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豬肚雞

030豬肚雞

早上江汜卯時就出發了，順利的話中午就能趕回來。

路上他已經想過，鹿肉這麽貴，尋常人家肯定吃不起，不如尋了上次賣蛇的酒樓問問，不會耽誤時間。

于是到了縣裏江汜就直奔酒樓。

“你這鹿是藥的？”管事的見鹿身上沒傷口就問到。

“自然不是，是在陷阱裏抓到的，追趕的時候把他引進了陷阱裏。”昨日已經拿給張平看過，這鹿就是掉進陷阱摔死的，至于旁的，自然不能說是白撿的。

“您摸摸這，”江汜讓他摸摸鹿頭，“頭骨凹陷，掉進去的時候，這鹿頭先朝地，掉下去就沒了生息，所以身上也無外傷。”

掌櫃的摸了摸确實是，鹿肉看上去也新鮮，定是在這幾天抓的，最後整只鹿給了江汜三十二兩，還言說再有野味可以繼續送過來。

這次江汜繞到前門看了看，原來這酒樓就是尋悅樓，上次賣蛇小童直接指了後門，這次也直奔後門，這會才知道酒樓名字，下次可以直接帶着葉宿來吃爆炒羊肉。

離開酒樓，江汜先去了鐵匠鋪，豬下水有味兒，拎着到處跑他自己都難受，豬下水便最後去買吧。

鐵匠鋪生意倒是好，沒想到木匠也在，見了江汜，先是好一通感謝。

近日，踏犁和鐵耙，尤其是踏犁賣的那叫一個好，坎山縣下有幾十個村子，都要在鐵匠這購置新農具，鐵匠兩個兒子和一個哥兒都跟着在幫忙，木匠那邊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江汜将錢給了他們，二人自然再次道謝。

又問起張平的藥碾子。

“哎呀，我今日來找老邢就是這事，這定藥碾子可是你們村的大夫，他在我家還定了個衣櫃并一個臉盆架還有些桌椅，但近日忙碌，實在抽不出空送，剛剛來找老邢才知道他這還有個藥碾子，正打算叫個騾車幫着送過去，你來了正好，幫忙看顧着，不然還要抽個夥計去看着。”

現在人人都忙着，叫個夥計出去又要耽誤幾個生意。

也好，這樣回村更快，江汜應了。不過他本想來問問木匠旋轉圓桌的事，看這情形也沒有時間研究，還是下次再來。

“我還要去添置些東西，可以先将東西運到車上，我買好後直接去租車的那。”

這樣再好不過了，頂多叫個夥計在租車那看顧會，不會耽誤很久。

江汜便去肉鋪買豬下水。

縣裏的肉鋪不是一個鋪子，是整一個巷子，買禽肉的都在這邊。

豬下水便宜，豬心豬肝這些味小些的，五文一斤，好歹有人買，豬肺豬肚豬大腸二文一斤都沒人要。

這就是縣裏和村裏的區別了，縣裏的人看不上豬下水，覺得吃了也是掉價，鄉下人則多少當這個是葷腥，但要主動買也是不曾的，畢竟誰會專門去縣裏買豬下水呢，豈不是讓人笑話？

江汜掃蕩了鋪子上所有的豬下水。

豬下水處理好了可真好吃，蔥姜蒜這些家裏竟然有，可以回去給葉宿做大餐了。

屠戶也不喜歡豬大腸，放屋裏發臭，見江汜要買，而且臉上沒有丁點兒嫌棄，轉身去屋裏又拎了半桶出來。

“後生，你還要不要，這是昨日殺的豬剩下的，沒壞，就是沒人買，我外面只留了新鮮的，你要的話直接拿走，不收錢。”

