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喚我赤斂

喚我赤斂

幽霖随意的倚着楓蓮亭的柱子,看着面前的蓮幽池發呆,突然來了興致,命小仙将送來紙筆。揚了揚白色的袍袖,落座于那張玉桌前,執筆在紙上不知描繪着什麽。

赤斂來時,只見玉桌前,坐着那抹熟悉的白衣身影,再細看去,那人一臉認真的落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點也沒注意到赤斂的存在。

赤斂勾唇一笑,施了一個小法術斂了聲響,慢慢悠悠的走至楓炎身後。

待看清紙上畫的什麽,卻是一怔。

紙上畫着一支紅蓮,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幽霖正執筆細細描繪紅蓮的花瓣紋路,一筆一筆,十分小心翼翼,像是在對待什麽易碎的摯愛珍寶一般。

赤斂只覺得胸口堵上了一口氣,悶得他直冒眼淚,卻只得忍回去,眼眶一下就憋紅了,紫眸卻是水光潋滟,更顯妖豔,他喉結滾動,卻沒說出一個字。

幽霖正專心畫着自己突然而至的靈感,突然一只修長略顯蒼白的手觸上了他畫上的紅蓮,妖冶的紅與病态的白對比那樣強烈。

幽霖落筆,回首去看手的主人,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要出口的話在目光觸及到赤斂不同尋常的紅色眼眶時,默默咽了回去,那抹笑意也逐漸淡去,眉頭輕微的皺了皺。

赤斂将這些盡收眼底,先前堵的那口氣悄無聲息的散了。

他沒有把手收回,反而就着這個姿勢又往楓炎的方向傾了傾,用那雙勾人的紫眸注視着已經發現了他的幽霖開口道:“好久不見,想我沒有?”

這一看确實勾到了幽霖,盯着面前那張妖豔的臉,耳垂爬上了一抹紅,心髒更是敲起了鼓,震的他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幽霖後知後覺到他和赤斂離得十分之近,赤斂伸手摸紙上的紅蓮,這個姿勢卻堪堪把他圈進了赤斂胸前的領域。

幽霖回神側頭擡袖擋到鼻前,象征性的咳了咳,想借此讓赤斂意識到兩人之間距離過于近了。

赤斂沒忍住,笑意在臉上蕩漾開來,直起身,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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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霖悄悄松了一口氣,一抹疑惑爬上心頭:不過是距離近了點,我為什麽那麽緊張呢?

幽霖草草一想,沒找到答案,餘光瞥見了赤斂的手紅豔一片,脫口而出你受傷了?問完才想起那是赤斂剛剛摸他的畫時沾到的,他的手過于蒼白,染上紅色像極了受傷流血。而自己剛剛被赤斂的逼近亂了心神根本沒有注意到。幽霖意識到這點後,有些尴尬,但話已出口,只好垂下了頭。

赤斂先是一愣,注意到幽霖盯着他的手,勾唇一笑,擡起了那只沾顏料的手,低眸看了看,然後蜷起手指摩挲着沾上的顏料。又懶洋洋的掀起眼皮,看着面前垂頭的仙君,下意識擡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幽霖的頭。

幽霖整個人僵住,不知所措之時,溫柔低沉的聲音自頭頂斜上方傳來,“多謝仙君關心,我喜不自勝。”

幽霖仰頭看他,唯見一個燦爛笑容,兩人都心照不宣的忽略摸頭一事。赤斂的手不自覺摸上幽霖的頭時,就感覺到幽霖僵了一下,他只好收回手,而幽霖沒看到的那一瞬,赤斂的臉上閃過一抹難過。

他盯着幽霖好一會兒,掙紮過後還是露出笑容,恰好幽霖擡頭看向他。

幽霖從赤斂的笑容中抽離,轉口請他落座。

赤斂卻是沒放過他,追着又問了一遍許久不見,可想他了?

