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陳府·亡
陳府·亡
那之後,陳落塵偶爾會來找楓炎小坐,與楓炎交談甚歡,而赤斂就一臉苦大仇深的在一旁看着。
楓炎打趣的問過一句寒沁的事,陳落塵笑了笑說她在陳府上幹活挺利落的,他的父母很喜歡。
再之後陳落塵來找楓炎時,身旁就跟着一個寒沁。
在圓臺上跳舞時的寒沁給人一種妩媚的豔麗感,如今跟在陳落塵身旁的寒沁十分的清麗,但狹長的眼型和淺紅的唇色,使得她不笑時看起來很清冷,總有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氣場。
楓炎總覺得他在寒沁眼裏看不到溫熱,她的眼睛十分像盤踞在樹林裏的野生動物的眼睛,冷血兇狠,但又好像只是一瞬,楓炎心裏怪怪的,和赤斂對視了一眼,赤斂對他點了點頭。
陳落塵則是很自如的落座,給楓炎他們介紹寒沁,她現在已經是他的貼身丫鬟了,剛好她想來謝謝逢君客棧的掌櫃的,所以便帶着她一起出來了,還問楓炎是否介意。
楓炎對這兩人笑了笑,請兩人落座,又問起了自己一直疑惑地問題,“掌櫃的為何取了逢君酒肆這個名,看着掌櫃的更像是一個書生。”
陳落塵扇着手中的扇子笑了起來,“你這可算是問對人了。”
赤斂見他這得意樣子忍不住使壞道:“那看來陳公子經常混跡酒樓啊。”
陳落塵立馬收了笑容,有些拘謹的瞄了坐在旁邊的寒沁一眼,笑道:“沒有沒有,只是愛好風雅,這掌櫃的認識的風雅之人頗多,所以一來二去就十分熟悉了,我還是很潔身自好的。”
說完,又幹巴巴地笑了笑。寒沁沒有什麽反應,只是朝着三人欠了欠身,說自己想去謝謝掌櫃的,陳落塵同意後便出去了。
赤斂使到壞了,十分高興地笑了,只有楓炎看出了赤斂的小心思,擡起手,用袖袍掩住嘴,咳了一聲,然後眼神斜斜的射向赤斂,赤斂沖着他眨了眨眼,收了笑容,不再使壞。
陳落塵沒注意到兩人的互動,自顧自的開始說起逢君酒肆的由來。
逢君酒肆的掌櫃的是一個書生,有一個愛人,不知道他來自何處,他的愛人是誰,但他在這裏開這個酒肆就是為了等待他的愛人,除此之外,掌櫃的從來沒有透露過其他的。
赤斂聽陳落塵說完感嘆道:“這掌櫃的還是個癡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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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落塵點點頭,又湊他兩近了點,壓低聲音說道:“聽人說,掌櫃的有斷袖之癖,不過不知道真假。”
赤斂和楓炎一聽這話,有一種被點到的感覺,對視了一眼後楓炎問道:“陳兄,反感此事?”
陳落塵退了回去,扇着扇子道:“人各有志,談不上,談不上。”
寒沁在此時回來了,提醒陳落塵該回府用膳了,陳落塵便拜別了楓炎和赤斂二人,楓炎在陳落塵走前還是忍不住提醒道:“陳公子,人心隔肚皮,小心身邊之人啊。”
陳公子沖着楓炎笑了笑,說道:“楓公子,擔心多餘了,不過還是多謝。”
後來陳公子每次來找楓炎小聚,身邊都會帶着一個寒沁,剛開始楓炎還是覺得寒沁十分不對勁,後來見得次數多了,她和陳落塵甜情蜜意的也越來越明顯,他提醒過兩次,陳落塵又總是一副他對寒沁的一切了然于心的樣子,楓炎也就不再勸了。
陳落塵還透露他的父母特別喜歡寒沁也知曉他的心意,兩人喜事将近。
楓炎還是沒忍住,叫着赤斂一起查起寒沁來,結果寒沁還沒查到什麽,倒是發現掌櫃的是一個樹妖。
他喜歡游歷人間,偶然經過一處村落,遇到了他的愛人,是一名書生,他和那名書生十分合拍,一來二去漸生情愫,但樹妖喜好自由,書生也沒有阻攔,他們約好了在此地定居,但後來書生被他的父母知曉此事,将他關在了家中,最後郁郁而終了。
于是樹妖便在此開了這個酒肆,等待着與他的愛人重逢,所以取名逢君。
楓炎和赤斂終于查清了寒沁,只是為時已晚。
那是楓炎和赤斂繼陳落塵和他們說了喜事将近之後第一次見到陳落塵,而鎮上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陳府被一夥山匪洗劫一空,全府上下唯留陳落塵一個活口,陳府內血流成河,橫屍遍地,看上去極為血腥。
楓炎和赤斂趕到陳府時,還未見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已先聞,陳落塵跪在父母的屍體面前,看上去十分狼狽,他的手緊緊地拉着父母的手,染上了許多血跡,臉頰,額頭也血跡斑斑,淺藍色衣袍上紅色的血跡也很明顯。
初見時的潇灑公子和如今這個跪在父母身旁哭的撕心裂肺的狼狽樣子很難讓人聯想到這會是一個人。
楓炎看着眼前的慘狀,心裏湧起了難過,只是他見過太多,面上已經不會再顯露什麽了。
楓炎有時候總在想,他所謂的神配嗎?身為上神,可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些所謂的凡人經歷生離死別的各種苦難,神難道不應該是庇佑這些凡人,保護他們免受這些苦難的麽,為什麽最後卻只是一個冷漠的看客。