還有這等好事，江汜當然要了，晚上天氣涼，這些腸子肝肺定然沒壞。

十幾斤下水，才花了五十四文，屠戶還抹了零頭。

江汜還買了些排骨，排骨上沒多少肉只要八文一斤。

屠戶倒是奇怪，這後生怎麽淨買些便宜貨，可是家裏沒錢的？同情心一泛濫，多砍了兩根吊了些肉小臂長的肋骨送給江汜。

屠戶只道這個後生真可憐。

江汜只道這個屠戶真大方。

一拍即合。

買了豬下水，江汜還留意了禽肉巷子，沒見到賣牛的，倒有不少賣小雞小鴨的，這些家裏還不需要，葉宿已經在蔣嬸子那定了，等之後還要來打聽打聽哪裏有牛犢。

再去醋坊打了一罐子醋，這麽多豬大腸家裏的恐怕不夠。

買這些東西，江汜沒有耽誤多久，他腳程也快，到租車地時小童也只等了一刻鐘。

江汜不會趕車，這次連着趕車師傅也一并租了。

謝過小童，江汜将東西拿上車，打道回府。

……

因回來是坐車，比原先預計的時間還早了些。

到家時，許秋芳和張平在移栽黃葵等菜苗，前頭葉宿育的菜種都發芽了，要把菜苗移栽到菜地裏，葉宿在田地裏幹活，菜地裏這些許秋芳二人就幫着弄弄。

“江小子，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江汜正往院裏卸東西，許秋芳一看，原是衣櫃什麽都送來了。

“阿婆，阿爺。”江汜應了一聲，“衣櫃和藥碾子都拿回來，鐵匠和木匠沒空送，租了輛車給送的。”

江汜和車夫一起将東西全部卸下來，又幫着把衣櫃運進屋子放置後，許秋芳給人添了碗白水，車夫沒有多留，趕着回去做生意了。

“呦，怎麽買了這麽多豬下水？”許秋芳驚異。

“有一小半都是屠戶送的，他說沒人買，直接送給我了。”

确實是這樣，宣水縣的豬下水也是沒人買的。

“一半給您做鹵味，一半我來露一手。”

張平拍手，那敢情好，江汜的手藝自不用說，老婆子的手藝可是吃了大半輩子，相較之下，他還是更期待江汜的，許秋芳哪能不知，瞪了他一眼。

江汜沒有瞧見二老的眼神官司，鹵味肯定要做的，鹵豬下水能放的時間更長，這麽多下水不做些鹵味，吃不完要壞了就可惜了。

處理豬下水也要時間，江汜沒有去田地裏。

先将豬心和豬肝挑出來，這兩樣不用處理便能直接做菜，尤其是豬肝，可有好多種吃法，處理也不難，江汜最喜歡。

又将豬肺挑出來，豬肺要放進水裏煮。

再将豬腰子挑出來，只有兩個，比較好處理。

最後将豬肚和豬大腸分別放置，這兩樣花的功夫要長些。

許秋芳也是會處理豬下水，她揉豬肚，江汜揉大腸。

張平會幹的活确實少些，但也不是不下竈房的，許秋芳讓他守着鍋裏的豬肺，把鍋裏冒出來的氣泡都舀出來，這是豬肺裏頭的髒東西，等不冒泡了，就撈出來切開，切掉大血管，再放進新的水繼續煮，繼續撈出浮沫。

這活不難，就是要一直守着。

豬肚則是直接倒入白醋、面粉搓洗，中途還要翻面，清水沖洗後，再加白醋和面粉反複操作幾次，直到沒有異味。

而豬大腸則是要先用水沖洗一遍，再倒入白醋、面粉和菜油反複搓洗，期間也要翻面，多次重複這個步驟，最後用清水沖幹淨後，倒入白醋靜置。

許秋芳對江汜是刮目相看，漢子會做飯的也是有的，愛吃豬下水的更多了去了，但能這麽親力親為的，江汜是她這輩子見的頭一個，且沒有一句抱怨，很是樂意的樣子。

兩人一邊搓洗一邊交流着各種吃法，也是分外融洽。

兩人足足揉了半個時辰才揉完這些豬肚和豬大腸，許秋芳先揉完，後面還來幫江汜揉了會。

是以等葉宿歸家的時候，家裏飯還沒燒好。

三個人堪堪處理完這些豬下水。

見這麽多豬下水，葉宿忙幫着處理。

“你回來吃飯了沒？”看樣子江汜已經回來有一段時間了，早上也不知道他吃的什麽，怕他餓。

“沒有，我不餓。你餓了沒？我馬上燒飯。”這會江汜确實覺出點餓，早上也只吃了兩個雞蛋，只想着早些回來，忘記在縣裏買些東西填肚子了。

“我來洗菜。”

