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到了公園,安娜卻沒有春游踏青的激動感,而是對零食很感興趣,“你從哪找來這些東西的?”

“怎麽樣?有童年的感覺了嗎? ”

“那倒沒有。”安娜故意逗他,“我小時候,可沒一次吃過這麽多零食。”她說着抓過一袋幹脆面蹂躏起來。

一聽這話,溫若何着急了,趕緊搶過這一大包零食,“那不給你吃了!以後一個月只能吃一袋! ”

安娜笑了起來,撕開幹脆面,“等到我長大了,自己工作了,卻沒想過要再去買這些東西,總覺得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她低頭聞了聞濃重的調料味,“人啊,真是奇怪,小時候覺得那麽重要的東西,總是去回憶,去懷念,就找尋那個感覺,其實現在想想,也沒有那麽值得去懷念。”

“怎麽突然這麽傷感了? ”溫若何擰開一瓶飲料遞給她

安娜接過飲料,卻沒有喝,只是嘆了口氣,“就是突然這麽覺得的。自以為很在意的東西,根本沒有你想的那麽重要。”

“那……僅限于零食,還是包括了人和事呢?”溫若何試探問了-句。

“人和事?”安娜歪頭思考了一下,笑了起來,“也許是―樣啊,比如你,我原來覺得看到你就頭疼,現在發現啊……你根本就那麽值得我去頭疼啊!”

“吖?!”溫若何猛地站了起來,可憐巴巴的指着自己,“那……是什麽意思啊?”

“就是字面意思啊……”安娜憋着笑說道。

“那那那……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溫若何低頭喃喃道。

安娜湊過頭看他,“你理解的是什麽意思? ”

“我……”他咽了下口水,看着安娜一副竊喜的模樣,回過神來,“安娜,你又在吓唬我了是嗎?”

“誰叫你那麽沒自信啊……”安娜喝了一口飲料,“今天天氣不錯,還真有點小時候春游的感覺呢,什麽天氣晴朗,春風拂面啊! ”

溫若何也坐了下來。因為今天并非周末,所以公園的人并不多,他們坐在湖邊的長椅上,靠着椅背,享受着溫暖的陽光,微微的輕風,夾帶着花草的清香,着實惬意。

“現在找到美好的童年了嗎?”

安娜閉着雙眼,呼吸着新鮮的空氣,也許是太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她笑着說,“勉強還算美好……”

“那麽……”溫若何側目看着緊閉雙眼的安娜,她看起來十分的自在放松。雖然不知道是否合适,但是他還是決定開口,“完整的家我可以給你,美好的童年也可以找回來,那麽是不是也可以有機會做一次善良的女孩? ”

“嗯?”安娜聽得有些疑惑,睜開了雙眼,“敬老院也去了, 春游也游了,還要做善良的女孩,難不成叫我去獻血啊? ”

“不是。”溫若何搖了搖頭,“善良的方式很多種,可以是付出,也可以是一種寬容,比如,原諒一些……嗯……就像你說的,以前覺得好像無法接受,太過在意,現在仔細想想也沒有必要那麽執着的一些問題。”

似乎聽出了話裏其他的意味,安娜有些警覺地看着他,然後站了起來,挑起了細長的眉梢,“你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被安娜這樣一看,溫若何立刻就慌了。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能夠藏得住秘密的人,也更不是一個有本事撒謊騙人的人,所以此時就立刻眼神飄忽,言辭閃爍,“那個……我沒什麽意思啊,就、就是這麽說一下,覺、覺得也許安娜你會明白,其實吧,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何必要那麽糾結。也許,放開了,心情會更好呢……” “你到底要說什麽?”安娜微昂着頭問道,語氣不容他再繼續含糊其辭。

“那個……”他低頭,有些糾結的模樣,繼續說道,“還有我們那天去敬老院啊,張大伯不是也說了麽,其實我們做子女的,還是應該孝順父母的……”

“溫若何!”安娜提髙了語調,一把抓過長椅上的拎包,“你再這樣唧唧歪歪,我就走了。”

沒等溫若何開口,一邊的小樹林後,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繼而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說,“安娜。”

安娜扭頭,就看見了林南。

下意識的,她側目瞪向溫若何,“哈!你現在倒真是厲害了,

我和你說了我不想看見她,你還能瞞着我讓她來丨”說罷,她大步就要往前走。

林南一把拽住她的手,“安娜,安娜,你聽媽媽說,這不怪若何,是我,是我太想你了……”

