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辰
生辰
長洲過生辰那天,徐守正教長洲怎麽給人府上正兒八經的下帖。他随手把官貼拿出來,念着讓長洲寫,長洲雖和學裏的關系不錯,但只下了兩張貼。
一張給了褚長鱗,一張給了章琦言。楚南還未放出來,門房拿到将軍府的帖子,哆嗦着腿跑去找了章掩。
章掩一臉赴死的表情,想着這天還是來了,硬着頭皮打開了帖子。一目十行看完他松了口氣,怕眼花又一個字一個字重看了好幾遍。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讓管家也看了一遍告訴自己上面寫的什麽。
管家看後簡潔明了開口:“徐家姑娘邀琦言姑娘過去給她過生辰呢。”
章掩不放心,又問:“你說怎麽會讓她去呢?”
“說是學裏友人,邀她也自然。”
“我心裏慌得很,你說這會不會是徐府遲來的報複?”章掩還是不信,說出自己想法,“楚南那賤人進去了也許她們還不解恨,想殺了琦言也可能。”
“老爺,殺就讓她們殺吧。”管家陰沉沉開口,“徐家若真殺了琦言姑娘對您來說是好事,死她一個算敲打,不會再您下手了。”
章掩眼冒金光,火速命人備禮送去章琦言院裏,又讓去裁縫鋪拿了幾件成衣給她送去。
管家勸他:“老爺您別忙了,子女為父親犧牲是很應當的。更何況一個不得寵的庶女,能讓她為您死一次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怕是死了也要感激您。”
章掩輕松釋懷的坐在椅上感慨,“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也是琦言這丫頭命好。”
章琦言看着屋裏進進出出的人,心裏發慌又不敢問。直到管家拿帖子給她,她看過後才明白過來。
她不像章掩兩人想的那樣恐慌赴宴,一臉平靜壓下心中歡喜,章掩心裏本就不多的愧疚更加消散。死之前還能毫不知情吃一頓斷頭飯,這是許多将死之人願望。
再者這徐府是什麽門第,招待客人的定是好東西,章琦言在府上過的日子他一清二楚,更加覺得這女兒有福氣。
章琦言來到徐府門口,由下人帶着進了長洲所在的院子。屋內氛圍很好,長輩們忙碌着,兄弟姊妹亂作一團,長洲正抱着貓坐在地上玩兒,不像個小壽星樣。
她穿得倒和往日很不一樣,榴花紅色的圓領袍,黑色皂靴。一看就是刻意定制的,普通皂靴就算孩童的也不會這麽輕巧短小必是費了一番心思的。绾角兒上用紅緞帶束着,一直垂至肩膀。在束發處還墜了兩只小金蝴蝶,蝴蝶下方墜着許多小珍珠珊瑚像個小燈籠,燈籠又串出條鏈子挂一只鈴铛。脖上戴了一個螃蟹項圈,翡翠綠身體,紅瑪瑙眼睛,須是黃金,連接處都是黃金。
整個人華不可言,雖沒規矩的坐在角落地上與小貓玩樂,但确實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主角。
徐夫人把她抱起放凳上坐着,又給她整理了碎發才又笑着離開,而長洲依舊還在和小貓親熱說着話。
"來了怎麽站在這裏?"褚長鱗拍她肩膀,"進去吧,雖說春天了,但風口站着還是不行。"
"诶,走。"章琦言收起思緒萬千,跟着褚長鱗進去。
"你們都來啦,快來坐!"長洲跳下給她們看春和,"它很乖,叫春和,你們想抱抱嗎?"