“好，大蒜、蒜頭、蔥、姜、莴筍這些都要。”江汜也沒有客氣，忙活這麽久，都餓了，早點做好才好。

竈房裏張平的豬肺弄完後，幫着煮起了米飯，又将兩個豬腰子處理了，這個考驗刀工，張平自然不在話下，切成花都不成問題。

江汜也沒做複雜的，大腸并花椒八角、兩顆整蔥、一塊整姜一起入鍋煮，水裏再放一勺白酒，一刻鐘後撈起切段。

用這些大腸炒了酸菜燒大腸，辣子肥腸，許秋芳做了草頭圈子。

再将處理好的腰花爆炒，用莴筍做了熘豬肝。

這頓全是下水，但人人都吃的贊不絕口。

張平的刀工尤其好，腰花切的細，炒的時候也入味。

……

吃完飯，葉宿說什麽也要讓江汜小憩一下再去田地裏，許秋芳和張平也附和，這半天江汜一直忙碌着沒歇息過，但江汜自己覺得還好。

看了看剩下的豬下水，除去給許秋芳鹵的，還有不少，就跟葉宿提議要不要喊柳荀和秦家來吃飯。

“這個好。”許秋芳頭一個應了，他們四個人到底吃不了多少，而且豬下水他們處理好了，不喊人來吃，也要送過去的，三家人一直都沒有一同吃過飯，這會正好一塊吃。

葉宿也覺得不錯，今日上午他一個人耙了大半畝地，因為土已經被犁松，後面的進度都快了。

既然這樣，江汜決定晚上做豬肚雞，豬肚雞要炖，正好有一下午的時間。

而且豬肚雞還可以當鍋子下菜吃，問了家裏有兩個小爐子，張平買來熬藥用的，藥沒熬上，先貢獻給了豬肚雞。

這會不去田裏，就先把豬肚和雞處理了，三家人，要做兩只豬肚雞，山雞算一個，之前許秋芳買的母雞也沒吃，這次也要殺一只。

弄好這些，告訴了許秋芳後面怎麽做，還道多準備些栌蘭葉、枸杞葉、莴筍、春筍，好下鍋子吃，現在的時蔬就這些，像荠菜、馬齒苋味道太重，适合焯水涼拌。

就幹這些活的時候，葉宿還鼓着腮幫子氣鼓鼓地，說好了要休息，結果又幹起了活！

但也知道不能将活全丢給許秋芳他們，雖然氣鼓鼓，還是幫着江汜做了。

等江汜和許秋芳說完，就勒令他去休息。

“那你也不許去田裏，等我一塊兒走。”江汜雖然也想讓哥兒休息，但二人總不能呆在一個屋子，只好讓他先別去田地裏。

“好，你先去休息，等會我要走了叫你。”

葉宿幫他收拾小榻，江汜掏出今日得的錢，“野鹿賣給了酒樓，得了三十二兩，豬下水和排骨花了七十幾文，還剩這些，這三十兩你拿着，你別推拒，野鹿是你看見的，陷阱也是你爹挖的，你帶我去的，這錢理應你拿。”