“媽媽?”安娜使勁想掙脫她的手,聲音尖銳地說,“難道是我的耳朵出問題了嗎?我喬安娜活到現在,還真不記得我有媽媽呢” 安娜的話像字字帶刺,紮着林南,但她還是死死地拽着安娜不丢手,仿佛一松手,女兒就會從眼前消失一樣。“安娜,都是媽媽的錯,我知道你和若何在一起,這、這很好,你千萬不要因為媽媽而放棄你的幸福,所以我會離開的,我不會影響你的。”

安娜看着她,那天太過于匆忙,她轉身就離開,倒沒有仔細看過她。林南五官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但是細密的皺紋爬上了她的臉頰,雙鬓微白,她看着安娜,滿眼的乞求,乞求着原諒……安娜吸了一下鼻子,眨了眨眼睛,幹咳了一聲,“這個我可管不了。你走或是不走,從來都不是我能決定的,況且我不覺得我們倆之間還有什麽關系,所以你也不需要和我說這些。”

“安娜,我不指望你原諒我,但是我不想又害了你啊。”林南帶着哭腔說道,眼淚從眼眶中滑落。安娜就想到了自己記憶中的她,她不是那麽絕情的女人嗎?她不是可以甩開手無所牽挂嗎?如今的她,也會有今天這副模樣?

“你害不害我,那都是我喬安娜命中注定的了。”安娜堅決地說道,“我已經不想再去想了!因為我覺得你根本不值得我去傷心難過,所以你做什麽,都和我無關!”她說罷,使勁一用手,林南被推倒在地。

“媽!” 一邊的溫若何沖過來,急忙把她起來,“安娜,你怎麽這樣!”

安娜盡是想掙開她的手,卻沒想到會把她推倒,心裏也是一驚,但還是扭過頭不看她,“我哪知道她現在這麽嬌弱,還是說心狠的都會裝可憐! ”

“安娜!”溫若何有些生氣了,“你這樣太過分了!”

“我過分?!”安娜原本就在氣他欺騙自己,這會兒更是不爽因為林南而導致溫若何這樣說自己,“那你們就不過分了?!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來插手我和她的事!你以為你真的是聖母嗎?你能感化所有人?什麽做好人!簡直蠢死了!我來告訴你,你做好人是什麽結果——溫若何,我告訴你,你人真是太好了,我要給你發一張好人卡! ”

“……”溫若何一下愣住了。

“什麽意思?”林南沒有聽明白,只是知道安娜很生氣的樣子。安娜瞥了她一眼,“我要和他分手,你明白了嗎?!”她說完轉身就走。身後的林南說,“安娜,你不要這樣,都怪——”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邁步的安娜也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原本被溫若何扶着的林南像是一片枯黃的落葉一般,又栽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安娜止步,有些驚詫,但嘴上還是說道,“她又想怎麽樣啊?” “她發病了!”溫若何焦急地說着,急忙把她扶起來,“快打120。”

安娜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她不知道林南得的是什麽病,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到底是怎麽了?”

“快打120!”溫若何把她翻了身平躺在地上,擡頭大聲對着安娜吼道。

安娜着實沒見過溫若何這副模樣,被吓得忘記了自己是要離開的,有些顫抖地拿出手機,撥通了120。長到這麽大,安娜還從未打過120,光是聽起來,就覺得有幾分憧恐不安。挂了電話,溫若林南的雙腿擡高了一些,對着安娜說,“你過來掐住她的人中。“

完全不知道情況的安娜慌亂地問,“人中在哪?”

“那你來扶住她的腿擡高。”溫若何說的飛快,然後伸手掐住林南的人中,安娜過來擡高她的雙腿,只覺得自己的雙手在微微顫抖,“到底是怎麽了?”

“她休克了。”溫若何俨然非常有經驗的架勢,“她的腦血管硬化比較嚴重,稍微情緒激動,就很容易這樣休克。”

“那會如何?”安挪對這樣的疾病完全沒有概念。

“嚴重的結果就是腦梗死和腦充血。”溫若何說道,“所以你不應該那麽說她,她是不能受刺激的。”

聽到“腦梗死”這三個字,安娜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從未想過有天再見林南,也更沒有想過林南會在自己眼前倒下去,還可能……腦梗死!“那你還帶她出來見我!你明知道我和她只會吵架!”安娜對着溫若何怒吼。

“我哪知道你會這麽說話啊。”溫若何委屈地說,“這費天我都不在想着逐步感化你麽……”

“你那點感化有什麽用啊!”安娜吼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會激動麽!我是不知道她有病,難道你也不知道? !你覺得這樣冒險很有意思嗎?!出了事你負責啊!”

