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碩果

碩果

徐棠觀抱着一截木棍走過來,那木棍大小合适,她舞動生風。

"呔!"她跳過來把木棍溫和架在譚攬月肩膀上,"還說要休息一會兒不陪我去探險,結果被我抓到和杳杳在這裏談天說地,我要鬧了!"

"我是怕拖累姐姐,你手裏這個太好了,與你十分相稱!"譚攬月笑嘻嘻求饒,"姐姐這次饒了我,下次我再陪你去找更多更好的來好不好?"

徐棠觀下巴微揚,大方的拿下木棍,"你現在就開始攢錢吧,等我爹同意給我鑄劍,我要你給我買這世間最好的劍穗。"

"好呀,只有世間最好的劍穗才配得上垂珠姐姐飒爽英姿!"長洲在一旁拍手叫好。

徐棠觀猶如一只小孔雀,笑容明媚張揚,矜持的用木棍舞了一段助興。

"垂珠姐姐太厲害啦!從沒見過比姐姐厲害的人!"

"姐姐就是天底下唯一一個用木棍都能像用劍一樣淩厲逼人的!"

兩人一言一句把徐棠觀誇得真以為天地間再沒有什麽能困住自己,自己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直到後面真正習武跟着二哥去戰場才知道什麽叫青天高,黃地厚。人間處處是遺憾與無奈,家人離世,姊妹分離,哥哥不知所蹤。

當然那都是後話。

現在的徐棠觀還是那個見過青松直,黃花瘦,月明日暖的徐棠觀,一個擁有世間萬物只缺一把劍渾身傲骨,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小霸王。

她挺直胸膛,輕蔑帶笑直視天上的太陽,那是她知道最高的地方。

"看見天上的太陽了嗎?"她頭也不回問兩個妹妹。

譚攬月學她擡頭,"看見了。"

長洲看向她們兩個也答看見了。

"總有一天,我會站在一個比它更高的地方!你們信我嗎?"她挑挑眉毛看着兩人發問。

譚攬月覺得這項工程太大了,誠懇發問:"可是姐姐,山外有山,樓外有樓,太陽外也許也有太陽呢?"

徐棠觀起勢,木棍在空中滑下用力打在泥土裏,從草裏濺起些許泥塵,她把木棍收回立在身旁,內心不屑一顧,"我會劈開山,拆掉樓房,再砍下蒼穹中的陽!"

長洲看着眼前六歲不到的徐棠觀桀骜的眉眼,想到悟其可以縱橫而行之無忌是最高的道。

但是未免對她有些擔心,老天總是很喜歡捉弄人。讓高傲者求而不得,陰謀家死于忠誠。只是那個時候,她這個姐姐能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嗎?

幹枯倒在地上被草叢掩蓋半邊的樹根,好像也沒辦法阻止自己随着時間而被分解成碎沫,或許應該枯榮随緣吧,自己又能做什麽呢?哪個不是舉步維艱,滄海一粟?

"姐姐一定可以的,有什麽是你做不到的呢?"長洲握緊拳頭輕錘在徐棠觀肩膀。

"我們發現一棵山櫻桃,妹妹們快來呀!"遠處徐東翎哼哧哼哧跑過來。

徐棠觀一馬當先沖出去,長洲二人緊随其上。

果真見到一棵不算高的山櫻桃,果實紅豔,沉甸甸墜在枝頭。

長洲拉下一條枝,挑了顆最紅的放進嘴裏,很是酸澀。她只是眼皮小幅度抽搐,整個表情沒崩壞,摘下一顆遞給譚攬月與徐棠觀讨好的說:"姐姐們快嘗嘗,很甜。"

徐天白欲言又止,馮士臨看好戲。

徐沉林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看着長洲。

徐東翎産生懷疑,剛才自己吃了好幾個都是酸的,怎麽她吃的是甜的,他也摘了一顆,和譚攬月兩人一起吃進嘴裏,咀嚼一次又都吐出來。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衆人爆笑。

徐棠觀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一下子把長洲按壓在地上。

徐東翎一言難盡的看着兩人,唯一冷靜的只有譚攬月。

表面冷靜動作卻是在報複,她摘下兩顆山櫻桃,與徐棠觀一起合謀塞進了長洲嘴裏,長洲抱頭:"好姐姐,饒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徐天白一手一個把三人分開,組織了這場惡作劇。

長洲坐在地上,發上衣上都是草和葉,眼角還挂着幾滴笑出來的眼淚。

她仰頭看着山櫻桃,怎麽吃已經想好了。

站起來拍掉身上草葉,看着山櫻桃嘴裏泛出酸來,咽下口水問衆人意見,"把山櫻桃采回去做成梅子姜和果醬好不好?"

