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22.

在謝遠山垂頭喪氣覺得事情沒有轉機時,蘇長盛卻提議:“不如去總部找找看?”

虛儀雖然神出鬼沒,但是只要他人還在這個世界上,那就必然會有栖身之地,而他最喜歡宅在自由盟的總基地。

謝遠山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死馬當作活馬醫。

謝遠山和蘇長盛都知道總基地的位置,所以不疑有他,立馬出發了。

“你怎麽跟來了?”路修遠瞪着隊伍中末端的蘇長盛,老大不高興。

蘇長盛其實是被挾持的狀态,不過他走路的姿勢太過于坦然,所以不像是被挾持的,反而像是随大隊主動在走的。

蘇長盛說:“那個金絲籠需要特定的鑰匙打開,沒有我,你們連鑰匙都找不到。”

金絲籠既然能将甄別直接收進去,那肯定不是這個維度可以制造的神器,鑰匙或許也不是人們刻板印象裏的模樣。

路修遠更納悶兒了:“那你為什麽要幫我們?不會有詐吧?”他立馬想到蘇長盛故意用語言引導他們去中部,然後讓玩家們将他們一網打盡的可能。

蘇長盛毫無平仄地道:“因為這場游戲對我而言已經毫無意義,我甚至想要跟他們同歸于盡你信不信?”說完,他自嘲一笑。

路修遠本來想說不信的,但是對上男人毫無生氣的眼神,話到嘴邊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如果不是他沒有随身帶煙的習慣,他都要給對方第一支煙了,缭繞的煙霧和他頹廢的眼神很搭。

蘇長盛本來沒有想要背叛玩家陣營,但是當他發現金絲籠不見,聯想到那少年或許就是幕後黑手之後,他不由地回想起了甄別被關入金絲籠之前的那番話,他忽然覺得很有道理。

兩個世界的人都是人,本不應該如此相互鬥争、相互蠶食,與其消耗彼此,不如一起将背後的存在揪出來,殺了鞭屍。

因為有兩位自由盟核心成員作為引路人,所以他們進入總基地毫不費勁,暢通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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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遠山随便抓了個人來問,“有沒有加過虛儀大人?”

“見過啊,他最近一直在基地裏,昨天晚上我還在食堂碰見他了呢,他還是那麽喜歡吃炸魚。”

炸魚?什麽品位?一直對油炸食物敬謝不敏的路修遠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好的,我知道了。”謝遠山說着就徑直去了電梯,路修遠等人連忙跟上。

謝遠山按下“-18”的按鈕,電梯直往下降。

路修遠:“你知道那人在哪兒?”

謝遠山:“虛儀在基地有特定的居室。”

“負18樓哪兒?”

“整個負18層。”

電梯門打開,展現在衆人面前的是一片遼闊的熱帶雨林,草木蔥郁,生機盎然,連天花板都模拟了雨後初晴的藍天,白雲悠然,光線柔和。

如果不是在路家見慣了全息模拟技術,路修遠都要懷疑這一層是穿越層了呢。

他們搜尋了整一層樓,都沒有找到少年虛儀的蹤跡,不過卻找到了金絲籠。

籠子裏靜靜地躺着縮小了的甄別,像極了等比例的仿真人偶。

因為甄別在裏頭,大家不敢摔籠子也不敢動用高能武器切割,隊伍裏有專業撬鎖的,但這個籠子根本沒有門和鎖孔,于是鎖王也一籌莫展了。

路修遠和謝遠山都看向蘇長盛。

蘇長盛不再受衆人管轄,他走了一圈,在一堆虛拟的熱帶花木裏準确地找到了那一株真實的蘭草。

那本應該被載種在陶盆裏的植物。

蘇長盛将蘭草小心地扯出,它底下應該還是盆栽和泥土,只不過肉眼看上去,它是被栽在地上的。

蘇長盛将蘭草放在金絲籠的頂部。

它的根須很快牢牢地攀附住籠子,并且迅速跟金屬的籠子融為一體,如果金屬也有生命力的話,那麽它的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蘭草汲取。

最終,那含羞的花苞怒放,構成籠子的金屬大多被花朵所吸收,沒有吸收幹淨的也化為了金色的塵沙,簌簌而落……

随之下落的還有小小的甄別。

下落的過程中,她逐漸恢複原本的大小。

謝遠山和路修遠都撲過去要抱住他,當然,路修遠快了一步。

路修遠抱着甄別,來不及高興,就意識到她沒有如他幻想的那般活着,這只是一具屍體。

“快叫醫生!快要醫生!”路修遠聲嘶力竭。

蘇長盛通過貼在耳朵上的原片狀遠程通訊工具聯絡了醫療隊,他們就在他附近随時待命。

蘇長盛有一支屬于自己的醫療隊,這些人不全都是公會成員,有一些是NPC,畢竟NPC才可能掌握着這個時代的尖端醫學。

當然,也有本來就學醫的玩家混在隊伍裏,這些玩家聽說他的要求是救一名NPC後,都驚呆了。

“會長,你确定?”