“安娜……”溫若何看着她,“你好激動啊……”

“我能不激動嗎?!”安娜怒吼,“我是恨她,可還沒想要她死!我這麽多年沒見過她,要是她突然被我氣死了,那我真冤枉的,該得到的沒得到,反倒落了個氣死親生母親的罵名!”

“安娜,你承認她是你母親啦!”溫若何有點激動地說。

“你倒是掐好人中啊!”安挪皺着眉頭說道,“這個120怎麽還不來啊! ”

“安娜,那你是不是原諒她了?”溫若何追問。

“都這麽時候了,你能不廢話麽!”安娜沒好氣地說道,看着昏迷不醒臉色鐵青的林南,繼續怒吼,“敢情她不是你親媽,你就這麽不着急! ”

“我……”溫若何無力反抗怒火中燒,戰鬥值飙升的安娜,只能沉默不語。120救護車趕來,林南被就近送到了市第一醫院搶救,等到她被送進病房休息已經是下午三點的事了。

安娜和溫若何也沒有心思吃午飯,一直在急救室外面等候。

“你知道嗎?她在美國的丈夫有家庭暴力,她一直被打,但是在美國無親無故,一個人根本沒辦法生活。那天我們在河邊遇到她,她的額頭腫着,嘴角流血,一只眼睛被打得烏青。後來我們才知道,她全身上下有好多處傷痕,大大小小,有刀劃的,也有煙頭燙的。我當時就想,如果一個人做了再大的錯事,這樣的懲罰也足夠了。她沒有和我們說起過以前的事,她只說那是她人生中犯過的最大錯誤,人生中最大的錯誤有多大呢?我還真沒想過是這樣,我―直以為是不應該來美國,不應該找這樣的男人……抛棄自己的孩子,其實對一個母親來說也需要很大的勇氣吧。我想,也許她當初是帶你一起走的吧。哪個母親不希望帶着自己的孩子過好日子呢。 可是你不願意和她走,她也沒有想到會是那樣的結果,等她有了能力的時候,她又覺得隔了太久,你一定不會原諒她了……”溫若何坐在長椅上,這樣對安娜說。

安娜聽者他的話,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有聽見,她只是在想,在剛才的那一瞬間,她突然發現,自己對于林南的全部仇恨都瞬間消失了,她不想讓這個女人離去,就是那麽的簡單。她不愛這個女人,也沒有任何的感情可言了,但是這個女人在她面前那麽倒下去,她還是難以接受。

她想,自己真是糾結,恨得要死,卻又舍不得真的讓林南死去。 嘴上怎麽不承認,可是她的內心,或者說她身上流淌着的血液,都在清晰的告訴她——喬安娜,林南是你的母親!無論她願不願意接受,事實都是如此!

林南被送進病房後,溫若何去辦理住院手續。安娜坐在病房裏。林南隔了好一會兒才醒來,她輸着氧氣,說話含糊不清,但是仍然可以聽到是安娜的名字。

雖然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她,但是此時安娜也還是走到了病床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回道,“怎麽了?”

林南艱難的張口,在氧氣罩上呵出一片白霧,她的聲音在霧氣中傳來,她說,“對不起……”

不知道為何,安娜不是第一次聽她這麽說,或者說,從遇到她起,安娜就一直在聽這樣的話。曾經她覺得道歉這種東西是全世界最不靠譜的東西了,為什麽呢?道歉意味着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 既然做了,又不可改變,道歉又能怎樣呢?既然知道會對對方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又為什麽要去做呢!尤其是對于林南,安娜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她的道歉打動。從小到大,安娜都覺得這輩子,哪怕林南跪在她面前,她都會不為所動。但是在這個時候,林南倒在了自己的面前,抑或是現在這樣躺在她面前,她的內心深處就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安娜,她是你的母親。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的母親,她把你帶到了這個世界上,你可以恨她,可以辱罵她,甚至可以不去認她,但都是給予你生命的母親,給了你做這些的機會。”

她想着,鼻頭一酸。她動了動嘴角,溫熱的液體就充斥了眼眶,她張口,嗓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聲音也帶着沙啞。

她說,“沒……關系了。”

二十多年來如鲠在喉,此時就這樣簡簡單單說了出來。林南大概沒有想過會聽到這樣的話,可能連曾經的安娜自己都不會相信在某一天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她說了出來,那麽簡單。明明是一句原諒,卻反倒釋放出了這麽多年來的所有仇恨,抱怨,以及痛苦。

安娜突然覺得難以言表的輕松,所有的執念都沒了。當她不去恨林南的時候,她真的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麽執念了。

