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軍屬樓，團長家裏。
林小山扒着碗裏的飯，津津有味的吃着排骨，林沉摸了把他的小腦袋。
“阿沉啊，今年過年回不回家？”林小山的媽媽，桂英問道。
“不了，就待在部隊。”夾了口米飯。
“你爸說好久沒見你了，想你。”桂英端上了蘑菇湯。
“嬸嬸你別操心了。”
桂英是林沉的嬸嬸，她的丈夫林團長，叫林華，是駐紮吐魯番盆地部隊的團長，林沉所在的連隊就歸他在指揮。而林華也是他的親叔叔，他的父親林明長林華8歲，在林沉還是童年時，林華已經遠赴新疆吐魯番從軍。
“都三四年沒回去了，今年回去一次。”林華抿了口酒。
林沉放下筷子，沉默了會，“再說吧。”
林華心底也不敢強求他，他有自己的心事，有自己的心結，放不下放的下都應該由他自己決定。
他對家的概念，家的記憶停留在了9年前，一個對生活對未來充滿希望，充滿求知，充滿好奇的少年，迎來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那段歲月。
他像大部分少年一樣熱愛籃球，喜歡電動，可以交際所有他感興趣的男男女女，他活潑陽光，聰明好學，卻依然會經歷那些醜惡的世俗。
18歲的時候，他連高考都沒有參加，那年是北京奧運會，舉國歡慶的一年，也是他人生重大改變的一年。不顧老師的阻撓，不聽父親的解釋，義無反顧的填了那張義務兵的表格，背着他從未背過的綠色行囊，穿上一身可以帶他遠赴南疆的迷彩軍服，踏上了疾馳而下的籃皮火車，輾轉到了新疆最熱的盆地，一待就是9年。
林明的出軌，導致了林沉母親的去世，像所有隐忍到最後爆發的絕望主婦一樣，用了最愚蠢也是最解脫的方式對這段婚姻，對這個家庭做了告別。
他記得那天天氣突然降溫，他冷的打着哆嗦回家，打開門就喊媽媽給他倒杯熱水，卻始終得不到回應。林明跪在廁所的門口，頭顱像斷了似的低着，無聲的掉着淚。他甩了手裏的籃球去扶林明，卻被吓到摔在了門口。
浴缸裏，鮮紅的血水，躺着永遠再也不能對他笑的母親，不會再給他倒熱水，不會給他□□吃的，更不會再罵他，那天成為了他人生中最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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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抖着煙，在陽臺看天上的月亮。
林小山偷偷的拉開陽臺門，抱着哥哥的大腿，嘟着嘴巴讨要東西。
“哥哥，我要吃波板糖。”
“上次不是給你買了，還要吃，不想要牙了？”扭着他耳朵。
“哼，上次那個被壞葡萄老師沒收了，她扔垃圾桶了，我就吃了一口。”小小年紀，說話已經會張牙舞爪了。
林沉問他，“什麽老師啊，怎麽又給人取外號？”
“就是新來的，好兇的，我們班都喊她壞葡萄。”插着胳膊，滿臉不屑。
“為什麽沒收你糖？”吸了口煙吐掉。
“我，我上課，舔，舔了一口。”支支吾吾的說道。
林沉扭着他臉，來回扯了扯，“活該啊。”
“哥哥，我不管，你再給我買一個，媽媽不讓我吃，她不會給我買的。”耍着無賴，搖着林沉的大腿。
村裏上學，波板糖根本沒吃過幾回，那個還是上次出去公幹順路給他買的，點着頭答應他。
“下次出去給你帶，但是，不許再上課吃了，也不要被你媽發現。”他指着貪吃鬼的鼻子叮囑。
林小山笑開了花，陳紫绮躺在床上打了兩個噴嚏，最近晝夜溫差大了些，她拉了拉被子，在床上刷手機。
微信彈了幾聲，她切進去，是李兵。
李兵：明天大家去市裏逛逛，你去嗎？
紫葡萄：幾個人，怎麽去？
李兵：5個，我開桑塔納。
陳紫绮翻過身拖着下巴，明天待在這也是無聊，手指敲着回他。
紫葡萄：OK。
李兵把她拉進了新建的教師群，直接在群裏，大家一起聊天。
甜心：明天去市裏哪裏呀？我想買點衣服。
安娜莊園：高昌路吧，好像只有那比較好了。
李兵：好，大家早點休息。
陳紫绮什麽都沒回，又躺回了床上，來這也快一星期了，每天無聊的12點就要睡覺，她想了明天要穿的衣服，下床搭了搭，挑了兩件套，做工精致的雪紡背心加短褲，白色的，再搭一雙黑白配色的漁夫鞋，好看又舒适。