蘇長盛:“我很确定,還有,這是命令!”

*

甄別的精神在無盡的歲月裏穿行,那是屬于真儀的記憶。

因為太過于漫長了,以至于讓人倍感無聊,而無聊這種東西偶爾出現還好,堆集在一起會叫人發瘋。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花費了億萬年去看同一部電影,而且這部電影還不是什麽奧斯卡經典之作,而是粗制濫造毫無看點的網絡大電影。

甄別覺得已經快瘋了,如果她有實體還有一把刀,那麽她會毫不猶豫的殺了自己,避免自己的精神繼續遭受荼毒。

她不想再繼續再看這些回憶了,甚至連自己的人生都變得滿不在乎、想要放棄。

長生、永生是人類代代相成的夢想,就算是人均壽命180的賽博時代,人們還在追求長壽的路上跋涉前行,想要向天再借五百年。

然而對于真正的長生種而言,長生是痛苦的,永生是可怕的懲罰。

雖然她用看電影來形容自己的感受,但實際上這種感受并不完全等同于看電影,因為她不是記憶的旁觀者,而更像是親歷者。

過于漫長的生命經歷讓她無法控制地厭世。,

好想結束,好想快點結束……

想要一場安寧的永眠。

*

蘇長盛的隊伍裏一直不乏優秀的醫師,不然他在捅穿自己的心肺之後,也不會那麽快滿血複活。

醫療人員判定甄別已經接近腦死亡,她的心髒完全停止了挑動,大腦只剩下些微活性。

如果是二十一世紀初,那她會直接被收殓,但在這個時代,只要大腦沒有徹底喪失活性,就還有救。

醫療人員當機立斷給甄別注入名為“無窮”的藥劑,主要成分是人造血紅蛋白、抗氧化物、細胞死亡阻斷劑等,這個藥劑可以刺激細胞再生、自我修複,早期被用于器官移植,它可以保持器官的新鮮度,好叫器官能在被移植前保持活性,後來被用于瀕死者最後的急救措施。

它曾被稱為“複活藥”,但實際上并不能讓毫無活性的屍體複活,在場的醫療人員沒有誰敢打包票一定能救回人。不過好在金絲籠裏的時間是停滞的,也就是說,甄別現在的身體狀況還維持在幾周前被割喉的那一剎那。

複活藥不斷地往甄別身體裏灌溉,逐漸地,她的心髒開始恢複跳動,跳動的頻率從低到高,逐漸正常;其他內髒器官也在緩慢地恢複運轉,肌肉反射能力恢複;最後是腦細胞再生,本來已經斷掉的神經連接也重新連上……

從過往醫學的角度來看,她正在緩緩地,死而複生。

*

甄別覺得很吵,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有砰咚砰咚的聲音,有稀裏嘩啦的聲音,有嘈雜的人聲……

她明明快快要“睡”過去,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打擾她?

糟糕,那些漫長又無聊、絕望又痛苦的時光又要追上來了,那就像是巨大的羅網,要将她的靈魂籠罩住,永無脫身之日……

*

“腦死亡被逆轉了!她”醫療人員驚喜地道,周圍人歡呼。

最高興的當屬路修遠了,他興奮得說不出話,高興全寫在臉上,紅光滿面。

然而,當甄別自己站起來的時候,歡呼聲都戛然而止了,連路修遠臉上的笑容都随之消失,變成了呆愣木讷的模樣,因為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是……長着無數翅膀的怪異的“天使”。

雖然翅膀圍繞的軀體還是屬于甄別的,但是除此之外,祂都像是另外一種生命體。

如果只是長出了翅膀也就罷了,他們可以執行理解為一種變異,或者強行聯系上希伯來神話,将它當作一種祥瑞的進化,然而這“天使”身上有着人類無法接受的元素——眼睛。

祂的每一只翅膀上都生着不計其數的眼睛,那些白霧缭繞的銀色眼睛陰森恐怖,莫名讓人聯想到累累白骨、寒潭孤月……

原本應該只出現在天使頭頂的光輪纏繞着她的胸腔、腰肢與膝蓋,它們煥發着冷白的光芒,那種光芒讓眼球刺痛,并且發自內心地感到寒冷……

謝遠山和路修遠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底的驚疑不定,他們無法确定她還是不是甄別。

天使的雙目低垂着,她緩緩掀起眼皮,露出了一雙銀白色的眼眸,乍一看仿佛沒有瞳仁。

只消一眼,謝遠山和路修遠等人就确信那不是甄別,因為甄別的眼神絕不會如此的漠然無情。

甄別之所以受到同伴們的喜愛,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永遠像是充滿生機的野薔薇一樣,明媚、熱情、燦爛。就算是在最陰暗的地下城,只要和她在一起,人們就會感到溫暖和快樂。

如今薔薇枯萎,它的屍體被不知名的蟲子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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