她看見林南慘白的雙唇顫抖發不出聲音來,然後淚水滑落。她點點頭,揚起了嘴角,就笑了起來。

交完費的溫若何輕輕打開病房的門,看着安娜伸手把林南的頭發別到耳後。她微微彎下身子,長發滑落,窗外的陽光照進來,一切朦胧得如夢境。

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那個午後,他第一次看見安娜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只是那天的安娜一直在哭,在傷心的人眼裏,看不到陽光。但是溫若何看見了,安娜小小的身軀蜷縮在牆角,陽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緊緊圍着。

第一眼恍惚中,溫若何以為是一個在玩躲迷藏的小姑娘,當他定睛一看時,才發現她在哭。她擡頭,可憐的撇着嘴巴。他當時就想,這個小姑娘,要是在陽光裏笑,是什麽模樣啊……

只是很久很久,安娜都好像沒有真的笑過,哪怕她笑得再開心,哪怕她笑聲泠泠,都不如此時的淺淺一笑。

她笑着,溫若何卻覺得鼻子發酸了。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又轉身走了出去。

他想到他媽媽說過,“若何啊,你一定要找一個善良的女孩 她可以有些傻乎乎的,不太聰敏,不太機靈,但是她一定要善良。這樣你就會過得很開心了。當你去做一件好事的時候,她不會說你是傻瓜,她會笑着說你做得對。”

雖然這個話似乎和安娜頗有出人,但是……咳咳……安娜還是個善良的女孩啊!

他這樣想着,笑宥撓了撓頭,突然卻瞥見走廊盡頭一個熟悉的背影,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但是背影匆匆,着實看不淸是誰。

“若何! ”

突然有人喚了一聲,他扭頭,是父親趕來了。他回神,急忙領 着他進病房,就把背影的事忘了個精光。

安娜雖然放下了和母親之間的芥蒂,但是和林南畢竟隔二十多 年未見,還是有些生分,說話也顯得客客氣氣的,但是這對林南來 說已經很滿足了。歲月的錯失又豈是能随便彌補的?

“對了,你和你爸說了這個事嗎? ”幾天後從醫院出來,晚飯 後溫若何送安娜回家,路上突然問道。

安娜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麽說。”這個問題她頭疼了很久, 确實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對于她和父親來說,林南都是一個背叛 者。但是安娜作為她的女兒,怎麽說也多一份血肉親情在內,而沒 有這份血緣關系的夫妻,恐怕就很難去原諒她了。就好比她和沈睿—樣,一朝背叛,就永無原諒之日。

倘若能夠一直瞞着父親,也未嘗不是一個善意的謊言。無奈此時的林南身份複雜,不僅僅是她的母親,更是溫若何的繼母。即使 不告訴父親真相,那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又豈能兩家人不見面呢?

突然見面,豈不是問題更大?

雖然知道自己應該和父親說這件亊,越拖問題越大,可是她始 終沒有這樣的勇氣開口。

“那不說好嗎? ”溫若何問道。

“當然不好。”安娜籲了一口氣,揉了揉額角,“哎,我今天 就去說說看!不能再拖了! ”

篤定了這樣的想法,也鼓足了勇氣,一回到家中,安娜就問李 秀梅,“我爸呢? ”

“在書房看書呢。”李秀梅說道,“你有事啊? ”

“嗯……”安娜支吾着應道,就往書房走。

李秀梅看她面色凝重,八九不離十是那件亊,便急忙丢下手裏 的碗筷,叫了一聲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莉娜,“莉娜,安娜去找他 爸了! ”

安娜進了書房,就開始緊張。雖然她一向面對事情很冷靜,但 是此時還是有些不安。

“爸,我,我想和你說件事。”

“嗯。 ”喬父沒有擡頭,繼續看着書本,“你稍等一下啊,我 把這段話看完。”

“嗯。”安娜應聲,坐在沙發上。她覺得心跳得枰評的,早知 道這麽尴尬,就應該拉着溫若何一起,只有他這個白癡才會完全不 覺得尴尬,然後說出一些大言不慚要求別人寬容大度的言論!

過了少許,喬父放下書,擡頭問道,“怎麽了? ”

“我……”安挪有備而來,卻依舊張口難言。

突然屋外傳來一聲李秀梅一聲驚叫。安娜的話立刻被打斷了, 父女倆跑出門外,原來是李秀梅被熱水燙到了手。

雖然是小亊一件,但是安娜說話的勇氣已經被打散,此話就未繼續說下去。

過了幾日,林南出院。一起吃完飯後,安娜回家,開門前,她鼓足勇氣,今天一定要和父親說個清楚。

打開家門,安娜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卻看見喬父、李秀梅和莉娜都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看電視,沒有看報紙,也沒有在談天,氣氛很是沉悶。她心裏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暗想今天看來又說不成話了。

“安娜,你過來。”

安娜還未開口,就被叫了過去。她關上大門,把包放在沙發上,走過來問,“怎麽了?”

