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特屬暖溫帶大陸性幹旱荒漠氣候的吐魯番,又一次迎來了強風日。
平時太陽光的直射就已經夠讓陳紫绮頭痛了,居然又讓她碰到了強風日。
古慈在院子裏搬東西,大風吹着沙礫拍打在窗戶上,沙沙作響,他敲了敲陳紫绮的房門。
“小陳老師,晚上別出來了,起風了哦。”在門外扯着嗓子跟她說。
陳紫绮敷着面膜,随便應了聲。
窗戶讓風吹的來回晃動,她真怕下一秒,整扇窗子掉下來。
敷好面膜,要去洗臉,外面風不見小,卷着灰,她這出去一來一回,臉又得髒。
翻箱倒櫃找到了帶來的濕巾紙,把臉擦幹淨,抹護膚品,不嫌繁瑣冗長,捯饬了十幾分鐘。
又躺回了床上,玩手機。
沒玩幾分鐘微信又響了,她點開,臉黑着。
陶蘇芬給她發了兩條微信。
陶蘇芬:你人在哪?
陶蘇芬:你躲我啊?你真是白眼狼,自己媽媽都不要了是不是?
多久了,是多久沒跟她聯系了。
去年,她畢業一年,在合肥渾渾噩噩玩了一年,跟谷谷天天晝夜颠倒,每天都是一樣的日子。有空接接商演活動,走個貓步,再兼職做個微商,賣賣代理的東西,日子也過的潇灑。
陶蘇芬是她母親,今年只有44歲,是個會抽煙會喝酒,打扮時髦大膽的中年女人,可是她光鮮的外表在外人看來,只有30多歲。陳紫绮小的時候以為美是母親這樣的,那時的母親不會畫着濃妝,不會半夜三更不歸家,更不會喝酒抽煙,她溫柔賢惠,總是穿一身莫蘭迪色的素衣,會燒一手好菜,她喜歡她,也不會打她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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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變故太多,多到陳紫绮難以忍受,多到她希望,如果自己只是一只孫猴子該有多好,無畏無懼,留戀就是留戀,忘記就是忘記。
紫葡萄:我來新疆吐魯番支教了。
那頭過了會又發來了。
陶蘇芬:換手機號怎麽不告訴我?
手機號換了純屬是想擺脫一些二百五的騷擾,她也懶得找她,就一直等她找自己,這一等都快有七八個月了。
紫葡萄:找我什麽事?
陶蘇芬:我要結婚了。
抓着手機的手遲疑了會,她雖然不跟她聯系,但她清清楚楚的了解她的生活,從朋友圈裏。
紫葡萄:你瘋夠了沒有?
陶蘇芬:我只是跟你講一聲,也沒讓你回來參加!
握着手機想砸了,竟沒想到她是這樣瘋狂。
紫葡萄:你瘋了,跟比自己小15歲的人結婚,你是不是有病?
陶蘇芬:我有病?我追求愛情我有什麽病?你才有病,害人精,不是你,我會過的多幸福!
害人精,克星,該死的,不知道被她罵了多少年,她顫着手回她。
紫葡萄:那就祝你幸福一輩子吧。
她關了機,趴在床上大聲的痛苦着,外面的風很大,她哭的很安心,放肆,沒人會知道,在這着驟風的夜裏,有人背負着一生的痛忏悔。
連隊夜裏睡覺,根本睡不安穩,想到去年的強風日,淩晨突然戰備,要去救援。
林沉枕着頭,想着下個月的運動賽,他這段時間天天加強鍛煉身體,補補理論知識。
黃子忠在上鋪哼着,隐忍難耐的聲音。
林沉踹了腳上面,黃子忠手裏動了幾下交代完了,喘着氣。
“你怎麽又搞,上個星期不才舒服過一次?”姜傑躺在床上笑着問他。
黃子忠扔了紙,舔舔嘴角,壞笑着問他,“你知道我剛才想着誰嗎?”
姜傑來了興趣,問他,“誰啊?”