幽霖自是沒有回答,十分自如的裝沒聽見,甚至提起了筆在未完成的畫作上寫上了日期。

剛一提筆,就聽到身旁之人低沉的聲音,開口便是要這畫作。

幽霖把筆擺放好,笑着應道:“你想要我這畫也行,得拿東西來換。”

赤斂卻像是預測了他的回話,緊跟着出口:“你想要我的好酒。”

幽霖被戳破想法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的狡辯:“你的好酒可是上次允諾的謝禮,并非這畫作,妖君莫不是忘了。”

赤斂十分認真的看着幽霖開口:“叫我赤斂,妖君聽得刺耳。”

幽霖一邊沖他挑眉,一邊道出玩笑:“赤斂這名號可不是普通仙君敢叫的,我亦然。”

赤斂察覺幽霖的逗趣,反擊道:“你覺得你是普通仙君麽?和我對酒暢飲還醉了的仙君。”

幽霖腦子一激靈,那天晚上的畫面進行了一場快速回放,幽霖開始不自在起來,笑容僵硬在臉上,幹巴巴的開口:“那晚謝謝妖....謝謝赤......謝謝你了。”

赤斂陰謀得逞,有些得意,故作無意道:“舉手之勞,不客氣。你可是不喜我的名字?如此這般恥于出口?”

幽霖發覺自己不是赤斂的對手,生硬的轉移話題:“你可想好了拿什麽來換我這畫?”

赤斂看着他出了神,像是被勾起了什麽回憶。許久之後,緩緩出聲:“你要什麽都可以,我一定給你找來。”

幽霖聽後愣了一下,赤斂的語氣太過認真,倒叫他有點不知所措,最後只憋出一句不過是一幅不值一提的畫罷了,他要便送他了。

赤斂卻是十分仔細的收起了畫,引的幽霖生出了一種這幅畫是什麽奇珍異寶的錯覺。

最後實在沒忍住,道出了疑惑。

赤斂沒有回答,反而問他為何畫了紅蓮。

幽霖成功被引走了注意,說自己看着蓮幽池發呆,腦子裏突然出現一朵紅蓮,覺得十分重要便畫了下來,越畫越是覺得得心應手。

赤斂偏頭盯着蓮幽池,是嗎兩個字随風散開,散到幽霖這兒,讓他感知出幾分惆悵。當即決定轉移話題,手往赤斂眼前一攤,讨起酒來。赤斂眨了眨迷人的桃花眼,故作高深的說今日不喝酒,帶他去人間飲一飲新釀。

·

“你說的新釀就是茶?”

幽霖看着面前略簡陋的小茶館,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赤斂看着旁邊那人在他點頭确認後既疑惑又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巴巴的卻還扯出笑容裝出一副我能接受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惹的幽霖有點煩悶,轉頭狠狠瞪了赤斂一眼,甩着白色袍袖進了小茶館。

赤斂緩步跟上,眼裏笑意更甚,他啊,還是這麽可愛。

幽霖對于赤斂帶他來人間這件事興奮的不得了,一路上的嘴角都是翹的。

人間,傳言那是他曾經生活的地方。即使不記得,這個地方還是對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其實一直都想回一趟人間,也許能記起些什麽也說不定。但天冥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他,忘了的事就不要再去執着,感覺不太希望他來,感覺若是和天冥說了又得興師動衆。

其實仙界對于仙君來往人界管制并不嚴,只要用仙力向凡塵仙君傳個去向的口令,凡塵仙君再列出來遞給天冥上神即可。一般情況,也不會出什麽大事,反而這些去人間的仙君還能順手教訓教訓擾亂人間的小妖魔什麽的。特殊情況的話,天冥也能派人趕去支援。

仙界自建立的那天起就沒有明确的界限,一直都和妖魔人界來往親密,仙界的仙君都沒把自己當仙,大家都覺得自己只是冥冥衆生之中最普通的那一個。這算是仙界的傳統了,所以仙妖魔人一直都很太平,這也都歸功于天冥。

幽霖也想過悄悄來人間的,但是他一直都沒找到機會,仙力又薄弱,沒人帶着,他根本無法往來人仙兩界。所以當赤斂說出要帶他來人界時,他高興的甚至要忘了帶他來人間的人是才第二次見面的妖君。

不過也沒事,畢竟妖君不會害他,若是要害他,他早就不見蹤跡了,而且暗處有人護他。

幽霖在一張小木桌前坐了下來,此時的他已經接受現實并開始期待“新飲”的獨特之處了。赤斂跟在他後面,看清他選的位置後坐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幽霖注意到後向他投來了疑惑的眼神,他搖了搖頭坐下了。

兩人落座不久後,一個約莫六七十歲的老翁走了過來。這個老翁頭發花白,步履穩健,但很瘦弱。他的右眉尾上方額角處有一道疤痕,這讓他看起來不太和善。他立在桌邊,看着落座的兩人,重複着說過千萬次的問句:“一壺茶?”

