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說得難聽點,陸明深跟白風清之間無論有什麽樣的未來,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結果,別人沒有指手畫腳的資格,結局再難看,過程中也是屬于他們自己的qing趣,跟外人沒有關系。

邵以東他們自然害怕白風清的出現讓陸明深腦子不清醒,當年不那麽像的時候就夠上頭的了,現在很難說會不會直接白風清要什麽、陸明深就給什麽。

不過顯然陸明深也是知道發小們的擔憂,所以一忍再忍,之前也一直好聲好氣地解釋,直到白風清覺得自己不勝其擾。

很多事情就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白風清擺明了只忍這麽久,邵以東他們要是識相點,該退則退,多了白風清不會多給一分面子,而陸明深也在等白風清的忍耐極限,總要知道彼此的心理底線,才好談之後的合作。

蕭秘書不懂他們的play,只覺得每個人好像都癫癫的。

沒有了邵以東的騷擾,白風清确實過得安靜許多,至少她安穩地帶着夏滿過到了周一,她在送夏滿去學校之後,回家路上聽說了一件事——葛家打算接納白士琳,她會是葛宇斌的後媽。

而白士琳将來生下來的孩子,跟葛宇斌一樣享有繼承權。

葛家的回答跟白士堂忽然發瘋宣布白風清是財務總監一樣讓人摸不着頭腦,好像自從白士琳發瘋之後,葛家跟白家一塊瘋了。

其實自從白士堂宣布了消息之後,就有很多曾經已經不聯系的人又重新找了上來,都在旁敲側擊地問她這邊什麽情況,然後陸明深那邊是什麽态度。

這些事情白風清一概沒理會,她回雲城的目的從不是這些,別人鬧得再大,也不關她的事。

還沒回到家,白風清就收到了蕭秘書的通知,她的意思是陸明深想請白風清過去一敘,當然,主要看白風清的心情,她要是不想,那陸明深下班後再去找她也是一樣的。

白風清本來想拒絕,但是确實想知道第一手消息,就讓蕭秘書陪自己去一趟醫院複查,之後再一塊去見陸明深。

蕭秘書對白風清的這個回答早有預料,當即應下來,親自開車送她去跟陸家有合作的醫院,倒不是顯擺什麽,單純是怕去其他醫院,白風清會被白家的人給截住。

現在白士琳已經宣布要嫁給葛家,但白士琳的态度還不明顯,白家似乎又接了一口氣,所有都在觀望,陸明深的意思是不要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任何傾向,以免被蹭。

陸家的合作醫院還是不錯的,檢查了白風清的傷口後給她換了次藥,說辭還是那幾句,天氣太熱了,能不出汗勞累就千萬別出汗勞累,不然傷口發炎,痛苦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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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得早,白風清在溫度适宜的車內有些昏昏欲睡,連吃瓜的心思都淡了,幹脆一路睡到了陸家的公司。

蕭秘書車技很好,平穩地将車子停在自己的專屬停車位上,轉頭輕聲叫醒白風清。

白風清沒睡沉,聽見動靜就醒過來,她稍微動了動胳膊:“蕭秘書車技不錯,我都差點睡沉了。”

“應該的。”蕭秘書下車給白風清開車門,服務相當到位。

陸明深的工作很忙,白風清到了之後也沒能立刻跟他說上話,只能在陸明深辦公室的小客廳裏等候,好在蕭秘書送來了很多吃的玩的,讓白風清不至于那麽無聊。

看着茶幾上都是自己愛吃的東西,白風清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八年前。

認真說起來,白風清這輩子最放肆的日子,其實是在陸明深身邊的時候,到陸明深身邊之前,她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

卓艾蘭不是好母親,她生下白風清的目的就是想母憑子貴,差不多從懷孕開始,她就在想辦法确認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一到可以辨別的時候就立馬去能做檢測性別的醫院做了檢測。

最終結果她并不滿意,跟醫生商量了很久,到底能不能打掉這個孩子,她只需要一個能去争家産的兒子,而不是一個在白家沒有任何地位的女兒。

別看卓艾蘭平時腦子不是很好的樣子,她反而是最先看清楚白家環境的人,所以她極盡貶低白風清,她清楚知道自己、乃至白風清在白家都不會有任何地位與希望,最好的辦法就是生下一個絕頂聰明的兒子,讓兒子去争家産,最後母憑子貴。

可天不遂人願,卓艾蘭想打掉白風清的時候,醫院一再檢查,認為她身體不好,如果流産的話,後面很可能懷不上了,倒黴一點,就算能懷上,也會形成習慣性流産。

醫院的建議是,無論想不想要,第一個孩子至少得留下來,只有這樣她才有幾率懷上第二個孩子。

就這樣,在沒有人期待的情況下,白風清出生了,她從小就聰明,知道自己在這個家并不受歡迎,聽話乖巧得過分,哪有小孩兒不貪玩好動的呢?

