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顧誠因沒有說話,只望林溫溫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在這絲異樣之後,他眉宇間郁色更重,直接将頭扭去一旁,不再看她。

林溫溫以為顧誠因是被她氣到了,不然他的臉頰為何忽然紅了,定是強忍怒氣的原因。

想到這兒,林溫溫不敢再開口說話,只越來越害怕,想要掐手指,可手指根本動彈不得。

她索性趁這功夫,将屋中打量了一圈。

這屋子不算大,陳設看起來很是奢華,甚至比她房裏的東西還要好,這張床用的竟是紫檀木,床架的雕刻也是極精致的。

再往遠處看,窗旁還擺着一些奇形怪狀的椅子,那椅子上還有鎖鏈,莫非是顧誠因特地尋來的刑具,想要将她當做犯人一樣折磨?

林溫溫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畢竟顧誠因将她擄走,肯定不是為了好生照顧她的,一定是為了折磨她。

林溫溫忍不住又哭起來,只是這一次她沒敢太大聲,就自己緊咬着唇,不住抽泣。

哭着哭着,她覺得自己的手向下沉了半寸,手上被包裹的力道也輕了些許,可尚未來及反應,顧誠因忽然用力,再次緊緊将她的手攥在掌中,比之前還要緊。

林溫溫疼得“嘶”了一聲。

那手掌似又被松了一下,可緊接着,顧誠因又加重力氣。

林溫溫痛得再吸氣。

顧誠因松開又收緊。

如此反複幾次,林溫溫終于受不了了。

要知道她打小就沒有被這樣對待過,哪怕是當初馮氏嫌她懶,不肯練琴,抽她手心也只是做做樣子,胳膊擡得高,落下去卻是輕輕的,哪裏像現在,手都快要被顧誠因握變形了。

“求求你了,別這樣對我……”

小女娘嬌軟的聲音任誰聽了心尖都要顫一顫。

顧誠因果真是将她手松開了,可下一刻,他便又鉗住了林溫溫的手臂,将自己整個上身都壓了下去,直接伏在她面前。

“林溫溫,那你是如何對我的?”他沉沉的質問中,明顯帶着不甘與憤恨。

林溫溫何時與人這般近距離的接觸過,再加上這是床榻,怎能不叫人羞臊。

她愣了一瞬,下意識想要和他拉開距離,可發覺自己還是沒法動,便将視線移到最裏側,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想讓顧誠因出現。

就這樣僵持了片刻,林溫溫意識到她若是不回答,顧誠因便不會離開,她咬咬牙,顫顫開口:“你……你都知道了啊……”

雖然她早就料到顧城因猜出來了,可真正面對這一刻,林溫溫還是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顧誠因冷笑道:“不然呢?以為你人美心善,對你心懷感激麽?”

林溫溫也滿心委屈,可到底還是不敢再哭,抽噎一聲後,心虛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也不能全怪我啊……”

顧誠因想笑,“那應該怪誰?”

林溫溫沒聽出他語氣裏的嘲諷,也由于不敢看他,沒有覺察出此刻顧誠因的臉色有多難看。

她頓了片刻,當真與他認真解釋起來,“雖然是我邀你去的縣主府,可并不是我讓縣主将你擄走的,我頂多……頂多……”

這番話是珍珠那日寬慰她時,在湖邊說得,林溫溫聽後覺得十分有道理,便說給顧誠因聽,可她一時忘了珍珠最後是怎麽說的了,好像沒說完,話鋒一轉又說了別的。

林溫溫心中懊惱,都怪這個珍珠,怎麽不将話說全了。

“算是幫兇,對麽?”顧誠因卻是低低接話。

林溫溫慌張道:“不不,我不是幫兇,我壓根就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她會做出那樣的事,我肯定就不讓你去了。”

她說得極為誠懇,有那麽一瞬間,顧誠因都忍不住想相信,可那日湖邊的話,一字不差落入他耳中,叫他如何再能信她?

“我若不去,縣主萬一看中了寧軒呢?”顧誠因冷冷問。

林溫溫只以為顧誠因猜出當初是她故意忽悠他去縣主府,卻沒想他連她為何那樣做都猜了出來。

她心髒倏然頓了一拍,眼珠子緩緩移到顧誠因這邊,在與他眸光交彙的瞬間,瞳仁微顫,立即将視線移了回去。

“你、你這個人,怎麽能這樣想事情……”林溫溫一心虛,語調便不自然地揚起,“我分明就是想讓你多結識一些文人,哪知你樣貌這般出衆,一下就入了縣主的眼,這你總不能怪我吧?”

“那就是怪我了。”耳旁顧誠因的聲音更加低沉,林溫溫嘆了一聲,用那寬慰人的語氣道:“你也不要這樣想,至少還可以證明,滿京城的郎君中,你的确是最好看的那一個,是不是?”

