葉宿小時候用過彈弓，之前見江汜射中野雞，還很羨慕，今日正好能試試。
野雞還在快樂地啄食草果，不知道危險來臨。
葉宿看準了地方，不猶豫射出彈弓。
石子帶着勁風掠過便見本站着啄食的山雞倒下去了！
見山雞好像被打到了，到底有些遠看不真切，葉宿忙跑過去看。
底下的江汜感覺到身上的麻繩扯動吓了一大跳，高聲詢問葉宿怎麽了。
葉宿這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有繩子，“我看到一只野雞，不知道打中沒，繩子我先綁到樹上了，你先別上來，等我回來再說。”
葉宿身上有彈弓，定是用彈弓打的，那便跑不遠，但還是高聲喊了叫哥兒仔細腳下，不過已經沒有聽見回應了。
幾十米跑了幾息就到了，葉宿力氣到底不如江汜，跑過去才發現野雞并沒有暈，只是被射傷了翅膀，不好飛跑，這會正往前逃竄。
受傷的野雞自然是跑不過葉宿的，稍稍費了些功夫，葉宿就抓住了，就地取了草藤捆住翅膀，拎着雞高高興興地往回走了。
“江汜，你看！我抓到的！”哥兒興沖沖拎着山雞給江汜展示，“那麽遠，我射中了！”說着，雙手使勁張開展示了距離。
“真厲害！晚上給你做山雞炖蘑菇。”江汜并不吝啬對哥兒的誇贊。
等江汜布置好，果然不好上來。
哥兒臉都憋紅了也沒有拉動他，只好将繩子牢牢捆在大樹上，江汜借大樹的力扯着繩子爬了上來。
之後便蓋上掩飾的草木，在周圍樹上做了醒目的記號，提醒上山的人注意。
這樣的陷阱有兩個，另一個葉宿領着江汜去了也按同樣的布置。
他們沒看見，自二人從陷阱離開，一匹獨狼鑽了出來，耳朵上有個豁口，他使勁嗅了嗅葉宿二人留下的氣味，圍着陷阱旁邊轉了轉。
這趟上山也沒有空手，撿了鹿打了山雞，沒遇上別的什麽野獸，算是輕松。
兩人到小溪邊洗了手，準備将帶上來的雞蛋饅頭吃了。
準備的竹刺有些多，江汜背簍裏還有幾根，也沒有扔掉，這會見小溪清澈，比之前見到的山泉寬些，底下可見有魚游動。
既然帶了火石，想試試烤魚，江汜便跟葉宿說了。
葉宿也覺得好，現在日頭還算正，小溪邊平坦開闊，比灌木林裏安全。
“你會叉魚嗎？”葉宿會，但不知道江汜。
“叉過，不知現在會不會。”畢竟是小時候做的事。
“那你擦火，我去。”
江汜想試試，叫住葉宿跟着一起去了。
脫了鞋襪，先浮水将腿腳打濕，不然容易抽筋，等腿腳适應水的溫度後，就可以下水了。
兩人站在水裏，氣勢都擺的挺足。
尤其是江汜，腿岔開站定，微微俯身，目不轉睛地盯着水面。
葉宿見了好笑，第一次見江汜這麽孩子氣的樣子，上次見還是……
想想又臉紅了……
“啊，跑掉了。”江汜垂頭喪氣的話打斷了葉宿的思緒。
這麽想吃魚？激起了葉宿的鬥志，江汜叉不到，他來！
葉宿也擺起架勢——
水裏隐約有黑影竄過。
叉到了！他得意地把魚舉起來給江汜看。
傾瀉的日光下，哥兒舉着魚得意地笑着看着他，茶棕色的眸子裏印着自己的倒影，這一方天地的日影和水光在他眼波裏流轉……
江汜：雖然哥兒這麽好看，但他是在炫耀吧！
最後，葉宿叉了四條，江汜叉了一條。
不過這也影響不到二人的好心情。
用火石擦出火星子，撿了枯草引燃，魚剖好洗淨串在剝了皮的柳枝上……
