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該發生的談話

不該發生的談話

第十一章

賽斯順手接過伊登捧在手裏的便攜終端平板,同時從雄蟲手裏拉出他的書包,斜挂到自己肩膀上。

伊登剛要抗議,賽斯對他包着紗布的手掌揚了揚眉:“傷好之前還是盡量少用這只手。”

“你們一只只都太誇張了。”

說起這個伊登就很無語。他只是擦破了皮,有點點出血,以他的經驗,晾個一兩天就會自動結痂。但校醫院的護士不這麽想。他的管家和朋友選擇站在護士那一邊。

盧錫安說雄蟲的手怎麽可以留疤。諾裏斯沒發表意見。賽斯直接把他壓在座位上,盯着護士給他一點點抹藥又一點點将他的傷口纏起。

晚上回去就把這礙事的東西拆了。伊登當時就在心裏默念。當然,這種小事沒必要讓他的朋友們知道。

小組讨論比正常大課結束的早半個小時。校園裏走動的蟲不多。恐怖的視線密度降低了。伊登放松下來。他和塞斯肩并肩着肩,穿過音樂廳、藝術樓、田徑場,走進了長長的林間小道。

此時正值這顆星球的春天。道路兩旁高大挺拔的樹木間,有些枝頭已綻開了星星點點的花朵。

伊登和賽斯繞了一條小道——路程會稍微遠一點,但遇到蟲群的概率大大降低,符合他們共同的需求——校園裏的喧嚣一點點遠去,很快視野可及處就只剩他們兩蟲。

“……所以,還有什麽需要我知道的?”

吐槽完了毫無進展的小組讨論,伊登在經過一張長椅時,突兀地停步開口。在隔了幾個小時後,毫無困難地續上了網球場時他們中斷的談話。

“……”賽斯跟着止步。他回過頭,眼簾低垂着,伊登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但很明顯,雌蟲周遭的氛圍忽然沉冷了下來。

“這個問題我也想問。你和盧錫安之間,除了你之前說的那些,還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你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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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登惱恨地擡頭,和自己好友視線相交。注意力一部分飛到去年還可以平視今年已經要仰視的該死的身高上,另一部分則飛到賽斯淩亂黑發下沉沉似水的幽深紫眸。

宇宙的主宰,他該怎麽回答才好啊!他還什麽都沒說呢,某蟲已經這樣了。他要全說了,他是不是馬上就要被當場絕交?

在賽斯的灼灼逼視下,伊登的聲音被卡在喉嚨深處。他想随便糊弄一下敷衍過去,但雌蟲的目光将他釘在原地,讓他失去思考、動彈不得。

強風吹拂,層層疊疊的樹林中傳來陣陣簌簌聲。

賽斯猛地轉身。他似乎耗盡了等待的耐心,抓着伊登的書包,長腿跨步,向前沖去。

“我說!”伊登眼疾手快地拉住賽斯的胳膊,“我先說!然後是你!”

雌蟲收回邁出的步子,視線循着伊登抓過來的手,滑到他臉上,然後點了點頭。

伊登捂着臉,壓制着逃跑的念頭,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從伊登有記憶起,他和賽斯就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們有很多共同點,喜歡的漫畫書、感興趣的電影類型、十分類似的成長煩惱。

這曾經且至今依然是他們聊天時的主要內容。對異性的興趣?

——他們從不讨論。

這就是為什麽現在伊登要在心裏咒罵盧錫安了。如果不是這只臭蟲去年暑假搞那麽一出,他根本不用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他和賽斯之間沒有秘密。他們分享一切最私密的感受。但與共同朋友親着親着差點擦槍走火的細節?

伊登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三月傍晚的冷風吹着他的臉和手,仿佛像針在紮他。而伊登知道賽斯在等。所以伊登深吸了幾口氣,快速在腦袋裏回放檢視那兩個月的記憶。牙關一咬,一鼓作氣噼裏啪啦全說了。

那天柯特不在。盧錫安來伊登這趕(抄)作業。夏天很熱。兩人都穿得很清涼。伊登拿了汽水喝。被盧錫安碰灑了。

盧錫安親了他。盧錫安提議玩些新鮮玩意。盧錫安用自己終端放了一部小簧片。他們互相幫助解決了一次。盧錫安要求更進一步。伊登抓起衣服跑了。

這事伊登沒跟任何蟲講過。他甚至都不願意回想第二遍。終于說完的那一刻,伊登長長的出了口氣,心裏卻莫名松懈了下來。

“為什麽?”兩蟲在長椅上并肩坐着。這是賽斯聽完後問的第一個問題。

“不為什麽,就是很奇怪啊啊啊啊啊啊!!”

伊登抱着腦袋哀嚎,臉脖子耳朵紅的要滴出血來。

“我一閉眼,都是他小時候光屁股的畫面。我再一睜眼——超詭異的!啊啊啊啊不要讓我再想起來了!宇宙的主宰,那真是一段噩夢!我希望能删除這段記憶!”

