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撒野
撒野
摘桃後回到原地點,徐天白打開水囊讓弟弟妹妹喝水洗手,一起吃了幾塊糕點。
長洲趴在斜坡旁看下面的花,感覺這個斜坡這麽看也不是很陡,動作比腦子快,她手腳向前已經滑下去了。
徐天白聽見聲音忙跑過去,看到長洲從花叢裏鑽出腦袋來,擡頭傻笑着。
徐天白心放下了,"沒事兒吧杳杳,你是故意要滑下去麽?"
長洲在花叢中站起,雙手微曲虛按在胸口不說話,仰頭傻笑。
徐沉林躍躍欲試,順着斜坡也滑下去。
有一有二就會有三四。
斜坡口一群咯咯大笑的孩子,徐東翎打算重來一次,手腳并用的爬上去,他快上去時長洲抓住他的腳往下拖,在他旁邊迅速爬上去。
"我們是第一!"長洲嘚瑟的看着徐東翎笑。
徐東翎吐出嘴裏的葉子,"你使詐,背後偷襲的小人!"
長洲不理他,趴下又重新滑下去。
徐東翎爬過去捉住她的腳,壓住她使喚徐沉林,"林哥兒,快上,超過她們!"
徐沉林一下明白他的意思,火速沖過去。譚攬月把他拉下,學徐東翎用身體壓住他的腳。
徐棠觀爬上去站在上方雙手叉腰大叫:"又是我們第一!"
徐沉林屈辱擡頭,"你們多了一個人,我不服!"
"胡說,你們加起來十歲,我們加起來也十歲,沒有不公平的。"譚攬月松開徐沉林,徐棠觀換她過去。
"也輪到我啦!"譚攬月爬上又滑下來。
徐東翎明白過來,認命般雙手舉起,"好,我們認輸了。"
長洲爬起來,重新爬上坡,剛要上去,被徐東翎壓下,"我們認輸,可我沒說不報仇,嘿嘿,你給我下來吧!"
長洲被拉下去轉個身,悄悄在徐東翎耳邊使壞,"你抓我算什麽英雄,我根本打不過你,你應該去把哥哥們抓下來,這樣我們才服你呢。"
徐東翎是個一根筋的傻子,聽見能讓她們服氣,毫不猶豫爬上去,長洲不甘落後,也跟在他旁邊一起爬。
徐東翎越過馮士臨,一把将沒有防備的徐天白推下去。
"哈哈,我……"徐東翎還沒說完話,長洲已經把馮士臨推下去。
馮士臨沒注意,下去的時候下意識抓住了能抓住的東西,就是長洲。
兩人一起滑下去,長洲從馮士臨手裏鑽出,對徐東翎做個鬼臉又極其傲慢開口:"蠢哥哥,給你出主意我也贏過你了。"
馮士臨看向和自己緊緊相貼的長洲,覺得她真是太有意思了,個頭不高主意不少,總是帶笑能說會道還一點兒都不讨人厭,徐沉林兩兄弟根本不夠她耍的。
他站起來提起長洲一只手,嘴角微微揚起,"你還要玩兒嗎?"
長洲還不會根據太陽看時間,問他:"現在離用晚飯還有幾個時辰呀?"
馮士臨擡頭看太陽,又估計回去的時間,不想打擾她的興致,但還是如實回答,"此時出發到家沒一會兒就該用飯了。"
長洲一骨碌向上爬,"快些的,都起來吧,該用晚飯了。"
"你餓啦,這麽着急吃?"徐天白不解。
"非也非也。"長洲搖頭,"我們一刻不回,娘她們就一刻不吃飯,做人子女的怎能無端讓母親受累挨餓?"
徐天白聽了也火速爬起來,讓他爹和祖父知道因為自己回去晚了讓姑姑等着用飯一定會打斷他的腿。
幾人收拾好東西原路返回,譚攬月踩着墩子上馬車,看見徐沉林墩子都不用就上了馬車很是費解,"為何你們上車這麽輕松?"
"因為你腿短。"徐沉林嬉皮笑臉回她。
"你才腿短。"長洲給了他後背一掌,又安慰譚攬月,"因為他們是男子,而且年紀比我們大,又不着裙,比我們上車方便多啦。"
譚攬月點點頭,"那我日後長大了也可以不踩墩子上馬車嗎?"
徐棠觀聽見她這話若有所思,想到自己平常乘坐的馬車,篤定的告訴她:"不會的,你長大了就要換大馬車,你還是要踩墩子。"
譚攬月表情受傷,"那我不着裙裝就能上馬車嗎?"