可是白風清不敢,卓艾蘭真的能把她丢出去自生自滅,只有她足夠聰明、能留住所謂的父親,她才有機會長大。

別人在肆意玩耍的年紀,白風清在收拾家裏,六七歲上一年級了,為了能讓卓艾蘭願意給她出學雜費跟飯錢,就主動開始照顧卓艾蘭,在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年紀,要去照顧好一個身體不算好還身嬌肉貴的母親。

膽戰心驚活到了卓艾蘭進入白家,白風清也長大了許多,她不覺得那是家,早慧的她看明白那個家裏其實根本沒有她跟母親的位置,但那時候她還天真,所以想帶着母親一塊走。

在雲城過的十幾年,白風清沒有一天不是繃着身體過的,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有捅過來的刀子、不知道什麽地方又會出現讓自己萬劫不複的陷阱、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白家人當做籌碼送給別人,她太害怕了。

害怕到連在學校裏睡覺都得警醒着,身邊每一個人都不敢完全相信,有時候她都覺得累,想着要不算了吧,他們想自己死的時候,認命就好了,還沒那麽累。

這種想法只是偶爾出現,更多時候還是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被人操控一輩子。

上大學那三年,是她最快樂的時光,以為自己跑得夠遠,就不會出現任何意外,誰知一次心軟,就被騙了回來。

被送到陸明深身邊後,白風清第一次享受到權力的滋味,她發現自己是可以肆意妄為的,是可以頂着陸明深的名頭,想罵人就罵人、想打人就打人的,她不高興了,可以連邵以東他們一塊揍。

陸明深八年前正對溫書寧愛得深,偏偏伊人已逝,他幾乎是把對溫書寧的所有補償,都倒貼在了白風清身上,僅僅因為白風清是最像的一個替身。

白風清其實給過卓艾蘭、白家很多次機會,但凡他們願意讓自己當白家董事長,願意給夠利益,白風清不會在陸明深最舍得的時候作死逼他跟自己分開。

利益關系,往往是最穩定的,只要白家還有點良心。

可惜,卓艾蘭懷孕後想白風清死,白家為了保白士堂,怕陸明深真的被白風清迷了眼幫她對付白家,也想白風清死,既然他們都這麽團結一心,那白風清還讓他們好好活着,那她真是白當人了。

白風清想起過去那些事,莫名覺得自己下手輕了,不然白士堂怎麽敢,在八年後的現在,還想動她,真當她好欺負啊?

回憶間,陸明深忙完了一個階段,走過來看了眼沒動過的零食:“不合口味嗎?我記得以前你過來,蕭秘書也是給你準備的這些。”

聞言,白風清詫異地看他一眼,沒想到他居然記得。

以前白風清跟陸明深關系好的時候,她偶爾會跑到陸明深這邊等他下班,之後可以一塊去吃點好吃的,順便撺掇陸明深給她辦各種權貴場所才能進的vip卡,沒有陸明深那陣子上頭給白風清的底氣,她現在還真不敢随便回來。

白風清輕笑了聲:“合的,我只是在想這兩天發生的事,白士堂那邊的、還有葛家這邊的。”

陸明深在旁邊坐了下來:“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周六那天早上,東子雖然混了點,但消息沒說錯,白士堂确實忽然就宣布你成為白家的財務總監了,不管是真是假,別人只會覺得你總算得償所願。”

白家這算盤打得好,幾乎可以說是不費吹飛之力,再一次将陸明深拉到了他們的陣營。

不過現在因為白風清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沒有在公共場合出現過,導致其他人都在觀望。

如果最終坐實陸明深依舊願意為了白風清去扶持白家,那其他人肯定要掂量一下是否立馬對白家下手,反正是個人都看得出來白家已經是強弩之末,早一點晚一點,沒什麽關系,哪怕白風清将來成了白太太,除非白家是她一個人的,不然遲早要完。

因着這種預見性,圈子裏的人其實早就做好了拆分白家的準備,只是在等一個信號,這個信號可以是老爺子去世,也可以是陸明深這個領頭圈子一聲令下,端看誰願意先當這個“壞人”。

白風清沉吟一會兒,問:“那按陸先生的想法,我應該怎麽做,才能不掉進白家的陷阱裏呢?”