“因為之前是朋友?”賽斯微微蹙眉,“可是你讓他吻你了。”

“除去他那張大嘴巴,客觀而言,盧錫安很帥。”伊登透過指縫看向賽斯。

“你不能否認這一點。但親昵接觸和親昵接觸是有區別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感覺不對。”

小花園裏再次陷入靜寂。

良久,伊登歪着腦袋瞄向賽斯身後冒出的枝葉,開口說道: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們太了解對方了。有些話怎麽說來着……‘我們愛上的只是自己的幻想’‘如果你真的了解他,你就不會愛上他’。”

說到這裏,伊登哈哈笑了兩聲,自己給自己捧場。他感覺臉沒那麽燙了。過多的血液沖上顱頂後,現在又流回去了。他甚至可以第一次冷靜地分析、解構當時本能行為後的心理原理。

這大概就是和賽斯分享的魔力?

“好了,我講完了。輪到你了。你有沒有背着我和哪只雄蟲交往?”

“怎麽可能!!”幾乎立刻,前面一直沉默的賽斯驀地站起來,怒吼出聲,小麥色的皮膚仔細看還能在兩側臉頰看出點紅暈。

“呃,幹嘛這麽激動。”伊登莫名其妙,他拉着賽斯衣服,示意他坐下,“沒有就沒有。雖然我也覺得不會有但總之還是問一下……”

“賽斯,你要是有了喜歡的雄蟲,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知道嗎?我真的不想再被蒙在鼓裏後知後覺。感覺太糟糕了。”

某蟲又恢複了到了一貫的只聽不答情緒垃圾桶模式:“…………”

伊登毫不在意。他和賽斯的對話經常是這樣。他叭叭叭說個不停,一肚子的話無法控制地向外傾倒。而賽斯安靜溫柔地承接。

“那你和雄蟲做過嗎?”

界限一旦踩過,就沒有什麽可忌諱的了。伊登感覺有一群螞蟻在他心尖爬來爬去。它們的活動軌跡勾起了裏面潛藏的求知欲,将其化成一連串的相關問題。

“…………沒有。”

賽斯的壓制場越來越陰沉了,伊登知道對方在忍耐的邊緣。好好好,馬上就結束,馬上就結束,再一個,再一個!

“你難道沒有需求嗎?盧錫安說每只雌蟲都有。你個頭竄高了這麽多,那個應該也……”

“沒有!”

“不可能。我沒那麽好騙。這是正常生理需求。你肯定會——”

“伊登·洛奧斯特!”

伊登猛地閉上了嘴。力道之大以致于上下臼齒咬合時發出了驚天動地的脆響。

該死的!他為什麽要問這些問題?!表現得活脫脫一只因為刺探好友隐私而興奮的變态!他一定是被這風吹得腦子都當機了!

伊登緊攥着自己的手,大腦一片混亂。他盯着在腳邊覓食蹦跳的鳥雀,完全不敢去看賽斯的臉色。

那股巧克力味就是這個時候重新被他的意識确認到的。

淡淡的香甜中又有點苦味。醇厚。絲滑。冒着一股熱氣。他的腸胃應景的發出咕嚕聲。

伊登下意識地用手按住腹部。他感到有什麽沉甸甸的的東西綴在那裏。心跳忽然快得他很難受,似乎随時都要從從喉嚨裏滑出。

“伊登,你聽着,盧錫安是盧錫安,我是我。我不會因為時候到了這種原因,就随随便便找只蟲上床。”

“你意思是要正式交往,才會……”

“不。”賽斯聲音低了下去,“我不會和蟲交往……我……”他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似乎在壓抑着什麽,“談戀愛太費時間。麻煩。”

“對,沒錯。是很費時間。”

伊登連忙附和。他被滿足的八卦心舒服地在胸腔裏躺平。同時,他又似乎踏足了不該進入的區域。他渾身緊繃,不舒服極了。

伊登像以往那樣拍着雌蟲的肩,試圖找回點自在的感覺:“親愛的賽斯,又一次,我們觀點一致。”

“伊登,我沒記錯,你想約布萊恩來着?”賽斯沒有打開他的手。相反,他挨着雄蟲,垂着眼簾,聲音很低,更接近喃喃自語。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舞會當天你們跳完舞,你們會一起去天臺看星星。你們會聊聊心事,擁抱、撫摸、親吻,氣氛會越來越好,然後,你就會睡了他。”

好家夥。賽斯說得太有畫面感,直接讓伊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用力甩着頭,試圖甩去再次從胃底爬上喉嚨的尴尬、莫名負疚及難堪。

“我還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布萊恩。”伊登幹巴巴道。

“那不重要。”賽斯盯着自己的雙腳,“作為引導者,你不讨厭他就行。再說,你的一次覺醒離現在還有好幾年,他如果不合适,你還可以選其他優秀的雌蟲。”

“畢竟,你的引導者候選名單很長很長……很長很長。”

伊登不知如何回應。而賽斯卻像打開了話匣子,一句接一句地停不下來。

“布萊恩……他可以解決你現在的問題。小伊。你早點定下來,你便可以早點恢複到最好的狀态,來準備升學那些事。”

“噢。”伊登沒好氣道,“我感覺你比我還着急。怎麽,我到現在還沒和雌蟲滾過床單,就這麽讓你和盧錫安坐立難安感到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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