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姚敏一開始沒答應,倒不是不相信程逾白的為人,只是覺得太麻煩程逾白了,畢竟他和聽聽又不是真的情侶。

可在程逾白的堅持和宋聽的撒嬌攻勢下,姚敏看出自家閨女是真想程逾白留下,她只好先去幫宋聽洗漱,程逾白回了市中心的房子洗漱。

夜幕沉沉,窗外斑斓的霓虹次第亮起,高樓大廈間的廣告牌閃個不停,姚敏走的時候快九點了,程逾白還沒回來,宋聽靠坐在床頭玩了幾局消消樂,放下手機掃視了一圈屋內。

病房內只有一張床,不過VIP病房的床比起普通的病床大不少,兩個人擠一擠也能睡得下。

宋聽扯了扯被子,往病床的一角挪去,病床不比家裏的實木大床,挪騰動靜大了就咯吱的響。

程逾白推開房門就看見她像只兔子似的在床上撲騰,反手關了門走過去,“想喝水嗎?我來倒。”

“不是。”宋聽循聲擡頭,一眼就怔住了,程逾白洗了頭發,還沒有完全吹幹,發尾帶着一絲水汽,墨色的碎發比白日更加服帖,身上僅存的那幾分冷冽,盡數化為潮濕春夜的溫柔。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筆直的長腿包裹在同色系的長褲裏,随着他的每一步走動,仿佛能看見他腿部肌肉的健碩,比起白天的西裝革履,年輕了好幾歲,說他是大學生也沒有人會懷疑。

“白白,你穿黑色好帥呀!”宋聽話說的直白又誠懇,杏眸都要變成星星眼了,這麽帥的男朋友诶,開心!

程逾白挑了挑唇,“小嘴吃了蜜,說的這麽好聽。”

一直都知道宋聽是個顏狗,對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會發出欣賞的贊嘆,他不在意皮囊,可因為她在意,也曾感謝過父母把自己生的能入宋聽的眼。

“才沒有。”宋聽彎腰把被子理好,終于騰開了半張床,拍了拍病床上的被子,“你晚上睡這。”

程逾白看着那半邊被空出的病床,不知道是不是白色的被單映襯,她手背的肌膚白如霜雪,比起幾年前臉色也差了不少。

他擡步走過去坐在床沿上,喉結微微滾動,“我晚上睡沙發,不和病號搶位置。”

“沙發?”宋聽看了一眼就搖頭,“不行不行,你這麽高怎麽躺得下沙發,我們可以一起睡啊,我又沒有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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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逾白看着宋聽的眼睛,輕笑道:“醫院人來人往,護士還可能來查房。”

“……”宋聽察覺到男人眼中的揶揄,她嘟了嘟唇,小聲道:“那又怎麽了,我們是情侶,不可以同床嗎?又不做什麽。”

程逾白望着她微動的粉唇,嘴角彎出一抹笑,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膽子大了不少,不怕傳開被人議論?”

宋聽耳朵有點熱,羽睫撲閃,真要說肯定是有點難為情的。

“別玩手機了,睡吧,今天受了這麽大驚吓,早點睡養養神。”程逾白把她的手機放到櫃子上。

“你真睡沙發呀?”宋聽抿了抿唇,“早知道就讓你回去了。”

一八八的大男人,窩在沙發上怎麽睡得好。

程逾白捏了捏她的下巴,調侃她,“別操心我了,本來就撞到了腦子,還這麽操心,小心變成笨蛋。”

“我才不會呢,”宋聽語氣裏的驕傲都要溢出來了,“我可聰明了,讀大學的時候我每年都拿獎學金。”

程逾白揶揄道:“這麽厲害,看來再也不是寫數學題寫到睡着把自己的臉畫成花貓的馬虎鬼了。”

宋聽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剜了男人一眼,“好漢不提當年勇!翻舊賬這個習慣非常不好。”

“好,不說了,”程逾白收斂了笑意,擺平她的枕頭,理順被角,扶着她小心的躺下,将她的左手放在被面上,“晚上睡覺別碰到傷口。”

宋聽偏頭看着男人,心虛的眨了眨眼,“我盡力。”

