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夢境猶如燒焦的錄像帶,混亂地在穆于腦海中播放。

上一秒他還在酒吧的廁所,下一秒又置身于搖晃的車子裏。

他聽見了汽車的鳴笛聲,信號不佳的午夜電臺的音樂。

穆于是被凍醒的,他艱難地撐起身體,本能朝一旁的溫暖源靠近。

下一秒,他的後頸被溫熱的掌心扣住,緊接着對方毫不留情地将他推開。

太冷了,為什麽會這麽冷?

對了,因為他換了衣服,所以感覺很冷,他原本穿的羽絨服外套呢?

頭昏腦漲間,穆于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許是在詢問自己的衣服,又或是沖唯一的溫暖源懇求其施于援手。

很快,他感覺到暴露在冷空氣中的雙臂,被厚重的東西蓋住了。

濃重的困意在此席卷而來,穆于縮在溫暖的“棉被”中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身上的“棉被”越來越重,身體也越來越熱,仿佛發燒時被壓上了好幾床的被褥,他試圖掀開被子,卻只覺得手腳無力。

穆于喃喃地喊熱,身上的重量消失,有人将他被汗打濕的衣物脫了下來。

不等穆于感覺到寒冷,他感覺自己被人粗暴地翻了過去,身體陷入綿軟的床褥。

費力地睜開眼,面前是淺色的床頭櫃,昏暗的燈光讓他勉強分辨出這個地方。

他身處的地方,好像是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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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疑惑還未解開,就感覺到後頸被人扣住,重重按在枕頭上。

穆于的唇鼻陷入綿軟的枕頭中,他喘不上來氣,缺氧帶來的耳鳴聲中,他仿佛聽到了一句:“你就這麽缺男人?”

什麽男人?

即便是喝醉了酒,穆于也察覺出了當下處境不對。

他試圖掙紮,卻感覺手腕被粗糙的布條勒住。

臉頰被人掐住,卻不是捂住他的口鼻,那人用指腹用力搓過他的下唇,似乎他嘴唇上有對方極其厭惡的東西。

穆于綿軟無力地掙動着雙手,雙腿在床上摩擦晃動,卻不知自己的行為,只是将臀部擡起,微弱地搖晃,似某種谄媚的進獻。

他想要往前逃,卻聽見身後的人笑了聲,帶有濃濃的惡意,緊接着他被掐住了腰身,重重地拖了回去。

啪嗒、啪嗒。

穆于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黑暗中,像是幼時經常被關在裏面的衣櫃。

下一秒,櫃門被打開了,他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氣味圍繞在周身,卻不能像以往那樣得到充足的安全感。

好疼啊,不是後背疼,而是更往下、更隐蔽的地方在疼。

穆心蘭從來不抽他的後臀,為什麽會那麽疼?

又疼,又燙,似被火燎。

極高的熱意從體外一路燃至體內,火焰來勢洶洶,将整個腹腔燃燒殆盡。

他墜入火海,無處可逃,身體在劇烈搖晃,視野一片模糊。

勢不可當的烈焰将他幾乎一分為二,劇烈的疼痛,逼到極致的快意,高溫将他身體的所有水分盡數逼出。

啪嗒、啪嗒,啪嗒。

耳邊的水聲,像是下了場劇烈的雨。

雨越下越大,水聲連成一片,失序的節奏,好似脈搏中瘋狂湧動撞擊的血液,在體內厮殺,吞噬,貪婪地入侵。

他聽到了哭聲,沙啞的求饒聲,很熟悉,熟悉到仿佛是他自己的聲音。

“求你了,對不起,別再……”

颠三倒四地道歉,胡言亂語地求饒,卻沒得到任何一點憐惜。

水火交融,天堂到地獄,極致地拉扯,将他折磨得奄奄一息。

猶如被獻祭的祭品,被人含在唇齒中,殘忍撕碎後,吃吞入腹。

惡魔卻依然擒住他的腰身,将他用力往下拽的同時,湊至他耳邊低語:“你不就是想要這個嗎,我還不夠滿足你?”

“不要!”

穆于猛地睜開眼,眼睛劇烈的幹澀與刺痛讓他再次閉上眼。

一夜未摘的隐形眼鏡,此刻變成了割人的刀,刺激着眼眶分泌更多的淚液,緩和眼中的幹澀。

他艱難地坐起身,比起雙眼的不适,渾身上下劇烈的酸痛感,更讓他感到驚慌。

一根白色的浴袍帶勾住他的右手,此刻已經松開,綿軟地搭在他腕間。

腿上甚至還搭着個使用過的套,是那人留下來的東西。

身上除了雙手被浴帶勒久後浮出來的淤青,沒有太多的痕跡。

穆于怔忪了許久,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也不知道昨晚的人到底是誰。

空蕩蕩的酒店房間裏,已經沒有第二個人。

那個人将他睡完以後,就把他像垃圾一樣扔在了這裏。

混亂肮髒的床墊,酒味夾雜着幹涸的不明液體,滿地淩亂的衣服,垃圾桶裏丢棄着拆開的紙盒,裏面的錫箔紙已經被拆開了數個。

穆于站起身,面色霎那間慘白一片。忍耐着不适,他快步走進浴室。

他在裏面洗了很久的澡,幾乎要将自己的皮膚都搓下來一層,可等揉搓的紅暈散去,手上的勒痕依然清晰浮現。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脖子上殘餘的指印仿佛在嘲諷着他,明明不會喝酒,卻任由自己酒醉,才會産生了這樣的後果。

