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
樓梯傳來腳步聲,沈卿元的眼神有點渙散,無法聚焦,直到傅清越站在他的面前才反應過來。
“是你啊,你還在……”他悶聲道。
傅清越半蹲着觸碰沈卿元的眼周,帶有薄繭的指腹輕揉,聲音略微顫抖,“……都腫了,姐姐。”
沈卿元聞言勾了勾嘴角,臉上卻沒什麽笑意,帶着點玩笑的語氣道:“是不是不好看了?”
“好看,好看……誰敢說不好看?”傅清越輕聲哄着,語氣有着平常不曾有過的小心與謹慎。
沈卿元摸了摸自己幹裂發白的嘴唇,幹澀紅腫的眼角,對傅清越的話不置可否。
或許傅清越是怕他有不好的念頭,可他還有一些爛人爛事沒處理,還有想問話沒問出口,甚至還有個他不相信的承諾在等待兌現。
他歪歪頭,濕漉漉的目光掃過傅清越像對待瓷器一樣的姿态,心裏莫名覺得對方的小題大做有點好笑。
“傅清越,你……願意為我做件事嗎?”
“喜歡,很喜歡。”傅清越癡癡地注視着沈卿元,他覺得怎麽看也看不夠,他是真的覺得很好看。
他想被沈卿元命令,光是靠幻想傅清越就感覺渾身發熱。
沈卿元問的是願不願意,傅清越回答的卻是喜不喜歡,他把自己的底牌全盤托出,底線放到最低。
“……我暫時不能出門了,所以,幫我做點事。”這一次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請再多說兩句,姐姐。”傅清越平視着沈卿元,眼底仿佛有火焰在翻湧,燃燒盡他的渴求。
沈卿元一向知道別人喜歡自己對他們做什麽,只是他怠懶,往往取決于他愛不愛做,想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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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他和承玖相處的時候,對方看起來竟然更喜歡真實的他,那個脾氣很差,愛捉弄人,又怠懶嬌氣,害羞愛哭的他。
所以他才會給承玖開一點和別人不同的小門,因為對方本就不需要他做什麽。
但在能達成自己目的的情況下,他不介意滿足其他人一點實際上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管是對待薛亭風,還是傅清越……前者多少還是對他動了真心,不再索求,而後者對他的感情絕不是愛,是需要。
更何況傅清越本性暴虐,只是在他面前收斂隐藏,沈卿元清楚這一點。
他伸手死死抓住傅清越後腦勺的頭發,生生往後扯去,傅清越只能被迫仰頭看他,被羞辱處于下位的感覺卻讓傅清越爽到身體顫抖,只能定定地看着沈卿元張張合合的唇。
“不難,只是從林彥那裏拿回一件我的東西,你能做到嗎?”
“能,姐姐。”傅清越近乎虔誠地回答。
沈卿元松開手,傅清越彎腰跪在地上大喘氣,他沒由來地感覺一陣疲憊,連上樓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我有點累了,背我上去吧……”
傅清越急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半蹲着弓起腰背對着沈卿元。
他看了看傅清越堅硬的後背,和平常柔軟不費力的懷抱根本不能比,他想他确實是有點被養壞了,撅撅嘴蔫蔫地說:“……算了,你走吧。”
“不背了嗎?姐姐。”傅清越疑惑地回頭,姿勢保持不變。
沈卿元已經收到了沈楓晚上會回來的消息,傅清越在這裏不好解釋,萬一沈楓又讓自己标記傅清越……
他現在沒辦法揣摩沈楓千奇百怪的想法。
“我哥快回來了,你得走了。”
傅清越戀戀不舍地直起身,在門口穿鞋,反複擡頭看依舊癱在沙發上的沈卿元。
“等等。”聞言,傅清越雙眼亮起來。