程逾白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睡吧。”

她的睡姿有多“瘋狂”,他不是最清楚,要求她晚上睡覺別亂動,還不如拿繩子把她捆起來。

宋聽打了個哈欠,也是有點困了,或許是因為車禍,一天她都覺得很疲憊,躺下來沒多久眼皮子就變得沉重,不到兩分鐘就入睡了。

程逾白把房間裏的燈都關了,只有外邊會客室的燈透過半掩的門灑進一些光亮,足夠他看清楚宋聽受傷的左手,又不會讓她睡不安穩。

男人坐到宋聽的左手邊,手機不玩,也不睡覺,只安靜的看着她,狹長深邃的黑眸中,藏着世間最深重的溫柔。

如果這是一場绮麗的夢境,就讓他永不醒來。

夜色深了,霓虹錯落熄滅,街邊的路燈宛如挺拔的白楊樹,天邊的月亮也悄悄地西移,到了一兩點,正是人最困乏的時候,程逾白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隔一會就看一眼宋聽,怕她翻身碰到傷口。

就在睡意即将席卷時,安靜的病房內忽然響起一聲輕哼,明明是很細微的聲音,可落在程逾白的耳中卻像是尖銳的警報聲,使他瞬間清醒。

“嗚嗚嗚……我沒有……”宋聽的聲音滿是恐懼。

程逾白猛地起身把床頭的夜燈打開,低頭一看,宋聽眼角泛着瑩潤的光芒,程逾白心中一緊。

她哭了。

“聽聽,聽聽……”程逾白溫暖的掌心貼在她的臉頰,指腹撚走她眼角的淚花,八成是做噩夢了,他一聲聲的,想将她喚醒。

宋聽猛地睜開眼,看見程逾白的臉時大腦還有些空,神色呆呆的,像是被吓到了。

“做噩夢了?不怕不怕,夢都是假的。”程逾白揉了揉她的發頂安撫着,眉心已經擰成了“川”字。

漸漸回過神來的宋聽嘴角一癟,雙手勾住程逾白的脖頸,緊緊地抱着他抽泣,“嗚嗚嗚,白白,我夢到我撞死了很多人,全都是血,他們說我是殺人犯嗚嗚嗚……”

程逾白彎腰不好抱她,也怕弄疼她的手,幹脆單手攬着她的腰,把人抱到他腿上,另一只手一直順着她的後背,“都是假的,你沒撞到人,更沒有殺人,別怕。”

“吓死我了。”宋聽的聲音脆弱的像是雨夜無家可歸的小奶貓,臉埋在程逾白的脖頸處,溫熱的眼淚黏濕了男人的皮膚,淚珠順着衣領滾進了程逾白心口,猶如火燒油灼。

程逾白用下颌蹭了蹭她的耳朵,“只是意外,車禍不是你的錯,你只是撞到了一棵樹,宋叔已經把你撞到樹的賠償款交清了,還給車禍中受傷嚴重的病人捐了一筆錢,大家很快就會好起來,聽聽別怕。”

“好,我不怕。”宋聽嘴上說着好,心口還是砰砰的跳個不停,雖然在程逾白的安撫下不再掉眼淚,可也不想松開程逾白,想一直躲在溫暖的避風港中。

程逾白也沒催,就這麽靜靜的抱着她,擡手理着她淩亂的長發,直到宋聽的心跳平穩下來,她緩緩的松開程逾白修長的脖頸。

“還早,再睡會,我在就這裏,不用害怕。”程逾白抽出張紙巾,一點點擦幹她臉上的淚痕。

“我不敢一個人睡了,白白,你陪我睡。”宋聽仰起頭,濕漉漉的杏眸比星星更亮,小臉蒼白,嘴唇失色,可憐兮兮的望着程逾白,讓人無法說出拒絕的話語。

程逾白攥緊了手中的紙巾,喉結上下滾動着,明知道他該拒絕,可說出口的話卻是,“好。”