方才叫她的是李秀梅,喬父并未開口,此時他的臉色鐵青,煞是難看。李秀梅面色凝重,莉娜看着安娜,挑起眉梢,有幾分得意。安娜摸不清這樣的表情代表了什麽意思,于是又追問了一句,“怎麽了啊?”

“是我要問你怎麽了!”喬父厲聲喝道。

安娜大驚了一下,想來父親很久沒有這樣生氣過,肯定是出了大事。“我怎麽了?”

“爸!”莉娜開口,“你看她真是會裝!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呢,要不是我陪我媽去醫院看燙傷,我們哪會知道有這樣的事啊。要是我們不說,她肯定是想瞞着你呢!”

“莉娜,你潑髒水到我身上前能不能有點道理啊!”安娜挑眉回道。

“我潑髒水?!”莉娜哼了一聲“那也是你自己身上髒!”

按說平日莉娜是斷然不會在喬父面前這樣和安娜吵架的,今日有這樣的膽量必然是抓到安娜的把柄了。果不其然,她說着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張照片,就甩到了安娜臉上。

安娜伸手接住一看,竟然是一張她和;林南的照片!

照片上自己正在給林南喂藥,看起來是一對及其融洽的母女。她頓時腦子一嗡,低頭一看,滿地的相片,無一不是她在醫院照顧林南的洋子。看着父親鐵青的臉,安娜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他拿到照片時憤怒的洋子,而後把照片全部扔到了地上!

“爸。。。”安娜開口說道,其實她今天已經打算要開口說這件事,只是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不用說了!”喬父扭頭不看她,“我都知道了!”

“可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安娜急忙說道。不過李秀梅并沒有給安娜解釋的機會,她接了話說,“安娜,你真是讓我們太傷心了!不說我這個後媽這些年辛辛苦苦把你養大,沒虧待你一分,你吃的穿的從來都比莉娜好,就連溫若何被你搶走,我也沒袒護我女兒多少,被你搶了也就搶了,誰叫我們母女倆是外人呢!可是你爸,這麽多年也沒為你少操心,當初你媽把你丢下,也是他把你拉扯大的,如今這個女人回來了,你就立刻和她相親相愛了,你爸得多傷心啊!”

“我看她是從來沒把這個家當做家!”莉娜說道,“那個女人不是別人,就是溫若何的繼母!我看她是發現了這個,想要和母親團圓,才硬從我身邊搶走了溫柔何,這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了!”

“我沒有!”安娜面對劈頭蓋臉的指責,大聲地反駁道,“你們倆知道什麽啊!”

她一吼,李秀梅立刻就帶着哭腔說話了,“是啊。。。我和李娜知道什麽呢。我們倆就是外人,哪能插嘴你們家的事。只是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當初這個女人那麽狠心,為了錢就跟人跑了,這種人你還能為了她背叛你爸,我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麽長的,能這麽狠心對你爸啊!”

“爸,我能不能單獨和你說這個問題……”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情況,安娜也覺得自己有些混亂了。

“單獨說什麽呢?”莉娜一把伸手推搡了她一下,“有什麽不能當着大家的面說?你要去裝可憐麽!說沒有媽的孩子多可憐,還是說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現在生病了,而你喬安娜是多麽孝順善良的人,所以才看不下去要照顧她!得了吧,我看那個女人不要臉,你也一樣。她現在不是嫁了個富豪嗎?聽說住着豪宅呢,比我們家有錢多了!她會需要你的照顧?而你呢,不也是看着溫若何有錢就搶了去嗎?這樣你也可以進豪門了!你們母女倆可真是有本事,一個勾引老子,一個勾引兒子,一樣的唯利是圖! ”

“你說夠了沒!”安娜一下血沖上腦門,也伸手推了她一下。莉娜順勢踉跄了一步,摔倒在地,不偏不倚摔到她骨折剛剛康複胳膊了,立刻大哭起來,“啊,媽……好疼啊,我的胳膊要斷了! ”

“莉娜!”李秀梅立刻沖過去扶起女兒,對着安娜說,“你也太過分了啊!”

“安娜!”喬父起身,看着她說,“你給我記住,我和林南老死不相往來,你要是去找她,就不要認我這個爸,同樣的,你要是還想待在這個家裏,就不要再去見她。”他說着頓了一下,“你也不許和溫若何來往!”說罷轉身離開,沒有留給安娜任何解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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