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入夜。
寂靜的新生宿舍,空無一人。
偶爾會有尚未歸巢的海鷗盤旋着低空飛過,留下一聲悠長的嚎叫,顯得越發清冷。
此刻,所有的新生都聚在學院特意造的假山上。
密密麻麻挨坐在一起。
每個人的臉上認真而又凝重,像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沈海瑤也在其中。
不過她并不屬于裏三層外三層的小圈子裏。
而是單獨坐在一棵大樹底下。
無聊地看着前面衆人。
今天一天了,所有人都對她避如蛇蠍。
沈海瑤也是無奈。
倒是無所謂,反正沈父早晚能被逮到。
若是二爺真是如傳聞那般厲害,讓沈父辟個謠也不是什麽難事。
她今晚來主要是參加一下,所謂的班長選舉活動。
柳和溫說這種事情他沒法插手。
因為學院為了學生的成長,所有的班內活動都是由他們自由選定。
估計今晚就能出班長的結果了。
說的神乎其神。
沈海瑤決定還是親自來看一眼。
現在是在場的每個人,進行自我介紹和才藝展示的時間。
有唱歌的跳舞的,還有啥也不幹憑着嘴皮子畫大餅的。
沈海瑤大致掃了一眼,人應該是沒有來全。
比如她就沒看見莊大壯的身影。
沈海瑤猜想,今晚到場的應該都是想要競選班長的人。
想不到莊大壯竟然會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也對,那個老頭子可能跟他說過,比如班長俗人之類的話。
大概他是對這個班長職位自恃清高,不屑一顧。
“......所以,請大家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張之揚!”
最後一個男生激情昂揚地說完,朝着底下衆人禮貌地鞠了一躬。
衆人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沈海瑤也跟着鼓起掌。
這男生倒是比之前幾個都有意思,像個活寶一樣講話惹得人發笑。
引得沈海瑤多聽了好幾句。
他家裏是做跟船有關的生意,最近因為海戰導致生意越發蕭條,所以立志要造船厲害的船只,保家衛國。
挺有志向的。
沈海瑤認可地多看了幾眼。
只是可惜天太黑了,她看不清他的模樣。
掌聲漸漸熄弱。
沒有人再去上臺。
估計是自我介紹快要結束了。
沈海瑤伸了個懶腰。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喂,沈海瑤!”
聲音離得很遠,像是從人群中心發出的。
沈海瑤眯起眼看向對方所在的位置。
張之揚站在人群中央,揮舞雙臂繼續喊道:
“其他的人都已經講過了,到你了!”
這小孩還挺有意思,別人都裝着看不見她,他倒還上趕着cue她。
沈海瑤聳聳肩:
“可是我講,大家也不一定願意聽呀。”
“來這裏的都是想競選的,大家都是公平競争。”
張之揚看着格外大度,大手一揮:
“剩下的你別擔心,各憑本事而已,不會有什麽別的歧視的。”
對方熱情,沈海瑤看了眼周圍注視着她的衆人,轉念一想不過幾句話,說便說吧。
随着沈海瑤往人群中間走,衆人不自覺的讓出一條小路,避如蛇蠍。
“啊她怎麽還真的敢來競選啊?”
“可不能輸給她,否則太丢人了。”
“不會的,看她那模樣,估計就是個肚子裏沒什麽墨水的花瓶。”
有點吵,沈海瑤自動屏蔽掉這些惡意言論,自顧自地走到方才張之揚的位置。
離得近了,沈海瑤發現這個人有點眼熟。
“你是不是白天那個光上半身......”
張之揚瞳孔一縮,急忙道:
“我是我是,好了別說了,快自我介紹吧。”
那副掩蓋害羞的模樣倒是挺有意思。
緊接着又一道光線注視過來。
沈海瑤看向他旁邊,還有一個熟悉的面孔,是白天的那個小結巴。
方才介紹時她聽了一句,光膀子是哥哥,叫張之揚,小結巴是弟弟,叫張之抑。
現在張之抑看她的視線格外矚目。
好像非常地想要找她聊天。
但在沈海瑤視線跟他接觸的那一刻,他又別扭地将頭轉了過去。
這哥倆的臉皮倒是都挺薄的。
沈海瑤笑了下,清清嗓子:
“我也沒什麽要介紹的,我是沈海瑤,想必有不少人都聽說了。
“只是耳聽為虛,真正的我,相信在日後的相處中,大家也會逐漸的認識清晰。”
“我就說這麽多,謝謝。”
“好。”
張之揚捧場地鼓起掌。
但現場鴉雀無聲。
只有他弟弟跟着他一起鼓掌。
風過樹梢,吹動了點響聲。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場面有些尴尬。
衆人雖不太贊許地看着中間三個人,礙于君子風度,總歸也沒再多說什麽。
張之揚倒是很有領導風範地給自己造了個臺階:
“看來大家都相互了解差不多了,那我們就要開始吧。根據大家方才的提議和表決,少數服從多數,我們就以藏書閣為比賽範圍。”
“想要參加競選的,現在拿上自己的錄取通知書,以藏書閣門衛蓋章的時間為準。”
“限時兩個時辰,在自己的錄取通知書不被搶走的前提下,誰搶到的錄取通知書最多,誰就當選!”