徐沉林第一個同意,"我聽你的,你做花茶就很有條理,我覺得梅子姜和果醬你能說就說明你會做。"

徐東翎是來打獵的,方才轉了半天什麽都沒有,帶點果子回去總比一無所獲好,現下撸起袖子沒開口卻直接幹起活來。

徐天白與馮士臨本意就是帶着弟弟妹妹玩兒,見他們找到玩的了,也欣喜幫忙。

譚攬月二人更不必說,一向是長洲說什麽她兩就做什麽。

幾人拿出布袋開始采摘,可憐那山櫻桃樹,一刻鐘前還是紅果綠葉好風景,現下已被幾人不分果子熟沒熟透全都采摘了。

長洲拎着小布袋走在最後面,腳下一硌發現踩到了什麽,蹲身發現是一個被鳥啃食一大半的桃子。

發現了立馬就向衆人彙報:"這附近還有桃呢,我們去找找吧,可以做水果湯和冰鎮蔗漿澆桃子。"

徐棠觀走過來疑惑問她:"你怎麽知道有桃?"

長洲指着地上踩到的桃核,"這個是桃核呀。"

徐棠觀看着被踩爛的東西,覺得長洲的話不太可信,"你怎麽知道是桃核?"

自己的話被質疑,長洲放下布袋從脖子上拉出一個桃籃證明自己,"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那你又怎麽知道你戴的是桃核?你又沒吃過桃。"徐棠觀還是不信。

"傻瓜,我自己身上是什麽我還不知道嗎?這是婉娘用桃核雕的,姐姐也有一個!不信你去問她。"

譚攬月尴尬笑兩聲,"哈哈,我不記得了。"

馮士臨覺得好笑,小孩子真是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刻,連是不是桃核都能争許久。

他走上去撿起地上被踩爛的桃核,與長洲脖子上的對比,點頭肯定長洲說得沒錯。

幾人把山櫻桃放好後分成四個方向找桃樹,三個女孩一組,兩個男孩一組,兩個大點的少年獨自一組,沒過多久真讓長洲她們先找到了。

長洲與徐棠觀脫掉鞋襪,先由譚攬月和徐棠觀兩人四手做"井"字狀讓長洲坐在上面托上樹杈,再由長洲坐在樹杈上面環住樹枝,把腿伸下讓徐棠觀抓住有個可以夠得着好使力的地方。

徐棠觀退後一段時間猛沖借力爬到桃樹一半,譚攬月迅速用手托舉着她的屁股。徐棠觀也沒忘了抓住長洲的腳,三人這個上樹流程重複過不知多少遍,從沒失誤,今日也一樣成功,譚攬月并不擅長爬樹,每次她都是在下面接住那個。腿腳沒有勁兒,接東西倒是一接一個準。

樹上二人對視嘿嘿一笑,長洲先向一邊爬給徐棠觀留出位置,徐棠觀踩着原先長洲坐着的樹枝爬上更高的樹杈處。

長洲摘了個自己附近長得最漂亮的桃子扔向譚攬月,譚攬月輕而易舉接住,用袖口擦拭後試探性的咬了一口。

"是甜的!我去叫哥哥們嗎?還是在這兒接桃?"