長洲立馬安慰她,"可以的,只是你的裙擺需要掀起很多而已,會有人說你失态。"
"哎呀,那倒是,我差點忘了。"譚攬月雖然明白了但依舊受傷,"我要是男子就好了,既可以不穿裙,也可以自己上馬車,都怪裙裝困住了我。"
徐棠觀搖頭,"其實也可以不用那般,但是你得習武,這樣才能優雅不失态的上馬車。"
長洲想起林徽因,給譚攬月講道理:"裙裝不會困住女子的,我就認識一位女名人,她還是位很了不得的建築大師,在文學上也頗有造詣。她就沒有被裙裝困住,你也不會被困住的。"
"就是呀。"徐棠觀嘴笨,但也盡力安撫譚攬月的情緒,"我們日後去學騎馬!"
譚攬月不解:"女子也能成為建築師嗎?我只聽說過女詞人,她穿着裙裝怎麽去屋頂勘察呀?"
"她可厲害啦,不僅可以穿裙子裝上屋頂,還能造橋建寺!還去了很多地方讀書上學,她可是讀過許多書呢,還有學生,她是教書育人的老師。"
長洲的描述太震撼,連徐天白和馮士臨都有鎮住了。
"杳杳。"徐天白帶着滿腔問題開口,"真有這麽厲害的女子嗎?懂房屋構造,甚至造橋。我從沒聽說過女子可以這般。"
"是真的可以的,人家厲害嘛,是名家。"長洲實在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能重複确定以及說得都是真的。
"那她這麽厲害,那肯定所有人都敬重她,她一定過得很好。"譚攬月天真的表達自己。
"啊,我也覺得,我要是像她那樣厲害,這世間還有什麽能阻撓我呢?"徐棠觀也天真開口。
長洲想起林洙,還有無聊的網絡總是伴随着她的情愛緋聞,有些悲憤的開口,"并沒有,她被幾個浪人糾纏,連寫給自己孩兒的詩句都被傳成是寫給情人的。她弟弟因為戰亂去世,她紀念亡弟的殘骸被傳成是紀念情人。那幾個人根本就不是她的情人,只是糾纏自己的煩人精而已!"
"她是個很值得敬重的人,那個時代戰火連天,她與丈夫不顧危險奔走,創新她們國家的建築學。纏綿病榻,透支身體也要參與國徽設計。還幫學生補習課業,資助她能夠繼續上學。誰知道那個學生是個壞人,等恩師去世霸占了她所寫的書籍冠上自己姓名,甚至和恩師的夫君結為夫妻!"
徐棠觀聽得義憤填膺,"怎能如此對待她?這世道太不公了!"
譚攬月滿臉淚水,長洲想到孩子問她敵人打進來怎麽辦,她回:"總還有一條後路,我們家門口不就是揚子江嗎?"瞬間悲從中起,如此有風骨傑出的女性,後世提及她卻總是讨論一些捕風捉影的緋聞未免讓人悲痛難耐。
"她們家滿門忠烈,為國捐軀者數人,一個叔叔被捕拒不投降被敵人擊殺,年僅24歲。死前給妻子留下書信,紙張就那麽大,他的字越寫越小,像走遠了的人又回來殷殷叮囑。另一個叔叔也兌現了‘我以我血薦軒轅,以死有知,化作厲鬼驅虜賊’的誓言。"
徐棠觀聽得激動,內心起了一股無名的火,一邊這位林姑娘氣憤,立誓将她奉為楷模永世學習。
譚攬月已哭得發抖,斷斷續續問出:"杳杳,你怎麽知道這麽多呀,今天一會兒是詞曲家毛不易,一會兒是建築大師林徽因。"
"我呀?"長洲決定胡扯,"忘記和你們說了,我是天上下來的仙童,這些都是我在仙君那裏知道的。以後你們和我說話都得客氣點兒聽見沒有,都認我做大姐曉得不!"
徐天白上一秒還沉浸在悲痛中,下一秒聽見長洲胡說八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你又在說胡話,有本事你回去和你娘這麽說,看她信不信你。"
長洲繼續同他們掰扯,"娘自然信我喽,她還問我管我的仙君什麽樣呢?"
看她正經模樣十分生動有趣,馮士臨也想逗逗她,"你是仙童,那給我們看看呗,以後我們都是什麽樣的?"