*
鎮子連帶着附近的漁村,方圓幾百裏,就這麽一處能傳承文化的地方。
自然藏書閣建的也很大。
連綿成片,屋檐相挨,像是一個巨型迷宮。
沈海瑤拿着她的錄取通知書,走到了入門的第一個大廳。
她走的慢,卡在書院關門前的前一秒進去的。
其他人在聽到開始的口令時便一哄而散了。
大晚上的沒幾個人在看書,也不知道其他人躲在哪裏。
周圍靜悄悄的。
沈海瑤看了眼通知書背面,那個門衛大爺潇灑一揮蓋的“子”字,正敞亮地躺在通知書上。
他們是子時統一進入的。
書院每隔一個時辰開一次門。
兩個時辰,也就意味着,要先“醜”開一次門,等到“寅”字時再拿着錄取通知書蓋個章,才算獲勝。
沈海瑤将錄取通知書疊好。
規則不難理解。
就看誰茍的時間長久,誰就獲勝。
環顧大廳,一排排的書摞在一塊。
偶爾有幾個人看見她,都是猶猶豫豫,最終還是選擇繞道離開。
這些新生都是剛出家門的。
聽到什麽傳言,怕是都極為小心,絲毫不想跟她沾上任何關系。
沈海瑤暗笑。
這樣看來,沈父相當于給她弄了個保護罩。
沒人敢搭理她,那她豈不是輕輕松松就能茍過前半場。
沈海瑤找了個有靠墊的地方坐下,随手抽出了幾本書。
估計不到最後的關鍵時間,沒有人會來招惹她的。
角落中不太起眼。
還有一些散落的空白紙張,大概是用來做讀書筆記用的。
她取出幾張疊在一起,弄成錄取通知書的模樣,塞進袖子裏。
又拿出她原本的錄取通知書,塞到其中的一本書裏面。
而後将這摞書混在一起,放回了原處。
做完這些,沈海瑤輕松地捏了捏手臂。
該找點事情打發時間了。
她又去到另外一處看書角落,挑了本還算不錯的書,借着燭光,悠哉地看了起來。
燭火惺忪,星光沉壁。
……
陸陸續續地,有些同學大概是被人搶走了通知書,垂頭喪氣地聚集到門口。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
沈海瑤合上手中的書,放回原處,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喧嚣。
“幹什麽!大晚上不在宿舍待着,讓我逮到了非叫你們退學!”
“愚蠢!朽木實屬不可雕!竟然把主意都打到藏書館了!這裏是神聖的地方,怎麽能允許你們胡鬧!”
沈海瑤借着書架擋住半個身子,探頭向外看。
是陸博士那個老頭。
他正揮舞着戒尺,見到一個同學就往他們身上一抽,罵罵咧咧的模樣,像是氣急了。
沈海瑤看了眼時間。
醜時已到。
大門緩緩打開。
傾瀉進來的月光一種如同無形的指引,照出了一條通向外面的道路。
很多同學懷裏抱着好幾張通知書,眼看就要獲勝了,但卻躲不過陸博士的尺子,慌不擇路地奔向門口。
沖出門的一瞬間,還帶着死裏逃生的喜悅。
但是整個人尚未完全放松,便被當頭一棒的醜時章蓋醒。
門衛老大爺豪邁地揮手:“下次再來啊。”
豁然清醒的同學頓時垮下一張臉。
身邊更慘的同學安慰:
“最起碼你的通知書還在你手上,我的通知書已經被人搶走了。”
有些同學聽到這話當即哭了起來,混着風聲,格外凄慘。
“不甘心啊嗚嗚,我就差一點。”
“連個班長都競選不上,我還能做什麽啊。”
借此,沈海瑤也算是大致知道了戰況。
整個大廳被陸博士這麽一整,空無一人。
方才一大半的人都退出了。
總共參加競選的也就三四十人。
往大了猜,現在還躲在藏書閣的也就還剩不到十個人。
陸老頭将視線裏最後一個人趕了出去,又怒氣沖沖地抽了下尺子。
轉身。
此刻,陸博士所朝的方向,正是沈海瑤所在的位置。
這老頭,下一個倒黴的不會是她吧?
沈海瑤小心翼翼地縮回了身子。
大門再次關閉。
寂靜的壓抑感襲來。
沈海瑤屏氣凝神,眼睜睜看着陸博士往這她所在的方向走。
十步,九步,八步......咔嚓。
與她相反的方向,一個書架發出被人碰撞的聲音,接着帶有急促腳步聲的身影快速閃過。
陸博士立刻被吸引:
“朽木,站住!”
“博士您開玩笑的吧,我站住了您不得抽死我,我還沒享受夠這大好人間......”
是張之揚的聲音。
陸博士和張之揚漸行漸遠,沈海瑤也松了口氣。
放下手中捏緊的課本。
“沈,沈姑娘。”
懸在半空的心剛落地,就被耳邊過于近的響聲驚起。
沈海瑤猛然擡頭,對上一雙忽閃着帶着怯弱的雙眼。
“張之抑?”
“嗯。”
張之抑回應,接着又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我哥他去引開博士了,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