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番外

番外

冬去春來,被霜雪覆蓋了一整個冬日的燕京城,終在一片紅情綠意中蘇醒過來。

滿城春色缭繞,杏雨梨雲,惠明帝設宴于大明宮,廣邀群臣及其眷屬,共慶良辰。

如此等極樂盛宴,自然少不得各路粉黛桃李争妍。

一衆高門顯赫人家的閨秀們聞訊,紛紛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除卻量身裁衣,定制首飾,節食養容這些外顯的,少不得吊嗓子,創曲子,走舞步,俨然是要上戰場,立軍功的架勢。

當今聖上是個賢明的主兒,又是難得的溫和人,他自登基以來,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時常宴邀群臣。

故而對于此等宴會,雖是難得進宮露面得臉的好機會,但這些高門大戶人家的女孩兒們該是習以為常才是。

何以人人都精細到如斯地步?

卻說是有消息稱,聖上和太後有意為太子殿下和幾位已到适婚之齡的宗親貴胄選妃賜婚。

至于人選麽,便是剛好借了這春日宴的由頭來從諸位朝臣大人家的孩子中挑選。

皇室之人做事慣是如此,一切盡在不言中。

然聖上雖未直接言明,但也并未刻意隐瞞消息。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有心之人只要肯使些銀錢關系多加打聽,便能從前往各處府邸傳話的小太監們口中得知一二。

宮中人做事一向謹言慎行,斷不會胡言亂語。

太子立妃,是大事,也是國事,怎可輕易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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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這太子妃之位究竟會花落誰家,京中又有哪家姑娘能比得上永安候府的二小姐雲清蓮呢?

論身份,人家是候府嫡女,其父永安侯手握重權,是天子重臣,不似一般的閑散勳爵。其母出身大家,與當朝太後系出同門。

論容貌,燕京第一美人的稱號可不是空穴來風,更有人贊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若是只單單這兩樣便罷了,偏偏人家又是個飽讀詩書,學貫古今的才女。

真可謂樣樣都拔尖兒。

如此一來,實在難得。

想來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們尊貴俊美的太子殿下。

這話在京中,也早已不是什麽秘密,說的人海了去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保不齊哪個氣運好的就入了太子殿下或是宮內貴人的青眼了。

便說不是太子正妃,側妃也使得。

一來這太子以後登基,往後說不得也是妃,貴妃,何等榮耀。

二來麽,太子殿下可是少有的人中龍鳳,那樣貌,那氣質,凡見過的,無一不說好的。

且還聽說,這位殿下宮裏頭幹淨着呢,不像時下多數男子,還未娶妻便通房,小妾成群。

再者,不說太子,這宗親夫人的名頭也不是白叫的,擠破了頭的大有人在,足矣讓一衆貴女一較高下了。

再不濟,出去見人,也必得是美美的。

古往今來的女子向來如此。

永安侯夫婦顯然也是如此想法,他家二丫頭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在京中又素有好名聲,不出意外的話,這太子妃之位必然非她莫屬。

永安侯夫人蘇氏一心想着,若女兒成了太子妃,這以後便是國母,連帶着她自己也水漲船高,滿門榮耀,腰杆子不知要挺多高呢。

倒是永安侯雲敬忠思慮頗多,二丫頭能當上太子妃固然是好,可若是還能再與其他顯赫人家結上親,于他而言,日後也是一大助力。

京中達官顯貴雲集,朝堂之上瞬息萬變,今日是累世高門,明日指不定就是階下囚。

這結親便是結盟,有福自然同享,這有難麽,為的不就是你拉我一把嘛。

顯然雲敬忠是個未雨綢缪的人。

思及此處,他忽地想起自己還有個小女兒,年歲也不小了,也能議親了。

雖說是庶出,身份是低了點,但勝在容貌也是不俗,要是能跟王室宗親結上親也是極為有用的。

想到這兒,雲敬忠當即便對蘇氏道:“你派人去小湯山把三丫頭接回來吧,想來她這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到底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好好相看人家了,你做嫡母的,萬不要疏忽了。”

雲敬忠口中的三丫頭,便是府裏行三的小姐雲清歡。

蘇氏正喜滋滋地想着女兒當上太子妃的輝煌光景呢,乍聞丈夫提到那個一貫和透明人似的庶女,心裏猛地一突。

好好的,提起那賤丫頭做什麽?也不嫌晦氣。

好在她雖詫異丈夫的舉動,但到底是當家多年的主母夫人,早已是練得喜怒不形于色,只怔愣一瞬便淺笑道:“侯爺說的是,妾身這便吩咐下去,叫人去接她回來。”

蘇氏詫異過後,便是滿心不爽。

年前這賤丫頭染了病,整日裏病氣纏身,她覺着晦氣,便遣人把她送去莊子上了。

如今侯爺提起來,估摸着是有意将她也帶去赴宴。

雖說太子妃人選還輪不到這賤丫頭,但說不準就有哪個只看臉的世子公子什麽的看走眼。

這樣一來,那這賤丫頭豈非是要飛上枝頭變鳳凰?

想到這裏,蘇氏心裏別提多難受了,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吩咐身邊伺候的嬷嬷去把人接回來。

次日。

三小姐養病的莊子位于城郊十裏地外的小湯山,前去接應的馬車一來一回正在午時接了人趕回來。

近來天氣晴朗,午時的街道上行人頗多,一輛尋常馬車一路從人群中駛來,緩緩停在永安候府正門西側的角門石階前。

按規矩,府宅大門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随意進出的,也只有府中幾位正經主子才有資格。

小小庶女,自然只能走偏門。

此時候府的看門侍從當然不會想到,不久後,這位籍籍無名的三小姐會有什麽大造化哩!