赤斂看着他點頭,他又自顧自走了,沒有一點對來客的熱情,也沒有不耐煩,只是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像個被控制的空殼子。

幽霖看着赤斂,眼睛裏是藏不住的疑問。赤斂看着他,笑意都要溢出眼睛,嘴角卻是壓的四平八穩。幽霖發現,這人見他後總在笑,像是吃了什麽奇怪的不笑會死藥。赤斂就眨着眼睛戲谑的看着他,一副你不開口問我就不說的樣子。幽霖心裏叫着幼稚,卻還是悶悶開口道:“這兒的茶有什麽特別?”

“我以為你會對茶伯更感興趣。”

“我對你帶我來這兒整個事件都十分感興趣!你會說麽?”

“那你想先知道什麽?”

“茶伯……”

“好。”

赤斂一臉我就知道的樣子看的幽霖側過頭,狀似無意的清了清嗓,再一臉平淡的樣子轉回。赤斂又雙叒叕笑了!察覺到幽霖的耳垂微微紅了,赤斂才收了神通,老老實實給幽霖講起了茶伯的故事。

茶伯的故事,說來也簡單,大抵不過是有情妖遇上負情漢。

現在的茶伯是那負情漢不知第幾世輪回了,可能是愧對那有情妖,所以自那負情漢死後,每一世都是弱冠之年便散盡錢財到這處山林口開了這個小破茶館,從青年直至暮年,又到下一世。

每一世都有不同的身份,但每一世經歷都差不多,從某家的小少爺變成路邊的茶伯。他的家裏人拼死阻攔的世世都有,但沒有哪一世成功。

有一世他的家人硬生生給他定了親,把他壓着拜了天地,兩人鎖了洞房,但什麽也沒改變,最後他出來時額角便多了那道疤,之後輪回都未曾消去,跟着他一起輪回一世又一世。

還有一世他的家人給他算過命,算命先生說他生性涼薄,無情無愛,要孤寡一生。他的家人不信,還把算命先生打了出去。等他弱冠那年要去開小破茶館,他的母親以死相逼也未能阻止,他們才後知後覺再去請那位算命先生時,算命先生早已西歸,他的母親一病不起,他在門外跪了三天三夜離去了。

沒有人知道茶伯為什麽要開小破茶館,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每世的輪回都會記憶消散,唯獨開小破茶館這個記憶深深刻進了骨血,磨滅不去。

赤斂沒有講的太仔細,但很明顯,他知道茶伯為什麽輪回。幽霖沒有細問下去,這種情愛故事他在凡塵仙君的話本故事裏看過。現在冰焰殿的書房裏右邊第二個櫃子最下面的那一格裏還有好幾本,不知是凡塵仙君偷偷塞的還是冰焰殿前主人留下的。

赤斂講完時,茶伯把茶送了上來,熱氣彌漫,茶香撲鼻。赤斂一邊給幽霖倒茶,一邊開口問他接下來想知道什麽。幽霖看着給他倒茶的赤斂,腦子裏閃過一些畫面,和此情景重疊。幽霖擡手按了按太陽穴,還未開口就聽到某人着急開口:“你累了?那現在便回去?”

幽霖放下手,樂了,“沒事,許是我在人間時也來過這兒。妖……你不是來帶我喝茶的麽?如今茶還沒喝就要帶我走了?”

赤斂摩挲着茶杯,紫眸中映出眼前的白衣男子,看的幽霖背脊一涼時,他才垂眸,靜靜開口:“茶什麽時候都能帶你喝,但你只有一個。”

我怕了……

幽霖拿起了桌上的茶,沒再開口,這樣的氛圍有點奇怪但他說不上來,心髒的地方又突突的跳着,讓他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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