周末早上，陳紫绮打扮好，背上一個棕色的 mcm小背包，帶上門往門口走。
古慈坐在副駕駛喊陳紫绮，“小陳老師，快來快來哦。”
陳紫绮收了傘，開門進來坐在古慈後面，潘田田往裏挪了挪，看着陳紫绮的打扮，又望望自己。
“紫绮，今天逛街，你幫我選兩套衣服呗。”她熟絡的握着陳紫绮的胳膊。
陳紫绮不太喜歡還不怎麽熟悉的人碰她，推着笑了笑，“好啊。”
莊安娜坐在旁邊聽音樂，古慈在前面叨叨，李兵已經啓動了車子，将近兩個小時的路程。
李兵開手動檔不習慣，11點半左右才到了高昌路，找了一處停車位停好車，幾個老師下了車。
陳紫绮一下車就撐開了傘，傘現在的地位跟手機一樣，只要在外面寸步不離手。
商場外貌不新，甚至有些被日光曝曬後留下的片片褪色痕跡，陳紫绮才不指望能在這種地方買到什麽漂亮衣服。
古慈帶着他們進商場，一樓沒什麽逛的，都是零星的護膚品專櫃，賣的都是陳紫绮不用的牌子，還有幾個壓根沒聽過。
莊安娜和潘田田挑了兩瓶化妝水結賬，陳紫绮想買雙鞋子，抱着試試的心态去鞋店看了一圈，沒走進去幾秒鐘就又出來了。
跟着上二樓就是賣衣服的，潘田田怎麽說也是蘇州這樣有品位的城市出來的，怎麽選衣服的眼光土裏土氣的，不是鑲了珍珠的粉色連衣裙，就是挂着紗網的長裙。
陳紫绮幫她挑了件碎花裙，往她身上比比搖搖頭，她發型太直穿這個有點鄉氣，又拿了件白色的無袖木耳邊連衣短裙比比，這個可以，配着她可愛的臉還顯的小一點。
潘田田信她的眼光，拿着衣服就去結賬了，莊安娜沒挑到什麽喜歡的，待她結完賬後，一行人又去運動品牌看了看。三葉草在做夏季打折活動，李兵買了雙鞋。
古慈看着飯點快到了，轉着脖子看看周圍，“要吃飯了，你們想吃什麽啊？”
“我想吃羊排，羊肉串！”潘田田激動的跳着。
李兵無所謂，主要看女士，“莊老師和小陳呢？”
“都行。”莊安娜回道。
陳紫绮滑着手機點點頭，試試正宗的新疆羊肉串到底和她家那賣的差距有多大。
商場後面有一家網紅新疆菜館，前來的不僅有當地的居民，還有很多來吐魯番旅游的背包客們，五湖四海聚在這裏品嘗地道的新疆菜。
玻璃門開着，裏面跟平常的菜館一樣，幾張長桌放在廳內，坐滿了人，樓梯上去還有個二層，店員招呼他們坐了下來，拿菜單給他們看。
他們點了孜然羊排，烤羊肉串，椒麻雞，特色囊，丁丁炒面，雜燴湯和幾瓶烏蘇啤酒。
陳紫绮看了眼周圍，不少背包客，也有外國人面孔，方言夾雜着外語。她手裏抓着包，跟他們說去趟廁所。
找了一會，才找到菜館的廁所，在拐角的一個旮旯裏，左邊男，右邊女。
她把包挂在勾上，沖了遍廁所，再方便。
出來後，又從包裏拿出氣墊補了補，鏡子不幹淨，上面有灰還有水漬，她勉強照了照，仰着下巴，手指梳着長發。
林沉今天放假，隊裏幾個小夥特地出來放松放松，再購置點東西回去。
“沉哥，你說連長是不是沒事找事，這事你管的話，他還要操那個心嗎，現在那個排長估計腦子都要炸了。”
林沉沒考大學，軍銜提不到排長的位置，只是個代理排長，剛任的排長到位了，他也就不管了。
他們今天都穿了自己便服，林沉穿着白衣短袖，軍綠色工裝褲，腳下卻還是那雙靴子，大熱天，也不怕腳熱化了。
陳紫绮梳好頭發，背上包轉身回去，林沉剛剛好拐進來，嘴裏跟劉炜說，“在外面少說隊裏的事。”
劉炜颔首間看見廁所門口的白衣服女人，眼睛又亮了。
“陳老師！這麽巧，你也在！”
陳紫绮還沒反應過來是誰，那邊就開始跟她熱絡起來了，她看了眼林沉，跟劉炜笑笑。
“嗯，吃飯的。”
“我們今天放假，也來這吃飯。”二十二三歲的毛頭小夥子部隊待久了，面對女孩，總是有點傻裏傻氣的。
林沉望了一眼她，嘴巴還是紅的吓人，從她身邊走過，吭都不吭一聲進了男廁。
切，裝什麽不認識呢。陳紫绮撇了他一眼，擡着步子就走了。
劉炜笑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也進了廁所。
林沉正在方便，劉炜也加入了。
“沉哥，陳老師長得真漂亮，對不對？”撒着尿問他。
林沉抖了抖提上褲子，“一般。”
一般？劉炜吓的尿出了尿池，這叫一般，那什麽才叫漂亮啊？沉哥真的是仗着自己帥，要求高。
陳紫绮扭着腰回來了，菜上了一半，她擦了口紅拿筷子吃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