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次日,穆于被手機鈴聲準時叫醒。
集訓道場的集合時間為中午十二點,穆于還需要回學校拿行李。
走到客廳,屋內空空蕩蕩,他沒見到平日裏早起學習或健身的身影。
穆于在屋裏走了一圈後,确定對方真的沒有起床,便去敲門。
敲到第二回時,穆于的表情已經變得有些嚴肅,他擰開把手,推門而入。
房間內一片昏暗,周頌臣戴着眼罩,躺在淩亂的被褥裏,裸露在外的身軀,被深色床單襯得好似蒼白雕塑。
穆于走了過去,伸手摸向周頌臣的額頭,還未碰到這人皮膚,手腕就被攥住了。
周頌臣扯掉眼罩,露出泛起血絲的雙眸:“做什麽?”
穆于試圖将手收回來:“以為你生病了,進來看看。”
周頌臣松開了他的腕,轉而捏了下眉心:“現在幾點了?”
穆于感覺對方的體溫仍然處于正常範圍,臉色除了疲憊,沒有太多的病色,放下心來:“九點了,你昨天說要送我回去。”
周頌臣掀開被子,穆于下意識避開視線,但對方的身體全貌仍然撞進他眼睛裏,讓心跳都慢了半拍。
這人睡覺怎麽什麽也沒穿啊!
“別扭就出去等。”周頌臣拉開衣櫃,頭也不回地說道。
穆于如蒙大赦,忙不疊離開房間,順手帶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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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頌臣出來的時候,穆于已經收拾齊整,坐在沙發上等候。
“不吃早飯?”周頌臣看了眼島臺,上面冷冷清清,什麽都沒有。
穆于既沒有做早餐,也沒有叫外賣。
“不了,我想早點去道場報道。”穆于回道。
随後他不管周頌臣,自顧拿出手機在微信上給陳路發去消息。
陳路昨天還在說,要一起去道場報道,從學校出發剛好有地鐵直達的路線。
雖然穆于覺得,陳路讓曲師兄送他會更方便。
但對方已經發出邀約,穆于就不會拒絕。
“走吧。”身後傳來周頌臣略顯冷淡的聲音。
穆于敏銳地意識到,周頌臣心情有些不好,他看了眼對方,最後将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歸結于起床氣。
進了電梯,穆于都自覺地離周頌臣遠了點,怕被無故遷怒。
是周頌臣自己說要送他去學校的,這不能怪他吧。
從公寓出發,到成大不過十分鐘的車程。
幾乎是一眨眼就到了,穆于下車後,摘掉了頭盔,遞還給周頌臣。
周頌臣沒接,反而問了句:“你集訓幾天,什麽時候結束?”
穆于握住頭盔的指尖微微收緊:“你要來嗎?”
周頌臣不置可否:“看情況吧。”
穆于理解地點了點頭:“很忙的話,不來也沒關系。”
“你不想我去?”周頌臣看似随口一問,穆于卻無端感到一股惡寒。
穆于怔忪一瞬,本能解釋:“我只是覺得你最近應該會很忙。”
周頌臣看了他片刻,點點頭:“是挺忙的。”
寒意褪去,穆于又能感覺到四周的溫度。
他忍着搓揉胳膊上雞皮疙瘩的沖動,道:“集訓周期是二十天,中間只有兩天假期,如果你想過來,記得提前給我發消息。”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我晚上九點以後才會用手機,所以你最好是在那個時間點發消息給我。”
周頌臣皺眉問:“你到底是集訓還是軍訓,怎麽還管手機?”