穆于用力地閉了閉眼,挪開了視線。

洗過澡後,他撿起地上的襯衣,發覺那個人好像對他的衣服有什麽仇怨一般,将襯衣糟蹋得皺皺巴巴。

穆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這種情況下他要怎麽離開這個酒店。

半晌後他拿出手機,在外賣軟件上搜出了買衣服的便利店,購置了一件毛衣。

不是沒有想過打電話讓江萊幫忙,将衣服送過來。

但昨晚發生的事情,他不敢叫江萊知道。

想到江萊,穆于突然反因過來,昨晚他在酒吧消失,江萊該不會找了他一晚上吧!

他趕緊拿起手機,開機後迅速點開微信。

一看聊天記錄,意外地發現昨晚将他帶到酒店的人,竟然裝成他給江萊回複了消息。

點開昨晚他給江萊發的語音,就聽到手機裏傳出自己的悶哼聲,穆于不由牙關緊咬。

強忍着情緒,穆于給江萊發了條消息:昨天喝醉了,已經平安到家。

江萊回複得很快:我就說你應該是睡着了,平安到了就行,下次不許一個人先走了啊。

似乎固執地認為穆于先走是因為生了氣,江萊又發來了幾條消息,問穆于昨晚有沒有不高興。

穆于摸了摸酸疼的腰身,嘆了口氣,說沒有。

聊了好一陣,才安撫好江萊。

他在酒店等了一會,好不容易等外賣把他的毛衣送到,他直接套在身上,忍着冬天的寒風凜冽,打車回了學校。

不知是否該慶幸在寒假找了份棋社兼職,領到寒假那個月的工資後,讓他在經濟上寬裕了些許。

不然這種狀況下,穆于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去。

哆哆嗦嗦回到寝室裏,他的動靜弄醒了李然,對方很不高興地罵了幾句,沒得到穆于的回應,又嘟嘟囔囔轉身睡了。

取下隐形眼鏡後,穆于簡單地洗了把臉,這才将凍僵的身體縮進被窩裏,緩緩閉上眼。

沒睡多久,他身體就開始發熱,急劇上升的體溫,将他臉頰燒得通紅一片。

穆于聽到室友們起床,離開寝室去上課的聲音。

他也想要起來,可身體卻重得要命,幾乎動彈不得。

昏昏醒醒,他聽到手機一直在震動,卻沒力氣去接。

直到宿舍門被人敲了好一陣,陳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穆于,我去你們班上找你,你不在,你室友說你在寝室,你怎麽沒去上課啊?”

聲音由遠及近,陳路繼續道:“我來是想跟你說一下職業定段賽的預選賽,這事也不好在手機上說。”

似乎一直沒聽到穆于的回應,陳路終于感覺不對:“穆于?”

床簾被掀開,穆于閉着眼,感覺到陳路的手貼在了他的臉上:“好燙!你發燒了!”

“穆于?!穆于,能聽見我的聲音嗎?你醒醒!”陳路隔着被子拍打着穆于的身體,大驚失色。

穆于費力地睜開眼:“我沒事。”

陳路着急道:“什麽沒事啊,你這起碼燒得有39度了。你先起來,我送你去校醫室看看。”

穆于搖了搖頭:“不用,你幫我去抽屜裏拿片布洛芬,我吃藥就好了。”

他清楚自己發燒的原因,是源自身後的傷口。

而造成傷口的原因,他不想被任何人發現。

陳路拗不過他,只能去幫他拿了藥和水過來,喂他吃下。

穆于喝了點水,總算有了力氣。

他摟着身上的被子,坐起身:“你剛剛說預選賽?”

陳路忙道:“等你好點再說吧,你現在需要休息。”

穆于搖了搖頭:“沒事,預選賽比較重要,你先說吧,”

陳路有些頭疼,但見他堅持,只好道:“我爸讓我來問你,在參加預選賽前,要不要去他師兄開的道場集訓一下。”

穆于面上仍有病态潮紅,眼睛卻明顯亮起:“可以嗎?”

當年在沖刺業餘五段時,他也曾參加過集訓,至今仍覺得是段美好時光,甚至在裏面交了幾個朋友。

可惜後來穆心蘭讓他專心準備高考,不能再繼續下棋,那些朋友都走上了職業棋手的道路,聯系變少,關系也就淡了。

陳路見他這樣激動,笑道:“當然可以啊,我去年沒定上段,今年也跟你一起去。”

不知道是不是布洛芬起了效果,穆于覺得身上的不适都消失了。

對集訓的期待蓋過了一切,甚至讓他短暫地忘記了昨天經歷了什麽。

其實昨晚他本也處于醉酒狀态,除卻零星的幾個片段,什麽都不記得,甚至不知道将他搞成這樣的是誰。

但穆于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再也不會去那種酒吧了。

被狗咬這種事,一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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