兩人抱了一會兒,人都到齊了,徐守正讓人把東西都端上來,讓衆人用飯。人不多,一張大桌子就夠了,下人随從都去別屋開新桌。
章琦言頭一次與這麽多坐一起吃飯,心裏很是羨慕。她悄悄看着一碗長壽面家裏長輩輪流一人喂幾口,一點一點全喂給長洲吃。吃完長壽面她們又捧着壽桃喂長洲,吃完這兩樣衆人才開始用飯。
她覺得心裏很酸也很暖,她靜靜坐着感受旁人的幸福,這次心裏不再有嫉妒,只有對自己的可憐與羨慕。
徐棠觀把盤子端起來給她扒了一堆吃的,"你別不好意思夾菜,我們家用飯沒有規矩的,除非你掀桌不然沒人會說你。"
"對呀琦言,你看我,我就算站起來伸出手夠菜也沒事的。"褚長鱗說着給她示範,果然沒人管。
章琦言放下府中的規矩,學着她們夾自己喜歡吃的菜。
用了飯後,徐守禮帶着衆人去了閣樓頂樓。那兒有一大塊空曠的地,他就那樣抱着長洲站在正中間,身旁都是家人們。
章琦言不知道這是要幹嘛,小聲問徐棠觀:"要幹嘛呀?表演節目嗎?"
徐棠觀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最近這邊會有許多聲音,"我也不知道啊,祖父沒說。"
章琦言正要問,下面星星點點有火光,還傳出了叮叮聲。褚長鱗激動的拉着譚攬月的手道:"要開始了嗎?"
沒人回應她,她們都看呆了。樓下出現十幾米的鐵花,落金成雨十分壯觀浪漫。萬丈光芒璀璨奪目,"砰"的聲音不間斷,周邊溫度有些升高,火光中的匠人拿着柳木勺一個接一個上前又退後,火星消失就會有新的火星出現。
花棚在火星中消失又出現,上面的柳樹枝條與旗子若隐若現。匠人們的紅腰帶随着動作飄揚,浪漫又熱烈。
這景象讓長洲目瞪口呆,有人拿來一只鳥,長洲按照來人的指示,把鳥從樓頂用力推下去。鳥飛下去,穿過火花,又在空中飛了幾圈才落地。
"驅邪納吉,化解厄運!四姑娘福澤綿長,煙火年年!"
長洲聽着下方火星中此起彼伏的聲音,亢奮無比。
有一些鐵粒落到長洲衣服上,徐守正全撿起來交給徐行,"這可是福澤,收好吧啊蘊。"
徐行接過,從袖裏拿出長洲經常佩用的包裝進去。
看完鐵花,徐守正讓媽媽帶着長洲去沐浴。章琦言和衆人告辭要回府,徐棠觀勸她留下住一晚再走。
章琦言支支吾吾怕家裏不喜,褚長鱗在一旁跟着勸,"你怕什麽,叫小厮回去說一聲。你家主母又不在,誰還會在意你回不回?"
章琦言這才應下,徐棠觀讓丫鬟拿出自己的新衣服過來帶她去沐浴。褚長鱗來時就知道要住下,戴了四五套衣服過來,想着多玩兒幾天再走。
長洲沐浴完來找她們,幾人躺在塌上說着開學去哪兒玩。章琦言話也多了起來,自從主母不在,她過得雖然和以前一樣,但也沒人刻薄她。時間久了,她心裏高興,人也開朗許多。
她想去的地方都不算遠,幾人承諾下學了定帶她去。
當晚小厮回府,告知第二日徐府會把姑娘送回來。章掩和管家合計,這章琦言是死定了,估計明兒接的是屍首。盡管心裏對這女兒沒什麽感情,但章掩為了報複自己之前擔驚受怕的日子,和管家出了主意來擺徐守正一道。
第二日一早,從章府出了一行披麻戴孝,吹唢吶的人,擡着棺材邊哭邊喊往徐府走去,随後停在徐府正門口哭喪。
長洲在院裏和幾人喝茶吃糕點,徐行腳步匆匆出了門。長洲與徐棠觀對視一眼,放下糕餅帶着人悄悄跟在徐行後面。
幾人從大門縫隙往外看,也聽見了章家人的號喪。聽清楚了以後幾人看着章琦言疑惑,"怎麽說你死在我家了?"
"我不知道啊。"章琦言也納悶,"我只是說不回去,小厮傳錯了?"
幾人竊竊私語,被徐天白與徐斂之一個一個提出來,幾人見被發現了也不管,索性直接站到門口聽。
徐守正拿刀劈砍棺材,章掩看見章琦言出現,臉刷地白了,他難以置信的開口,"你竟還活着?"