“嘿嘿，我帶了鹽巴。”葉宿從自己身上掏出個小包，“每回上山都帶了……”
江汜聽懂了，後半句應該是，怕有時候在山上吃東西沒滋味，哥兒真是，在吃上面從不會讓人失望。
饅頭也烤得表皮泛焦裂開，就着鮮嫩酥香的烤魚，二人吃了原汁原味的一頓。
魚只烤了兩條，剩下兩條用草葉包了帶回家去。
……
到家的時候天色尚早。
許秋芳見他們上山一趟還撿了獵物，道他們運氣真好。
山雞是活的，鹿要拿去賣，只有魚要馬上吃了，江汜打算做個酸菜魚。
野山雞栓在院裏，與雞圈隔開了，怕雞會打架，給山雞倒了些谷糠草葉，可不能餓瘦了。
其實江汜不想賣鹿，但葉宿說鹿肉可貴，這麽一只少說也能賣得三十兩，如今家裏沒有進項，還是賣了好。
江汜想想也是，自己現在有三十兩銀子，還是投機取巧來的，日日這樣吃着大魚大肉，總要交些夥食費。
明日早些出門，早些趕回來幹活便是。
既然明日要出門，今日日頭尚早索性拎了紫雲英去地裏幹活，多少能幹一些。
依舊還是合作，江汜讓葉宿在前頭撒，他在後頭耙，要盡量将紫雲英翻進土裏，這樣才好發酵。
葉宿的速度比江汜快，很快就撒好了一畝，哥兒也不想離江汜太遠，索性二人都在田裏耙地。
柳哥兒本是來叫自己爹爹和哥哥回家吃飯，見了地裏的葉宿二人，心裏啧啧稱奇，沒想到耙地都要在一塊田裏！
……
晚上的酸菜魚是許秋芳做的，半下午葉宿他們去耙地了，要趕進度，會回來的晚一些，來不及做飯，江汜将酸菜魚的做法告訴了許秋芳。
并做了蘆蒿炒肉片、素炒北瓜尖。
因酸菜魚有一大鍋，裏面還加了豆腐，晚上吃三個菜足以。
酸菜魚是先炸再煮，比以前直接煮好吃太多，沒有魚的腥味，肉嫩但不散，許秋芳也是今日才知道這麽個做法，越發對江汜的廚藝刮目相看。
最後還剩了些魚湯，江汜言說早上可以用魚湯下面，撒些蔥花，方便簡單，面條吸了魚湯汁，那滋味，想想就口齒生津。
“明日你穿小荀叔給你做好的新衣去。”葉宿囑咐道。
這幾日江汜還是穿的葉盛安的舊衣，田地裏實在髒亂，柳荀将衣服做好送來後，江汜還是穿的舊衣，既然要去縣裏，自然不能這麽寒碜。
“好，明日我便不過來做早飯了，早點去縣裏，早點回來。”
“你不坐騾車去？”
“騾車太晚了，我想早去早回。”
葉宿就拿了兩個雞蛋給江汜，讓明早煮了帶在路上吃。
既是要去縣裏，自然要問家裏有什麽要帶的，許秋芳讓買些豬下水來，她做鹵豬雜吃，上次去青山村沒買着心裏一直惦記，張平讓去看看鐵匠鋪他定做的藥碾子做好沒，沒有工具，制藥都不太方便。
葉宿沒什麽想要的，就沒說。
江汜将這幾日買踏犁和鐵耙的錢數好，明日正好給鐵匠。
明日要早起，說好後葉宿便催着江汜早些回去。
送人到院門口，江汜又偷摸拉了哥兒的手，嘆道，“又沒讓你吃上山雞炖蘑菇。”
葉宿還以為江汜要說什麽呢，原是這個。
“這有什麽的，魚總不能扔了吧，這次山雞又沒跑，明日你做給我吃就好。”
“好，明日上午你去地裏記得休息，不要太着急，我們的進度不慢了，下午我就回來，再有一日，這邊的五畝也能耙好了。”
“嗯。”
掌下的手掌軟軟的，江汜捏了又捏，弄得哥兒臉紅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