"是甜的那我也要吃幾個,你去叫哥哥們,邊走邊喊人,別走太深,找不到人便回來吧。樹木就這麽多,他們找不到桃樹會來找我們的。"長洲又扔下幾個桃,"姐姐邊走邊吃,不想喊就不喊。"

"好!"譚攬月抱着桃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徐棠觀嘴裏叼着個特別大的桃,像猴子一樣挂落在樹枝上,雙腳搖晃着來踩長洲這邊的樹杈。

長洲用手把她兩腳按在樹杈上,一屁股坐下,徐棠觀和她并排坐在樹枝上。兩人腳下也不閑着,用很輕幾乎是打鬧的力氣你踢我一腳,我踢你一腳。

"你的那個甜嗎?給我咬一口。"徐棠觀還沒咽下嘴裏的就盯着長洲手裏那只同樣很大的桃發問。

長洲這只桃确實大,比她兩個拳頭都大。"不曉得呀,我咬一口告訴你。"

長洲兩手拿桃,沖桃尖咬了一口,咽下肚告訴徐棠觀,"不是很甜呀,你也咬一口。"

徐棠觀咬了一口,發現确實不太甜。

長洲把桃放在腿上,去拉徐棠觀拿桃的手,"你的也讓我咬一口呗,我看看甜不甜!"

徐棠觀讓她就着自己的手吃了,"我覺得不甜,你覺得呢?"

長洲回想着味道,"咱們兩的都差不多呀,剛才姐姐說甜可能是因為小?我們再去摘幾個小的吧。"

兩人又站起來摘了一只小的,長洲咬了一口,眼睛發亮,"姐姐,這個可甜啦,你也吃一口。"

徐棠觀還在挑選新桃,見她已經有了,伸頭夠了一口,果真甜。

她比對着長洲手裏的大小,也挑了一只咬一口,"這個也不甜吶!"說完就抛下。

長洲手裏這個還沒咬幾口,忙遞給她,徐棠觀一向沒什麽耐心。

徐棠觀接過桃坐在原先位置開心品嘗。

長洲又摘了幾個,每個都咬一口,甜的就扔給徐棠觀,不甜的直接扔到樹下,反正是山裏的野桃,不存在浪不浪費,山裏總有許多小動物。佛觀一碗水還說八萬四千蟲呢,更別說這麽大個山林。

馮士臨先遇到譚攬月,他過來時就看見樹上兩個女孩手袖挽起露出一大截手臂。裸着雙足踢着對方的足,兩人腿上有幾個都被咬了一口的桃。

長洲兩只腳踝都用紅線綁了一把小巧的桃木劍,因為皮膚雪白,那兩抹紅色更加顯眼,紅加白的對比灼到了馮士臨的眼和心,他立馬低頭轉身不敢再看。

"士臨,你先到了怎麽不過去?"徐天白與剩下幾人一起過來,見到馮士臨在離樹不遠的地方傻站着。

馮士臨火速給自己找了個不錯的借口:"啊,因為聽到有聲音所以我回頭等你們呢。"

幾人一起上前,徐天白見到妹妹們在樹上也并不生氣,只叮囑小心便爬上了樹。

馮士臨心裏納悶,他做大哥的不管教妹妹嗎?自己是個外人,難道在他心裏自己已經成了徐家一員嗎?

"士臨,回神!幫我接人!"徐天白朝他大叫,"喊你好幾遍了,想什麽呢心不在焉的?"

"啊,啊,好……"馮士臨心裏一團亂,但是動作比腦子反應更快,已經伸出手接住了徐棠觀。

他把徐棠觀放下,又去接長洲。

徐棠觀五歲多,身量比長洲高了不少。同樣的距離,馮士臨能用手抱住徐棠觀雙腿的位置,到長洲那兒就是肚子。

他手接住長洲的時候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全都沒了,這只是一個小孩兒而已,什麽男女大防,兄長管教,外人避嫌全都抛諸腦後。

手裏這個孩子的肚子還是鼓鼓的,因為小孩子的身體長得慢,但是髒器是不少的,大多數小孩兒的肚子都會鼓起來承載着髒器。

一個小孩兒确實沒什麽好避嫌的,且自己也才剛十歲而已。

徐天白把兩個妹妹送下去,又招呼馮士臨上來,兩人聽妹妹的話,摘了許多比較小的桃一個個抛下。

長洲和徐棠觀接不住,只好去旁邊自行穿鞋襪,譚攬月三人在樹下接住桃放在徐天白外衣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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