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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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舊約裏的天使是可怖的，它們以自己令萬物恐懼的外貌逼退惡魔；後來人類的古典繪畫藝術融入了宗教概念，畫家們出于虔誠的信仰，用最美的筆觸描繪上帝的使徒，才有人們印象中美貌驚人的天使。
而衆人眼前的甄別像是兩種傳說的結合體，祂即有着舊約天使的不可名狀性，也有着文藝複興時期畫家筆下的天使之美。
這一刻，包括她的同伴在內都是想要下跪的，為了他們的心中恐懼，也為了這一抹聖潔的光輝。
天使的眼中卻沒有他們。
天使用蒼白的雙目環顧四周，似乎在逡巡自己的領地，而後祂終于将實現落在了個體身上，那個個體就是蘇長盛。
“你……”天使開口，嗓音空靈，宛若空山的迷霧、冰海的冷月。
祂說的不是人類的語言，人類聲帶甚至無法模拟祂的發音，但在場的人都聽懂了，祂說的是“你不屬于這個世界”。
語氣中透着無盡的冷漠和微不可見的嫌棄，就像是獅子在逡巡自己領地的時候發現了一頭斑鬣。
蘇長盛跪下了，他渾身被自己冷汗浸透，襯衣黏在身上，即冰冷又發膩。他從未有過如此的恐慌，即便是剛進入游戲時看到第一個同伴死去時都沒有如此。
天使的視線很快從蘇長盛身上移開，祂又緩緩地掃視了一圈，祂的視線無比地悠遠，似乎能穿過牆壁，看向很遠的地方……
天使說了第二句話，意思是：你這樣的人竟然還有很多。
獅子不允許自己的領地裏都是鬣狗，天使也不喜歡自己的世界裏有其他的雜碎。
天使将自己的翅膀逐一收起，上百只翅膀收斂起來，像繭一樣将祂的主體包圍起來，形成密不透風的防禦。
由無數白色羽翼形成的繭緩緩地上浮，煥發出瑩瑩白光。
在場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祂想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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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所有的羽翼在極短的時間內全部振開！剎那間白光籠罩四野，無數的羽毛像是利刃一樣此處，掀起的飓風将所有人吹飛。那些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玩家，在一瞬間被全部掃蕩出本位面！
玩家們在黑暗的虛空之中短暫停留，而後集體墜向未可知的深淵……
而在所謂的游戲世界裏，天使墜落，委頓于地。
祂的眼神空洞，銀色的眼睛就仿佛沒有生命的金屬。
緊接着，那雙瞳仁中的銀色逐漸向黑色過度……當眼眸呈現銀黑色時，她看起來驚人的漂亮，有一種介乎于金屬與生命、天使與惡魔之間的近乎妖異的美，跟她本身純澈的氣質是完全矛盾的。
最後黑色完全取代了銀色，那種妖異感也就随之消失了，點漆黑眸逐漸恢複神采。
甄別茫然地跪坐在地上，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只記得自己被殺了，好像進入了一個虛假的天堂，最後天堂的幻象破滅了，她又在幻滅中度過了很多很多年……
可那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麽，甄別完全不記得，或許，那些歲月不過是她瀕死的幻覺。
至于剛才振翅時發生的一切，她更是毫無印象，她看了一圈之後，求救地看向路修遠，“老路，發生什麽了？”
路修遠緩過勁來，激動地握住了甄別的手：“我悟了！”
甄別：“你悟什麽了？”
謝遠山也奇怪地看向路修遠。
路修遠興奮得呼吸加重，“我發現我不是中二病，別人都誤解我了！這世界上真的有天使！那是不是說不明白，我可能是真正的路西法，只不過還沒有覺醒？”
謝遠山絕望地擡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成千上萬的玩家從游戲世界消失，游戲世界卻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因為游戲世界的戶籍管理完全是有電腦處理、監管的，那些空降者們的ID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從數據角度來說，什麽都沒有發生。這就好比删掉一個人的記憶之後，那個人就會以為過去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玩家也很少跟土着發生情感勾連，所以絕大多數本地人沒有發現異常。
只有自由盟內部的土着感覺哪哪都不一樣了，畢竟所有玩家都是自由盟的成員，而玩家又占據了自由盟總人數的30％，接近三成的同伴不見，再木讷的土着也要察覺出異常了。