“是我自己上課的時候不喜歡用手機。”
穆于下棋的時候,不喜歡被其他事情中斷。
穆于希望周頌臣送自己去道場,某種意義上,是期盼對方能夠主動解他的世界,哪怕只有一點點。
很可惜,至今為止,周頌臣好像都沒有想要了解的意思。
“所以你要來嗎?”他看着周頌臣,又問了一次,知道不該,但心裏還是隐隐存了份期待。
周頌臣啓動了重機車:“來的話,我再聯系你。”
他依然沒有給予穆于一個肯定的回答。
穆于眼中的情緒沉了下去,他颔首點頭,沒有向以往那樣,站在原地看對方驅車離去的背影,而是直接選擇轉身往學校大門走。
跟陳路約定碰頭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
才走了幾步,就聽到後面用力合上頭盔擋風鏡的聲音,重機車引擎聲音驟然響起,急馳而去。
穆于側過臉,餘光裏重機車的影子都已經變成一個小點。
曲盛開設的道場,在一個園區內,起名圓一道場,名字頗為禪意,據說是與曲盛相交甚好的禪師幫忙起的名。
中午集合前,還有自由活動時間,讓大家去道場附近購置一些生活用品。
穆于本來與陳路約了碰面時間,結果兩人沒能坐地鐵過去,因為曲悠然要送他們。
路上陳路跟他一起坐車後座,同他悄悄咬耳朵。
本來陳路不願意讓曲悠然送,他擔心這一批次集訓的棋手們知道他跟曲悠然關系好,保不齊會以為他是個走後門進道場的。
昨晚為這事鬧到半夜,不管他怎麽說,曲悠然仍堅持,兩個人吵了一架,現在由陳路單方面發起冷戰。
難怪穆于見到陳路的時候,對方是坐在後座,滿臉苦大仇深。
雖然陳路抱怨地很不高興,但他還是上了曲悠然的車,說是冷戰,實則乖乖配合,現在也只能嘴巴嘀咕幾句,為自己找回一點面子。
穆于安撫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只要開始對弈,大家都會知道你的真正實力。”
曲悠然透過後視鏡看向他們:“昨晚我就是這麽跟鹿鹿說的,而且我送你們過去,道場裏的老師也會多照顧你們一些。”
陳路聽到曲悠然說話,自己就不吭聲了,扭頭看窗外。
可憐穆于為了緩解僵硬的氣氛,一會同陳路聊天,一會給曲悠然搭話,忙得不可開交,口幹舌燥。
幸好在道場,沒有發生陳路擔心的問題。
畢竟上次冬令營,穆于拿的第一,陳路排名第二。
兩個都是實力強盛的棋手,和曲悠然有來往,也不算多稀奇。
曲悠然帶他們去食堂用餐,阿姨們看見曲悠然,笑眯眯地給他們多打了幾勺肉,一人塞了一瓶草莓牛奶。
曲悠然對鼓着腮幫子喝牛奶的陳路溫柔道:“現在不生氣了吧。”
陳路還是沒說話。
晚上曲悠然給穆于發信息,說買了披薩放在宿舍樓下,讓穆于幫忙拿一下,他就不上樓了。
穆于下樓拿了披薩,陳路坐在床邊晃着雙腿玩手機,看到穆于提了盒披薩上來,眉開眼笑:“呀,你叫外賣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不是我買的,是曲哥送過來的,他怕你見到他不高興,所以沒露面。”當然曲悠然沒這麽說,後半段是穆于的猜測。
陳路愣了愣,穿上拖鞋就往樓下跑。
穆于欣慰地看着他的背影,拿出自己的手機,上面安安靜靜,沒有任何的消息提醒。
集訓開始後,穆于就忙得沒功夫看手機了。
課程安排得很滿,大概是因為集訓結束後,馬上就要參加預選賽。
穆于和陳路這一批通過冬令營進來的,不僅是道場的“轉學生”,還是年紀最大的棋手。
其餘人十七八歲,最小的一個才十四歲。
看着這些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穆于心中多少産生了一些壓力。
不過他這人耐性較強,抗壓力也不錯,之後的每局對弈,都保持了極高勝率。
陳路在連輸三場給他後,直呼詐騙:“你一直停在業餘5段,也是為了虐菜的吧!”
穆于腼腆搖頭:“承讓。”
陳路靠在椅子上,擦了擦腦袋上的汗水:“我也不想讓!你就不能讓讓我嗎!”
穆于認真道:“下次一定。”
還在棋室,陳路不敢高聲喧嘩,只能小聲道:“穆于,你學壞了!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兩人說說笑笑,回到宿舍後,穆于就發現陳路在翻行李箱,拿出一套舒适的衣服和運動鞋。
“明天不是休息嗎,師兄說帶我去爬山吃燒烤,要不要一起啊?”陳路熱情邀約。
穆于看了眼自己毫無動靜的手機,一念之差,還是選擇搖頭:“算了,你們去玩就好。”
第二天,假期一至,宿舍樓層內從早上開始,就不斷響起開關門聲。
穆于被吵醒後,想去棋室打譜消磨時間,他看了眼陳路,對方還在悶頭大睡。
輕手輕腳地換好衣服,穆于離開宿舍樓,前往棋室。
氣溫逐漸升高,前一日仍然需要穿上衛衣,今日就已經熱得需要穿短袖,太陽炙熱地烘烤大地。
北市的夏季踩着五月的尾聲,總算來臨。
清晰的蟬鳴聲在耳邊嘹亮地響着,刺眼明亮的陽光照得穆于有些睜不開眼。
所以當他看見站在樹下的那個人時,他甚至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所以出現了幻覺。
周頌臣雙手抱于胸前,穿着白色t恤,頭發蓬松地壓在額前,少見地透着股少年氣。
他靠在樹上,擡眸望着不遠處的一只小鳥,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陽光落滿他一身,離得這樣遠,穆于卻好像能聞到他身上清爽的氣息。
感覺到有人靠近,周頌臣轉過臉,随後一愣:“哈,心有靈犀啊,剛想打電話給你呢。”
他唇邊還帶着一點未散去的笑,樹影被風吹拂,耀眼的光斑在他發間輕輕晃動,穆于的心髒好似都被這金色的陽光燙了一下。
瞬間蜷縮成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