"你呀~"長洲學起徐行房裏的觀音像,閉眼打坐擺了個姿勢。馮士臨這人機靈,但課業指定不怎麽行,不然也不會上課雕東西。徐天白可都告訴自己了,從他那兒拿的兩個小玩意兒是他上課不專心雕的。但秉性還過得去,待人客氣禮貌,估計以後沾祖上的光尋個不算困難但也不會太輕松的差事吧,家中獨子未來娘子指定很行。
長洲睜眼,"日後差事需要謹慎一些,不難但是可容不得出錯。妻子貌美賢良,家裏也是十分顯赫,這些都是仙君告訴我的,保準沒錯,你偷着樂去吧。"
馮士臨怔在馬背上,聽着确實像這麽回事。
"那我呢那我呢。"徐棠觀躍躍欲試。
長洲只好裝模作樣,徐棠觀有時雖有些驕縱,但能吃苦,比起文更願意學武,現在正是她鬥志最盛的時候,先順着她的意思将她哄過去。
"你會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只要姐姐想,女将軍也做得,這對你而言雖艱難些,但并不是不可為。"
徐棠觀眼眶發紅,激動得胸腔中那股無名火更盛。
徐沉林一把捂住要開口的譚攬月,急不可耐的開口,"讓我先來!"
長洲見他這幅樣子,想起平時的作風,人不沉穩,也不聰明,還總是容易被人的話語帶着跑,出事就往兄弟姊妹身後躲,知道這人很可能會沒什麽出息。
"四□□後只會是個閑散人,做不得什麽正經差事,也不喜和過多人相處,要注意千萬不要傷了某些姑娘的心吶。"
徐沉林臉微紅低下頭,知道自己這是沒什麽本事了。
長洲也不好太刻薄,又開口安慰:"可是哥哥無憂無慮,上有哥哥下有妹妹,大家都支持你扶持你,還有什麽是你沒有的呢?"
徐沉林一聽果真又樂呵起來,和兄弟姊妹們行禮說着什麽"多謝照顧"和"互相扶持"的讨巧話。
長洲看着譚攬月,知道她沒什麽野心,也沒什麽想法,性格沉靜讨喜,以後看着點只要不找到一個壞郎君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麽大挫折,仔細一想她人生中容錯率最高的情況竟是婚姻,等娘給她說人家的時候一定要多考驗幾次她的郎婿。
"姐姐一生順風順水,有些小挫折也不怕,反正都會過去,日後也一定會平平安安,四季常樂。"
徐東翎兩眼發光瞪着長洲,"是不是到我了,我可沒有插隊!"
他有些想法,雖不成熟,但有人帶着肯定能有用武之地。
"哥哥不管做什麽都能做好,不敢說是世間第一,但總比大部分人做得好,學文文成,學武武好,和垂珠姐姐一般,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徐天白見衆人都說完了,也湊個趣,"哥哥我排最後,這回沒人可到我了啊。"
長洲想到徐府是将軍府,徐守正兩個兒子都在戰場,這下一輩的大哥徐斂之是不能打的,二哥徐天白不管他願不願意,估計過兩年也得帶着學了,徐沉林靠不住,更扛不住事。徐東翎年紀還小,等他能用起碼還得等上15年。
"哥哥是我們裏面最辛苦的,上有爹爹伯伯教授你本事,下有弟弟妹妹要照顧。過兩年哥哥肩膀上會壓着重山萬嶺,一刻不能松懈。為家為國,理所應當與否,不看你個人。"
徐天白才不信她,只是逗逗她罷了,"所有人中,為何沒說你呢?"
"無欲者無所求。"長洲把暈車的譚攬月抱在懷裏,"我只要家人平安就好,這世間我只求這個,再沒有其他的‘欲’,我求什麽呢?我又會有什麽負擔呢?我只想做一只池裏的魚,沒人喂食我便啃水草,有人喂食我便賞臉用個飯。歡喜了我吐個泡泡,不歡喜我也吐個泡泡。"
"我就知道,你說的話全是小孩子胡話。"徐天白仿佛看穿了長洲,馬車此時也已行至家門口,仆從接過他手裏的馬繩,迎着幾人進門。
"我就是小孩子呀,是那種進家門就要喊娘的人。"長洲說完立馬師範,拉着譚攬月和徐棠觀向前跑去,邊跑邊大喊着:"娘!我們回來啦!"
徐沉林和徐東翎追在後面喊着"姑姑"。
留下徐天白與馮士臨站在原地,反應過來後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