自以為集齊了精英大軍的BOSS風岙，頓時産生了類似于“人去樓空”的孤獨感。
此刻他正坐在自己占據整層樓的辦公室裏，凝望着虛拟的窗景發呆。窗外是宇宙星河，這種景觀看久了本身就會讓人産生無能為力的孤獨與絕望感。
“別難過。”黑發琥珀眼的少年抱着一只布偶貓出現，他一邊抖動身體哄着小貓，一邊對風岙道，“我還會給你送來幫手的。”
那只布偶貓還很年幼，巴掌大，有着一金一銀的鴛鴦眼，像是同時凝聚了太陽和月亮，它正因陌生的環境而不安地顫抖。
風岙扭頭，露出表情蕭瑟的臉來，“自由盟還能恢複過去的繁榮嗎？”
“怎麽就不能？”少年不以為意，“而且我發現了更好的玩法，它會讓全世界都匍匐在你的腳下。”
“全世界？”風岙再度看向窗外——那裏風景已經變了，這裏的全息設施連接着他的電子腦，會在檢測到他情緒波動時自動更換場景，這時候窗外不再是星河浩瀚，而是拔地而起的人城。
賽博時代的建築物極為密集，乍一眼看去，整座城市就像是一塊電路板，畫面延伸，還是“電路板”，整個世界都如同電路板群組一樣……
“真的可能嗎？”風岙激動而懷疑，當再次扭頭想要跟少年确認時，少年已經憑空消失了，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只有布偶貓留了下來。
布偶貓失去了主人，悲傷而彷徨地“喵喵”叫。
風岙看了看布偶貓，立馬選擇聯系下屬：“把全世界最好的貓糧貓肉和貓類用品送來，快！”
蘇長盛一睜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世界自己的家中，準确來說是游戲艙中。
他們世界還沒有發明出真正的全息游戲，只有VR游戲，而這個游戲艙是游戲開始之間由“官方”寄送到他家裏的，不進入游戲艙就無法進入游戲，而附帶的黑色賀卡上有燙金的提示：【不準時登陸者，将會死于心原性猝死。】
當時他只以為這是個惡作劇，再加上很好奇現在的游戲技術坐到什麽程度了，就試了一下，然後就去了那個世界。
後來，通過親戚的轉述可知，他意識在游戲世界裏行動時，身體還是停留在游戲艙裏，并沒有憑空消失。
蘇長盛最初的同伴裏有一人在游戲初期死亡，他原以為對方只是下線了，結果回到現實，卻發現那個人真的心源性猝死了，同一時間，發生了上千起同類事件。
專家對此做出了各種解釋，什麽集體食物中毒、空氣毒彈、新型傳染病……
網絡上更是什麽說法都有，連《死亡筆記》都被拉出來說了，還有漫迷專門去外網專門艾特了大場和小畑。
只有幸存的玩家對此諱莫如深，不敢在大衆網絡平臺上胡亂發言，而聚集在專門的論壇上。
再後來，妻子被查出患有癌症，蘇長盛為了給妻子治病，開始瘋狂地倒騰游戲任務，好通過賺取游戲幣來獲取現實裏的錢財。
他建立工會，在招攬人才的過程中認識了一部分"內測玩家"，這些玩家通過電腦端完成了最初的游戲闖關，這讓蘇長盛在一段時間內真的相信，這就是一個由程序構建的虛拟世界，直到後來遇上了甄別……
蘇長盛意識到他們的噩夢可能終于結束了，臉上露出了輕松的表情，打開論壇，想要将自己在游戲經歷的一切寫成帖子分享出來。
結果，他發現論壇置頂帖子标題為【公告：游戲結局最終裁定】
冷汗頓時下來了，他趕緊點開帖子查看。
首樓內容言簡意赅：【系統顯示，諸位玩家沒有完成主線任務，系統判定，玩家陣營慘敗，将接受懲罰。】
這下玩家群體炸開鍋了，下面全是各種慌亂的留言。
“我們會不會都死掉啊？”
“主神會發動屠殺嗎？”
“我們這麽多人，他這是要滅世嗎？”
“雖然我們人多，但是還稱不上滅世的程度，畢竟我們星球人口幾十億。”
“樓上裝什麽清醒人！你不怕嗎？”
“為什麽我會被彈出啊？我沒有主動要求下線！”
“我也是，我想繼續完成任務的啊！為什麽不再給我一點時間！”
“這不公平！說開始游戲就開始，說結束就結束，一點選擇的機會都不給，這就是一場有預謀的大屠殺！”
“對，主神就是想看我們掙紮然後死，玩兒我們呢！”
蘇長盛本來滿心歡喜地打算分享游戲結束的前因後果，如今心思頓收，在死亡的陰影下，被主神玩弄、操控、引導殺人都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這時候如果主神跟他們說，只有殺光游戲世界的人才能活下來，他們将不會再有任何反抗，甚至會凝聚成鐵血恐怖的的軍團。
不過主神并沒有這麽要求，祂的聲音出現在每個人的腦海裏，嗓音清亮，語氣活潑，透着少年感：“出于人道主義精神，我将不會殺光你們哦，請放心~”
聽到這裏，一部分玩家下意識松了一口氣，因為他們選擇性地聆聽，專挑自己想聽的字，于是聽成了“我不會殺你們”，而另外一部分敏銳的玩家，諸如蘇長盛，則紛紛皺起眉頭。
主神下一句話便讓所有人血液凝固，只聽他輕笑着道：“我将會随機抽取幸運玩家，施以懲戒，good luck，祝你們好運 ~”
這一天，還是有玩家不可避免地死去，他們占本輪幸存者總人數的10％，即2459人。
随後，深夜，游戲論壇再現新公告：
【《未來》2.0版本研發中，請玩家養精蓄銳，再接再厲！】
此夜漫漫，無數人夜不成寐，而夢魇卻依舊如影随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