是,要不然林溫溫也不會想到用他來擋寧軒。

顧誠因沒有說話,周圍的氣氛卻更加凝冷。

林溫溫還是毫無覺察,自顧自地繼續安慰他,“總之,你也不要太自責,人的樣貌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若能做主,她也不想生得這樣妖豔,像二姊那樣恬靜端莊,該有多好。

說到這兒,林溫溫明顯也有些失落,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又開了口,“如今,縣主連人都尋不到了,也算是罪有應得,顧表兄你也高中了狀元,那些不愉快的事便翻篇吧,人嘛,總是要往前面看的,你的未來前途可期,千萬……”

她說着,慢慢又拿眼珠子去瞄顧誠因,試探性地輕輕道:“千萬不要做什麽糊塗事,影響了自己的大好未來哦。”

林溫溫說完好大一通話,這才發現顧誠因的臉色沒有半分變好,反而越來越陰沉可怖,甚至盯着她看時,那眼睛有種要吃人的感覺。

不過好在,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恢複,腳腕在方才說話的時候,還偷偷轉了兩圈,另一只放在身側的手,也可以活動了。

“顧表兄?”她輕輕喚他,用着那曾經與他說話時,輕柔地語氣,“我知道,你心中肯定還是有氣,可那些事真的不是我能預料的呀,你看,我得知你失蹤以後,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生了好大一場病,我對你的關心是做不了假的,你便是不信我,也得信青才啊。”

林溫溫說着,抽了抽紅彤彤的鼻尖,沙啞的嗓音帶了幾分顫抖,“而且,我為了給你交解狀,都敢欺瞞吏部,若不是我,你連科舉都沒法參加……”

即便後來春闱重考,也是按照當初吏部交的解狀來考的。

可顯然林溫溫沒有意識到,若不是她,顧誠因何故無法交解狀,這本就是她惹出來的禍,卻一副要顧誠因感恩的模樣,着實可笑了些。

顧誠因終是松手,起身走去桌旁,背對着林溫溫,不知在做什麽。

林溫溫以為他良心發現,暗暗舒了口氣,卻還是不敢輕易松懈,她一邊盯着顧誠因,一邊悄摸摸開始活動筋骨,用那幹澀沙啞的聲音故作輕松道,“今日之事,就是個誤會,如今我同表兄已經将事情說開,便是皆大歡喜。”

顧誠因轉過身,手中端着茶盞,又朝林溫溫走來,林溫溫立即停止動作,佯裝毒性還未散去的樣子,只朝着顧誠因扯了扯唇角。

“顧表兄你放心,等我一會兒回家,會自行尋個借口應付過去,不會将你說出來的,待我明日成婚後,我也會不棄前嫌,讓寧軒阿兄與顧表兄在官場上互相扶持。”

林溫溫自認這段話說得沒有任何差錯,可顧誠因的臉色卻莫名其妙的更加沉冷。

好一個不計前嫌。

顧誠因再次回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她,那眸光中有審視,有不屑,有譏諷,還有一些顧誠因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總之,眼前的這個女子與那曾讓他心動過的林三娘,明明長着一樣的面容,卻讓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他也想過要将此事翻篇,可當他一合眼,林溫溫坐在湖邊說得那些話便控制不住地往他耳中鑽。

她邀他去縣主府,為的是寧軒。

她夜不能寐,是因為愧疚。

她對他百般好,也只是圖自己安心。

想到這些,顧誠因心口的位置又開始莫名刺痛,他手腕微抖,茶盞中灑出幾滴水。

他沒有說話,上前坐在床側,将手中茶盞擱在一旁,先将林溫溫扶起,讓她倚靠在他懷中,再又端起茶水,慢慢遞到她唇邊。

林溫溫唇瓣已經起皮幹裂,可她沒着急喝,而是先聞了聞,問道:“這裏面有你說的那個……曼什麽羅花嗎?”

顧誠因沒有回答。

林溫溫便以為他是默認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恢複了些許力氣,可不能再喝那什麽花了。

她将臉略微朝一側偏去,道:“我喝清水就行,不必給我泡花茶的。”

說罷,她将嘴巴緊緊閉上。

顧誠因深吸一口氣,顯然對她的忍耐快要至極限。

“張嘴。”他冷冷命令。

林溫溫說什麽都不張,甚至一時着急,忘了在顧誠因面前裝樣子,小身板在他懷中都開始扭動起來。

顧誠因臉色難看,手臂将她锢得更緊,“我喝了近一個月的曼陀羅花,你只喝一次,你覺得公允麽?”

林溫溫将臉徹底扭到一旁,“又不是我要你喝的,你應該去找安平縣主,讓她也喝一個月!”

顧誠因低道:“她喝了三個月,那你呢?當真一點代價都不用付麽?”

林溫溫掙紮的動作頓時定住,她默了片刻,一股寒意自上而下,襲遍全身,頭皮都開始一陣一陣的發麻。

她哆哆嗦嗦開口道:“是、是你……你将她、她……”

林溫溫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與震驚,顧誠因卻神情淡淡,慢慢又将水遞到她唇邊,“三娘許是不知,我向來都是個恩怨分明,有仇必報之人。”

“來,喝下去。”

林溫溫立即咬住唇,鉚足全力擡起手,要将面前的茶盞推開,顧誠因沒想到她會有這樣大的力氣,連忙躲閃開來,水卻是濺到了兩人身前。

一盞茶就這樣灑了大半。

顧誠因徹底沉了臉色,“你是要我喂你?”

林溫溫眼中的“喂”,頂多就是她病倒時,馮氏或是珍珠他們,用勺子幫她喂藥那般,所以她并未多想,只繼續倔強的不肯開口。

顧誠因望着她這副模樣,忽地扯了下唇角,将那茶盞抵在自己唇邊,揚起脖子一口就将剩下的半盞喝了進去。

林溫溫驚詫擡眼,尚未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便見環在她身後的那只胳膊忽然發力,将她用力抵在了他的胸前,而他的另一只手将茶盞随意扔去一旁後,五指伸進她發絲中,按住了她的脖頸。

這些動作都發生在頃刻間,根本容不得林溫溫思考,她的唇瓣便被一股淡淡的溫熱所覆蓋。

林溫溫:不是要拿勺子喂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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