“我?我的做法可能不太合你的脾氣,我還是更願意配合你一點。”陸明深委婉地說。

按照八年前白風清的脾氣,她要是真不想白家活,肯定什麽手段都能用上,而陸明深自認還是沒白風清那麽瘋的,他做人一般更願意留一線,這一線不是給機會讓白家東山再起,是就算他下手了,別人也說不出他半句不好。

兩個人想要慢慢互相走到一起,又不是單純的交易,那就需要互相了解與磨合,陸明深願意先退讓一步去了解白風清,他覺得白風清這個人還是很有意思的,比她表現出來的一切假面都有意思。

白風清對陸明深的選擇不做他想,既然他問了,她就誠心回答:“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就想看看老爺子能不能被氣死,最好是被他親愛的孫子氣死,我這麽說,會不會顯得我很惡毒?”

曾經白風清在大學自由自在的時候也接觸過網上那些影視作品,還有一些網絡小說,除了少部分女主活得像個人之外,其他女性角色都像是一個個标簽,其中最大的标簽大概就是聖母,她們好像是“吃虧是福”的代名詞。

有些作品裏,明明始作俑者就是女主的爺爺、父親等親人,但女主還是割舍不下那些施舍一般的親情,明明長輩重男輕女,還是挺着說自己就是受寵,實在讓人不能理解。

白風清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她也清楚自己面對白家是個什麽想法,她不會妥協、不會原諒、不會放過,這些人既然曾經做出了想要她命的決定,那就要做好被她反殺的準備。

聽了白風清的要求,陸明深輕笑出聲:“你這個要求有點難實現,那是老爺子寵愛了三十年的長房長孫,白士堂得多離譜才能讓老爺子被他氣死啊?”

“唔……好像也是,白士堂犯的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老爺子還是一次次給他收拾爛攤子,怎麽就能忍他這麽久呢?”白風清更想不明白,不過一個孫子,老爺子的繼承人可不少,比白士堂聰明的多得是,怎麽就死死抓住白士堂不放?

越想越懷疑,白家除了白士堂之外,沒有一個孩子是老爺子親生的。

陸明深思忖一會兒,猶豫地說:“我似乎聽過一個秘辛,但不保證準确,因為已經是我很小的時候聽說的了。”

白風清詫異地看向陸明深,意識到這個秘辛,大概就是陸明深找自己過來的目的了:“是什麽呀?”

“我小的時候,曾經聽那些嘴碎的叔伯說過,白家早期經歷過一場比較混亂的争鬥,說得誇張點,跟九子奪嫡差不多,而這場鬥争最大的贏家就是現在的白家老爺子,他也是當年被指定培養的‘太子’,所以,你能理解他為什麽這麽執着于白士堂了吧?”陸明深意有所指。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當年他差點被其他兄弟姐妹拉下馬過,所以越到年老越堅定繼承人唯一這件事,算是對自己的一種彌補?”白風清若有所思,覺得這個八卦大概率是真的。

陸明深微微颔首:“你可以這麽理解,老人嘛,到了臨別之際,總想自己一生再圓滿一些,但實際上,到底是圓滿還是晚節不保,誰都說不準。”

原本白風清還有些為難到底怎麽才能達到目的,現在她倒是有點方向了:“這麽說的話,老爺子最難受的,其實不是這些小打小鬧,而是正統的位置被搶了,白士堂的位置被搶,不如他自己的位置被搶,還得是被他曾經的兄弟搶。”

有什麽,比自己曾經的仇人蟄伏許多年,在自己老了的時候給自己致命一擊更痛苦的呢?

白風清忽然似笑非笑地看向陸明深:“陸先生開了口,想必是人已經找到了?”

以白家老爺子的性格,他當年贏下內部争鬥,後來肯定不會放過那些失敗者,不說趕盡殺絕,至少肯定無法在雲城周邊出現了。

陸明深笑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你只需要拿主意,只要你定了,我這邊就放手試試,就當是我給你賠禮道歉。”

說着,又繞回來了,不管是因為手臂上的傷還是這段時間被邵以東那群人以發小的名義各種磋磨,陸明深都覺得自己應該給白風清一份補償,剛巧白風清現在到了需要幫助的時候。

白風清靜靜看他一會兒,搖頭:“您的人情很珍貴,我不想浪費在白家身上,就當我矯情拿喬吧,我想把這份恩情放在稍微遠一點的未來,您看可以嗎?”