“那個前凸後翹的夕陽小學女老師。”黃子忠一臉滿足的樣子。
上次部隊執行完任務回來,他也看到了紫衣長裙的性感女老師,盯着她腰臀看的心裏直癢癢,再看臉,感覺這要是能到手,神仙過的日子也不過如此了。
“操,你換個人行不行啊!”劉炜起身罵他。
姜傑表情尴尬,覺得小陳老師是漂亮,是讓人有想法,但他想都不敢想的。
“換誰啊?你啊?媽的,你能想我不能想?”黃子忠罵他,提着褲子。
“我什麽時候想過?太龌龊了!”劉炜是真沒想過,他就是覺得小陳老師漂亮,可愛,招人喜歡,他沒那種見不得光的思想。
“得了吧,你見到她,眼睛都發光,少他媽說我。”黃子忠不屑的諷刺他。
林沉枕着的胳膊,微微動了下,手指磨擦着打圈,對他們說道,“再吵都滾出去。”
黃子忠和劉炜識相,不敢再鬥嘴了,又蓋着被子躺下了,外面的風呼嘯而過。
陳紫绮醒來時,枕頭上的淚水已經幹了,她摸了下眼睛,腫腫的,起床去照鏡子,果然腫的像核桃一樣。
外面風還在刮着,院子裏飛着小沙子,還有幾個塑料袋,她裹緊衣服去浴室洗漱。
浴室裏,莊安娜在嘔吐,都是黃色的水,陳紫绮皺着眉毛,掩着鼻子。
“你沒事吧?”陳紫绮問她。
莊安娜漱了口嘴,擦了擦水漬,搖手說道,“沒事,有點不舒服。”
村上只有個小診所,平時只能看看發燒感冒,破皮這種小病,她不是多管閑事的人,點頭哦了一生。
莊安娜回了宿舍,陳紫绮沖了遍水池子才開始刷牙。
頂着風去學校上課,一路上都要扶着牆走,黑色的衣服到了辦公室已經蒙上了厚厚一層灰,她屏息拍幹淨了。
給四年級上課,有不少學生沒來,她問了班長,一個非常可愛的吐魯番小男孩,睜着大大的眼睛用不太标準的普通話回她,“陳老師,他們家太遠了,過來上學不安全。”
今天的風達到7級,的确是黃沙漫天,她看了下寥寥無幾的十幾個學生,讓他們做題。
下午給三年級上課,上的好好的,前面的玻璃突然碎了,陳紫绮正在講臺臺階上講課,吓得她差點掉了下去。
玻璃是被房頂掉下了一塊石頭砸碎的,借着風力吹到玻璃上,一下就碎了,真的太危險了。
靠窗的學生吓得往裏挪,陳紫绮看着那風口,直往裏面灌風,吹的她頭發亂七八糟。
她扯着頭發往下拉,對學生們說,“都別出去,往後坐坐,我去找下校長。”
校長正在院子裏和玉米提搬石頭,好像要去壓什麽東西。
她捂着嘴巴和眼睛往那走,“校長,教室裏窗戶碎了。”
校長滿頭大汗,張着嘴,“碎了啊?沒事沒事,我一會去看下。”
然後接着跟玉米提搬石頭,學校學生食堂後面有塊田,種了菜,昨晚蓋着的布早就被吹飛了,他們又搬了幾塊石頭來壓好。
陳紫绮回了班,看着幾扇窗戶發怵。
“都往中間坐。”招着手讓學生們往中間坐。
林小山不聽話,就一直坐在窗戶邊,陳紫绮看他就是想和她杠。
“林小山,聽見沒?”瞪了眼林小山。
林小山不情願的站起來挪板凳,風又開始呼嘯了,房頂上的碎石子像下雨一樣,往下掉,林小山挪了一點坐下了。
她看了眼手機,信號賊差,校長也不來,她只好盯着學生們,生怕他們調皮搗蛋。
風勢漸大,卷着狂沙,漫天飛舞着,陳紫绮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正如她想的一樣,林小山旁邊的那塊玻璃,被掉下來的石頭砸到了,發出碎裂的聲音,紋路像流水一樣,四面延伸。
林小山驚恐的看着,陳紫绮跑着叫他,“快讓開。”
風繼續吹,那扇玻璃不堪負重,只半秒不到就已随風破出。
林小山用手臂擋着臉,才站起來就已經碎了,朝他砸去,陳紫绮眼疾手快拉他,卻還是讓他被玻璃劃傷了,好幾道口子,血淋淋的在胳膊上。
林小山吓傻了,張着嘴撕心裂肺的哭着,陳紫绮腦神經高度集中,抓着他受傷的胳膊不知所措。
“誰有紙?布,布也行?”在班級裏大喊着。
同學們吓得抱着頭,幾個當地的新疆小女孩,平時都有帶塊布的習慣,趕緊從書包裏抽出來,拿給陳紫绮。
陳紫绮趕緊搶過來,幫他包住,先止着傷口。
林小山疼的受不了,眼淚珠子絕緣而出,嘴裏喊着,“好痛啊,好痛啊。”
陳紫绮心裏真的像吃了屎一樣,什麽爛事都給她攤上了,摸着他頭,安慰他,“我帶你去看醫生,不哭,不哭。”
艱難的抱着林小山,在出教室的時候又跟班裏的學生叮囑,“所有人,出去排好隊,不要站在房子邊緣,遠離窗戶,去食堂。”
林小山趴在陳紫绮身上哭,粉色的布染的鮮紅。校長還在搬石頭,辦公室裏只有潘田田和莊安娜,潘田田是吓傻了,看着胳膊上的血一句話說不出來。
倒是莊安娜冷靜的說道,“趕緊送醫院。”
“古慈呢?快叫他,不對,要開車去,風那麽大。”陳紫绮急急忙忙的。
“我去叫玉米提,你先去車邊上。”莊安娜說完就往田地跑。
陳紫绮喘着氣,對潘田田說,“潘田田,你去食堂幫我看下我班裏學生,不要讓他們回班了。”
潘田田楞楞地點着頭,跟在她後面跑去了食堂。
玉米提慌慌張張的掏鑰匙和莊安娜跑來,校長跟在後面,都是緊張的表情。
“校長,你別去了吧,教室窗戶又破了一扇,我和莊老師去。”陳紫绮跟他說完就鑽進了後車座。
校長愁眉緊鎖催促着玉米提,“去鎮上的醫院,快去快去!”
玉米提說了句維語,她聽不懂,人靠在椅背上拍着林小山的背。
林小山哭不出聲了,哭啞了,流着淚,挂着鼻涕。陳紫绮真的嫌棄,但又不能放他下來,一放就抓住她,哭的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