“太好了。”宋聽的表情馬上雨轉晴,唇角兩個小梨渦飛揚,馬上往左邊挪,露出右邊的半張病床。

程逾白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徹底拒絕不了,只能轉到病床右邊。

病床不是很大,所以宋聽右側躺着,受傷的左手照舊放在被子上,程逾白沒蓋被子,把被子堆在宋聽身前,向左側躺着。

一左一右,兩人正好面對面,呼吸相交,視線相融,中間只隔着一床薄薄的被子。

似遠似近。

這并不是他們第一次同睡一張床,小時候宋聽經常在程逾白的床上睡午覺,随着兩人年紀漸漸地大了,或許是姚姨叮囑過宋聽,就沒再那樣了,程逾白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這一天了。

程逾白把燈關了,“快睡,再不睡天就亮了。”

宋聽抿了抿唇,伸手把程逾白放在身前的右手拉過來,放在自己腰間,“你抱着我,再給我講個故事吧。”

雖然隔着一層被子,可這樣的姿勢過于親昵,程逾白修長的手指微不可察的顫了下,“想聽什麽故事?”

“都可以。”宋聽嫌兩人還是靠的不夠近,腦袋又蹭近了一點,幾乎要和程逾白的額頭碰上了,他們可是情侶,靠近點睡又怎麽了?

黑燈瞎火的時候,宋聽一個膽子變成了兩個。

她倒是滿意了,可程逾白放在被子上的手卻攥了起來,語調低沉:“別亂動。”

“我沒有動喔。”宋聽不承認,只是心虛的眼珠子亂轉。

程逾白:“再動就不講故事了。”

宋聽立馬老實,“我不動了。”

她嗅到了程逾白身上清冽的薄荷沐浴露的氣息,很好聞,很安心。

程逾白頓了會,講起了小時候給她講過的童話故事,在哄睡這件事上,他經驗頗豐,因為宋聽是個很嬌氣的小青梅,小時候總要他講故事哄着睡。

宋聽閉上眼睛,熟悉的聲音源源不斷的鑽進耳朵,仿佛回到了小學的暑假,她總賴在程逾白家睡午覺,霸占程逾白的床,還要程逾白給她講故事,媽媽說她不可以那麽霸道,但程逾白明明就很樂意啊,她又沒有欺負程逾白。

兒時的美好讓宋聽遺忘了剛才的噩夢,眼皮一點點變得沉重。

程逾白講故事的聲音一點點變弱,直到最後歸于寂靜,她陷入了夢鄉。

“叮咚——叮咚——叮咚——”此起彼伏的微信消息将宋聽從美夢中拉了出來。

宋聽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拿手機,果然是許陶寧的消息轟炸,宋聽懶得回,直接撥了電話過去,打開免提。

“聽寶你沒事吧?吓死我了,我怕吵醒你睡覺,忍到現在才給你發消息。”許陶寧急的馬上就要飛回國。

宋聽收到閨蜜的關心彎了彎唇,“我不是給你發了消息說沒事嘛,我命大着呢。”

許陶寧松了口氣,“聽見你的聲音我就放心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絕對否極泰來!”

“對啊,你別擔心了。”宋聽靠坐在床頭看着門口,程逾白去哪了?

許陶寧:“要住幾天院?叔叔阿姨在醫院照顧你嗎?”

“醫生說觀察幾天,我沒什麽事,我爸媽回家了,”宋聽想到昨晚,一臉甜意,“昨晚是程逾白在照顧我。”

說曹操曹操到,程逾白手上提着一個食盒推門走了進來,正好聽見她倆的對話。

“誰?!”許陶寧的音調瞬間拔高,隔着大老遠都能聽出來她的驚詫,“聽寶你說誰照顧你?”

她年紀輕輕,耳朵也沒聾啊!

宋聽理所當然道:“程逾白啊,怎麽了嗎?”

男朋友照顧住院的女朋友,不是挺正常的,幹嘛這麽驚訝?

“許陶寧的電話嗎?”程逾白放下食盒,向宋聽伸出手,“我和她聊幾句。”

“行啊。”宋聽把手機遞給他,轉頭去看食盒裏有什麽好吃的。

程逾白關了免提,手機那邊的許陶寧震驚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問:“聽寶,你昨天不是還說程逾白是渣男嗎?”

程逾白不緊不慢道:“我是程逾白。”

許陶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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