馬車堪堪停好位置,率先從內走出一個挎着包袱,侍女模樣打扮的丫頭。

稍後,一位裝扮簡樸的妙齡少女從車內緩步走出,只見她面容素淨,步履從容,即便衣飾簡單普通也難掩通身的麗色。

守在門前一直等候的孫嬷嬷吸了吸鼻子,遠遠瞧見少女的身影款款而來,不由得一怔。

眼見人到近前了,孫嬷嬷連忙福了福身,略帶恭敬着道:“老奴給三小姐請安。”

原來少女便是永安候府的三小姐。

雲清歡微微颔首,算作回應。

月餘未見,這三小姐到很有些不一樣了。

離得近了,便覺這位三小姐也是個難得的美人坯子,通身自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獨特氣質。

瞧這模樣,這身姿,還有這通身的氣派,說是嫡女也不為過。

孫嬷嬷立在一旁心思翻滾着,更是生出一種其實三小姐這容貌也不比二小姐差的感覺來。

雲清歡顯然無意客套,也不在乎孫嬷嬷打量探究的眼神,打過招呼以後,便帶着侍女南辭往府內去了。

眼瞧人要走了,孫嬷嬷趕緊跟上,光顧着瞎想,險些忘了正事兒。

孫嬷嬷邊走邊說道:“三小姐離府這些日子,夫人可是一直記挂着您呢,估摸着您已經大好了,又恰逢宮中盛宴,便禀了侯爺趕緊将您接回來。”

走在一旁的南辭聞言忍不住翻了一記白眼,那老妖婆豈會這麽好心?當初把小姐趕去小湯山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

孫嬷嬷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客套話,雲清歡壯若認真的一一聽着,時不時點頭回應,卻未有言語。

倒是南辭,白眼都險些要翻上天去了。

說話間,幾人終是到了雲清歡居住的小院兒,位置偏僻,勉強稱得上潔淨寬敞。

只是要有人看了二小姐雲清蓮的住處,只怕要覺得這裏是什麽小貓小狗的窩了。

院子顯然特意打掃過,煥然一新,不像數月無人居住的樣子。

門口還站着幾個端了托盤的丫頭,蓋着紅布,也不好看清裏面是什麽。

雲清歡眼神微閃。

孫嬷嬷跟着入內,對那幾人招手,又對着雲清歡笑說道:“這是夫人專門命人按着小姐的尺寸趕制的新衣,都是上等的好料子,時興着呢。”

說完又指着一旁的一堆珠釵耳飾,滿臉笑意:“這些也都是夫人的心意。”

雲清歡順着視線看過去,梅紅色的裙裝,金色頭面。

果真是一番好意啊。

見她看過來,孫嬷嬷內心也頗有幾分心虛。

夫人原話是:“原也不是什麽體面人,随便給她選幾身,顏色要深些,這樣顯得人穩重,至于其他的,我記得箱子裏還有一套赤金嵌珠寶頭面,也一并給了她罷,到底是我菩薩心腸,肯為她着想。”

三小姐年紀尚輕,夫人給的這幾樣物事兒,說起來價值不菲,體面,好聽。

實則這是要捧殺啊,穿着這一身,要多俗氣有多俗氣,怕是那些商戶家的女子也未見得會如此裝扮。

想到這裏,孫嬷嬷一時到有些心疼這位三小姐了。

出身卑微,生母又早早的離她而去,沒人為她籌謀,也不得侯爺寵愛,難為她小小年紀就要在嫡母手下讨生活。

南辭見着這些東西也是一臉不憤,正想着發作幾句,卻聽雲清歡淡漠的聲音響起:“夫人一番美意,清歡甚是感激,煩請嬷嬷代為謝過。”

南辭欲言又止:“小姐……”

這穿出去怎麽見人嘛,有些青樓女子都未必這樣梳妝。

夫人好毒的心思。

該說的都說了,孫嬷嬷也不好再留,想起來什麽,略一思索,只又囑咐了句:“幾日後便要赴宴了,聽說聖上有意為太子殿下和幾位郡王世子們選妃,小姐也好生準備吧,老奴告退。”

這句話倒是孫嬷嬷自個兒有心說的了。

她雖是夫人身邊伺候的,但也算是個眼明心亮的。

她之所以肯對這位在府裏跟透明人似的三小姐還有幾分好顏色,便是覺得依三小姐這份心性和容貌,日後也未見得就是個低人一等的。

多留個心眼,總不是壞事兒。

孫嬷嬷走後,南辭略帶擔憂着道:“小姐,這可如何是好呀,夫人送的衣服根本沒法兒穿,咱們屋裏也沒有什麽像樣的。”

雲清歡卻不甚擔心得樣子,她琢磨了會兒孫嬷嬷臨走時的那幾句話,只道:“其實這衣服到不差,只是不适合我罷了,看這料子也算可以。”

想了想,她對着南辭道:“等入了夜,你帶上這些東西悄悄從後門出去,尋一家不起眼的當鋪折成現銀,然後再去首飾鋪子和衣裳鋪子換些銀制的簪子珠花以及布匹,記得,要瑩白色的布。”

南辭疑惑問道:“小姐是要自己動手做嗎?不過,白色會不會太素淨了?”

雖說小姐針線功夫了得,可是白色是不是太寡淡了點。

雲清歡搖搖頭:“不,白色,是最好不過的。”

她雖無意與人争搶,但也不願平白丢人現眼。

想必宴會那日定然是一片姹紫嫣紅,群芳争豔。

那她便更是要這樣淡妝素裹,寧靜致遠。

太子妃……

總歸是輪不到她的。

但若是能出去走一趟,好歹也讓人知曉有她這麽個人在,往後的日子她做不得主,卻也一心期盼着能有個好歸宿。

南辭雖不明白,但她向來聽小姐吩咐。

“奴婢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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