葉宿本要推拒，“那這樣，一人十五兩，我給你存着。”葉宿還記得上次賣兔子江汜說他存不住錢。

見哥兒收了，江汜點點頭，心裏想的卻是既然存在那就是葉宿的！

葉宿還要去其他兩家提前說一聲，不然小荀叔和小舟叔白準備了飯菜，收拾好就出去了。

江汜沒有休息很久，在小榻上小睡了大概一刻鐘，小榻着實小了些，雖說是因為江汜太高大，但葉宿也不矮，在小榻上也只能蜷縮着，也不知道那幾天葉宿怎麽睡過來的。

……

幹鍋肥腸煲、豬肺豬肝炒香芹、木耳炒豬肝、酸菜炒豬心、香辣涼拌下水拼盤，再加一個紅燒排骨。

菜色少，但量不少，都裝了兩個碟子，葉宿家碟子不夠，還是去柳荀家借了些。加上兩大鍋豬肚雞，一海碗豬肺冬瓜湯，滋味比宴席都不差呢！只是下水大部分過不去心裏那個檻，不願吃罷了。

怕這些太膩，許秋芳将前幾日腌制的小蒜頭也夾了一碟子，小蒜頭已經兩日，正好入味了，鮮甜帶鹹，确實爽口。

這麽大一家子圓桌堪堪坐下，這會江汜又想起旋轉桌的事，還是要早日提上日程。

只是剛開始秦家三個還拘謹，但許秋芳很是熱情，不停夾菜介紹，最後大家都放開了，有些夾不到的菜，自己起身去夾便是。

柳哥兒直呼比年夜飯還好吃，青哥兒沒空說話，他年紀小不太能吃辣，但豬肚雞不辣又好吃，正哼哧哼哧吃雞腿，兩只雞四個雞腿，許秋芳讓四個小哥兒吃了，其實就青哥兒小一點，葉宿幾個都大了，自然是不要的，許秋芳沒聽他們的，直接給夾到了碗裏，桌上別人見了也沒說什麽。

柳荀點點柳哥兒的額頭，難不成自家做的就不好吃啦。

但是心裏也想着，家裏這幾個都吃的筷子不停，要跟許秋芳讨教一下，看能不能學上一兩道回家去吃。

剛起了話頭，許秋芳忙擺手，“哪是我做的，這麽一桌子菜都是江小子做的！那豬肚雞豬肺湯肥腸煲費的時間多些，出門前他就處理好了，将法子告訴我了，我再做的，我也就腌了個小蒜頭！”

這下，桌上的人，除了葉宿幾個，可大受震撼，難怪下午江汜早走了些。

雖之前聽過江汜會做飯，但聽過與實際嘗到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尤其是這桌子菜，滋味可是不錯，村裏人雖沒吃過酒樓大廚的手藝，但人對美食永遠有着與生俱來的判斷力。

江汜也擺擺手，“不算什麽，要不是阿婆阿爺和宿哥兒幫忙，我也做不來……”

其實就是處理麻煩了些，好些下水的炒制方法都一樣，只要處理好了，再炒出來的滋味不一樣就都是不同下水各自的滋味了，豬肝要嫩、大腸軟糯、豬肚有嚼勁、豬肺易吸汁……

見大家愛吃，江汜索性細細說了如何處理的、又放了些什麽。

“像豬肚雞，除了處理豬肚，就是要注意放胡椒、枸杞、紅棗……當鍋子吃的時候，可以燙時令鮮菜，春夏秋冬各有不同……”

柳荀和蘇桑舟聽得詫異，一方面江汜完全不藏私，要知道好多廚子都是靠方子傳承，另一方面，江汜這個漢子，真的不一樣。兩家漢子都不是不進竈房的，但手藝可沒江汜這般。

幾個漢子倒是覺得這菜實在好吃酒，喝上一口小酒，夾上一筷子美味下水，實在是妙……

只是現在春耕喝酒誤事，也沒有提。

吃飽喝足後，許秋芳道自己在鹵豬雜，等明日入味了給兩家再送上一碗。

蘇桑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連着吃了這麽多東西，見柳荀大方的受了，也知道這是葉宿家的好意，應了還道了謝，心裏想着自己是北地來的，別的不說扯面的技術還在，等空了也要給幾家做些北地特色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