章琦言更想不明白了,"父親是何意?"
章掩懊惱,立馬跪下給徐守正磕頭,"将軍,庶子愚蠢,求将軍饒我一命吧。"
徐将軍提起他來扔到一邊,"你這王八羔子,昨日老子府裏辦喜事,你一早就吹拉彈唱帶着哭喪的人來找老子晦氣,沒把你砍死都算我仁慈。"
徐斂之過去拉住他,悄聲說了句什麽,徐守正冷笑扔了刀進門。
徐斂之命人扶起章掩,同他道:"章大人,且先回去。誰同你說了章姑娘死在我府上,讓你這麽不顧我徐府面子鬧這一出,你回去便處置了誰。我徐府不會再插手,您就這麽過來了馬車也沒備,章姑娘随後會歸家,您不必擔憂。"
章掩在身後叫了幾聲徐大人,徐斂之也不再開口。
徐行帶着幾個孩子進屋,又叫上了幾樣熱的糕餅讓她們吃。
章琦言一臉郁悶,徐棠觀到現在也沒弄清楚這件事。用了飯後下人備好了馬車來請,長洲怕她回去挨打挨罵,去找徐斂之出主意。
徐斂之道:"這有何難,現下章掩正害怕徐府報複呢,徐府讓他不要為難一個孩子,這事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
"謝大哥哥!"長洲歡喜跑出門,告訴章琦言不要怕,安心上車就行。
章琦言感激,上了馬車朝幾人揮手告別衆人。
回府後果然沒被責難,還給她府裏送了許多東西,什麽筆墨紙硯,衣服鞋襪,堆得屋裏放不下。與她同母的章程也得了許多好,她把東西都收起來,覺得這些東西也沒什麽好,還不如那一方壞了的硯臺。
章程回來見屋裏許多東西,轉身去找章琦言,章琦言把事和他說了。章程雖知道自己父親蠢笨愚昧,但還是震驚于他的魯莽,本來章府就沒什麽臉面,如今更是成為全城笑柄。
他能把章掩的想法猜個七七八八,二姑娘被打,徐府把楚南關押起來心裏不解氣。當日楚南身邊兩位姑娘,另一位是嫡女,那就只好打殺了自己妹妹來給個教訓。只是章掩不知道二姑娘當真與章琦言是好友,純粹是想把她留下過個夜而已。
不過回來就回來,章掩沒打罵反而安撫章琦言,說明徐府打過招呼了。
他把猜想告訴章琦言,章琦言也明白過來。徐府打過招呼她知道,只是不知道章掩怎麽會覺得她會死在徐府。
又過了十餘日,之前晾曬的竹條已能用。婉娘帶着衆人炭烤,去節,分片,刮片,分絲,揉絲,抽絲。然後根據長洲想要的東西,上手開始編織。
家裏幾乎沒人會編織,除了婉娘,她包攬了所有的活兒。編織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盤,香囊球,籃,魚簍,背簍等各種東西。
長洲捏着竹條圍成圓,徐行幫她用布條綁好固定。又拿了幾個玉石與長短不一的竹筒挂上,就成了個簡易風鈴。長洲把婉娘編的鳥固定在上面,就成了稍微有點設計感的簡易風鈴。
聲音也還行,長洲又做了好幾個,讓人給別的院子送去。徐斂之看了覺得有趣,挂在了書房的廊上。褚明亮來找他玩兒,看見廊上的風鈴想笑又忍住,臉上表情很豐富。
徐斂之擡頭戳穿他:"永輝,你想笑就笑,我沒事的。"
褚明亮放聲大笑起來,待他笑夠了,又開口,"家裏還是有姊妹的好,我妹妹平日都沒玩伴,也不會做什麽玩意兒。"
"如今也上學了,她們在一起玩兒也好。若不是你母親不願意,時常來家中住幾日也沒什麽。"徐斂之陪他看風鈴,風吹過,竹子玉石相撞發生清脆聲。
褚明亮道聲也好,拖拽着徐斂之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