天冥知曉他的想法,勸他:“人間之事皆有定數,他們的苦難皆是他們的命數,既為神就得遵循天地之法則,神是不一個人的神。”
楓炎只是反駁了一句:“我不信命。”
天冥笑了笑沒再說話,楓炎就是這樣的性子,那之後兩人都沒再提過這件事了。
赤斂卻是一眼看出了楓炎的難過,伸手攬住了楓炎的肩,什麽話也沒有說,他知道楓炎在想什麽,他也覺得楓炎的想法沒有錯,所以他有些不知該如何去安慰楓炎。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真的得很沒用,很笨拙,比如此刻楓炎最需要安慰的時候,他卻說不出什麽能安慰到楓炎的話,只能摟住他肩膀,告訴他自己在。
楓炎突然開了口:“你在我身邊就是最好的安慰,最開始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很難過,我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痛恨自己的袖手旁觀,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身為神,靈’力充沛卻什麽也做不了。”
楓炎說着偏過頭看着赤斂,“後來可能見得多了,我逐漸感覺不到難過,我好像變得麻木了,或許真正的神就是這樣,但後來我才發現我沒有麻木,我只是慢慢收斂起了傷心,我想做一個真正的神,天冥說我不是一個人的神。”
楓炎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後來有了你,我真的很開心,因為我可以做你一個人的神,我的難過後面總是站着一個你。”
赤斂的手從楓炎肩上滑落下來,緊握住楓炎的手,看着兩人交握的手,聲音很輕,“原來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楓炎緊緊回握着赤斂的手,視線短暫的在兩人緊握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深情的看着赤斂說道:“所以你不用那麽想,有你在就已經很好了,你就是最好的安慰。”
赤斂此刻真的很想将楓炎一把擁入懷中,只是實在不合時宜,于是兩人的互訴衷腸很快的開始很快的結束了。
兩人沒有過問陳落塵發生了什麽,他們也不需要過問,在查到寒沁的底細時他們就明白會發生什麽,只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兩人把冷靜下的陳落塵拉了起來,又幫着他找人把陳府上下的屍體都收斂起來,陳落塵全程都失魂落魄的,那雙明亮的眼睛裏紅血絲很是明顯,眼眶也紅腫着,下颚也長出了青色胡茬,頭發散亂着。
好在陳府在鎮上經常做好事,是有名的大善人,此次經歷此等人禍,來吊唁幫忙的人還是極多的。
這麽一晃,卷軸上的日子便到了,楓炎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又為什麽經歷如此的陳落塵會是有仙緣之人。
陳落塵将父母下葬之後,請楓炎和赤斂上了門,他告訴楓炎,陳府的禍事是他親自帶回的,這一條條人命都是因為他,他已無顏再茍活在這世上,只求楓炎和赤斂能幫他與他的父母葬于一處。
楓炎不知該如何勸他,他沒有經歷過,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勸他活着,他經歷過太多,有時候不見得活着才是好的,可他目前該做的是将陳落塵帶回仙界,他猶豫了。
若是他将陳落塵帶回仙界,那他将會永遠記得他陳府的滿門慘案,将永遠記得這些痛苦,而且也許再早一步,他是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的。
楓炎猶豫着的時候,赤斂用仙術給他傳了個音,“主人,不要糾結,随着你的心去做吧,無論發生什麽,有我。”
兩人答應了陳落塵的請求,給了陳落塵時間去割舍人間的一切,同時也再三思索是否真的沒有一點念想,然後就拜別了陳落塵,回了客棧。
回客棧雅間後的楓炎直接去沐浴了,出來後就坐在矮榻上看着窗外的蓮池發呆,看上去恹恹的,黑色長發濕漉漉的散在身後,赤斂沐浴完出來就徑直走到他身後,用仙術為他烘幹了濕發。
楓炎剛偏過頭,赤斂便狠狠吻了上去,楓炎沒有推開他,他知道,赤斂不想他再想這些事了,這樣可以讓他短暫的的忘卻這些事,所以他回應的很幹脆,任由赤斂加深這個吻,最後一夜春宵沉淪,一旁的火燭燃了一夜。
第二日兩人去到陳府時,陳府已空無一人,兩人以為陳落塵想通了離開了此地,只是感嘆了一句還沒來得及告別就離開了,是時候該回仙界了。
兩人離開後,陳府大門打開了,是寒沁,寒沁在陳府大堂磕了三個頭,離開了,那雙狹長的眼睛裏,只有冷血,眼眶外濕濕的,而這些不會再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