“那大概是多遠的未來呢?你知道的,我不一定會陪你很久。”陸明深直白地說,他喜歡的到底不是白風清,現在因為相似的臉與氣質,他願意低頭幫一次已經是天大的情分,拖到将來,他想食言了怎麽辦?

“不會很遠的,我只是要好好想想,怎麽用這份恩情,在您和我的接受範圍內,畢竟光用來對付白家,于我而言不算能接受。”白風清抱歉地對着陸明深微笑。

陸明深靜靜看她一會兒:“所以說,你回來,真的帶着目的,我可以知道是什麽嗎?就算想借我的勢力,也得先知會我一聲你想要幹什麽吧?”

面對陸明深突如其來的質問,白風清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她慢慢地垂下眼,許久之後回道:“我……想要一份真相,但是我以我自己的能力,我連進去查的資格都沒有……”

從白風清的性格來說,她說出這樣的回答算是在陸明深的意料之中,他就知道白風清不是那麽輕易低頭的人,她脾氣本來就不好,雲城待得不開心,又有了女兒,還是首都大學的研究生,怎麽會重新回雲城呢?

除非她有自己想做的事。

陸明深倒也沒多問:“好,我就當你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想找我打回去,你估計也評估過陸家到底能不能動對方,你既然敢找上來,肯定是覺得我陸明深還有幾分面子,那你就先用着,實在打不過的,再跑就是。”

白風清忍俊不禁,被他逗笑了:“不是你想的這樣,我真的只是想找到一份真相,你應該已經查到,我本來是計算機專業的,後來突然就轉了大數據方向,因為我接觸了一個案子,我覺得不對勁,但是我沒有證據……”

“這個案子,與你有關?”陸明深遲疑地問。

“……不算,”白風清有些失落,她長出一口氣,“我與這個案子,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無關的人,我從頭到尾,只是聽說了這個案子,但我有沒有任何證據,也無法接觸案子中任何相關的人與物,但我覺得,如果必然需要有人前仆後繼才能将真相公之于衆,那我願意當其中之一。”

宣揚正義與善良誰都會說,但真正以身犯險去探尋真相、抓捕兇犯的,永遠只有少數人,這些人不怕嗎?這些人沒有家人朋友嗎?

他們都怕的,也都有家人朋友,但許多事情,本就需要有人去做,有的人站在一線上,他們撐不住了、退下了,自有二線頂上,這不是英雄主義,是共産主義的信仰。

白風清不期望陸明深能明白自己做下這樣的決定需要多大的努力,她只是希望在她還能交換的時候,真的能從陸明深這裏拿到些有用的信息。

陸明深沒想到白風清背負的是這般沉重的信念,他有時候難以理解白風清身上的天真、執拗、瘋狂與莫名其妙的平衡正義,但不得不說,他被白風清語氣中的堅定打動了,他忽然也想知道,白風清想要追逐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下午陸明深還有很多要忙的事情,他親自送白風清下樓,照樣是蕭秘書送白風清回家,他站在車外,輕聲問:“真的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查誰嗎?”

“這……”白風清有些猶豫,随後她稍微湊近了陸明深一些,壓低聲音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是誰,我只是聽說,那個案子與某些人有關,而這個案子,大概涉及了貪污、洗錢、拐賣人口、器官買賣和黃色産業等,這種事情本來就轉了好幾手,但凡有點風聲,肯定躲得更嚴實。”

陸明深目光沉靜地看着白風清:“你趟這樣的渾水,很可能連我都沒辦法保住你。”

做生意的,永遠打不過混灰色地帶的,混灰色地帶的,打不過混黑的,只要官方不下場,他們就算對打不論輸贏,但想要活着,就不太容易了,有時候就算保镖就在身邊,也可能發生暗殺。

白風清對着陸明深笑笑:“所以啊,我今天什麽都沒說,您也什麽都沒聽見,我們只是就白家的事情聊了一下,确定怎麽處理白家跟葛家的糾紛而已。”

至此,兩人默默退回原本的位置,當做是白風清想回雲城對白家進行複仇,而陸明深再一次對白風清見色起意,至于那些不好上臺面的事情,就當沒說過,一切以安全為主。

畢竟,陸明深不想自己某天想去找白風清的時候,只能找到一具亂七八糟的屍體,那就不太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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