客廳一片狼藉,玻璃碎片和血跡都沒有清理,沈卿元擡了擡下巴,“幫我收拾收拾再走。”
傅清越失落地脫下鞋,還是老老實實去拿拖布和掃把,最後灰溜溜地提着垃圾袋離開。
又是開關門的聲音,今天沈卿元聽過太多回,而這次是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沈卿元走進卧室,地上還鋪着承玖的被褥,旁邊放着一個折疊小桌,上面是承玖的筆記、錄像帶,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除了手機什麽都沒帶走啊。”
他坐在地面的被褥上,随手把筆記拿過來,之前承玖比賽前送給他的就是這本,只不過沈卿元還給承玖,讓對方繼續記錄。
既然是以前送給他的自然可以打開看,沈卿元翻開筆記,前面的內容他已經熟練于心,在賽前看過很多遍,只是看來是派不上用場了。
沈卿元翻到後面沒看過的部分,發現有幾頁是對他的記錄。
喜歡吃甜,草莓,會笑。
人也很甜,親,咬,會氣。
手腳冰涼,按摩,會捉弄人。
腰窩,後頸,手腕,耳後,會害羞。
做夢,發病,會流淚。
……
最下面還有一行字:被捉弄時要逗他笑,氣惱時要讓他害羞,任何時候不要讓他流淚。
“……你最好沒騙我。”
沈卿元把筆記合上放回去,撇撇嘴小聲說:“不然我不僅會把你的筆記撕掉,還會讓傅清越睡你的床鋪,讓你天天聞海鹽味。”
*
“卿元,你現在的狀态已經不适合再去學院了。”
沈楓剛回到家就把沈卿元叫到書房,步入客廳時濃郁的信息素味道連他這個beta都能聞到些許,一眼就知道沈卿元肯定再一次發病。
沈卿元盡量平和自己的心态,找回從前和沈楓相處的方式,蹲在沈楓旁邊,像小時候一樣趴在他腿上擡頭看他,假意撒嬌地說:“哥……我真沒什麽事,我不想退學。”
他知道沈楓最吃他這一套,雖然不會更改決定,但起碼可以因此拖延一段時間。
果然,沈楓揉了揉他的頭,略帶遲疑地說:“你總要給我一個期限,你經常一個人發病,我很擔心。”
“……十天。”
沈卿元想,按照現在的規律,十天至少他會一個人發病五到六次。
如果十天承玖依舊沒有找到方法回來,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他恐怕也……真的支撐不下去了。
“你留在家裏,如果十天後情況還是越來越嚴重……”
後面這句話沈楓說得不容拒絕:“卿元,你要去退學,哥會給你找omega成婚的。”
“我知道了……哥。”
*
十日的時間對于沈卿元來說漫長而又短暫,他在家中日複一日地無所事事,麻木地起床、吃飯、等待易感期的到來。
上一次在家休養時,沈卿元還會看比賽錄像打發時間,那時候他仍心存希望,不求完全治愈,只是期待他能再次回到學院,能夠走上他夢想中的賽臺,也能自然地和沈楓相處,依賴信任着對方。
至于現在,至親之人的行為被扒出、密切爆發的易感期、被迫禁賽的處罰,都讓他不想也不敢再去打開電視,看那些他曾經反複播放的錄像盤,光是想想,沈卿元內心的痛苦便如潮水一般,無法承受。
沈楓大概是篤定了結果,出差後一直沒有回來,家裏只有沈卿元一個人在。
傅清越來過幾次,恰好都碰上了沈卿元易感期,連門都沒有進來,幾次接連的劇烈壓迫對腺體傷害很大,傅清越甚至偶爾會釋放不出信息素,沈卿元把對方趕去醫院治療,勒令不許再來找他。
看傅清越這個外來者尚是如此,更何況不斷無上限地釋放信息素的沈卿元。
沈卿元的腺體如迅速幹涸的湖水,前幾次還能靠意志力生生熬過去,後面幾次已經幾乎感受不到他在釋放信息素,只有能感受到腺體上撕裂般的疼痛,如同在硬生生擠壓着所剩無幾的幹癟軟管體,管體徹底破裂,劃傷他脆弱的神經。
他的精神狀态時刻緊繃着,害怕面對未知的下一次爆發,本來纖細的身體如今只能稱得上瘦弱,乃至每天一吃東西就吐,還得強撐着自己去重熱飯菜。
沙發扶手的布料布滿密密麻麻的劃痕,床上的被褥也早已迸出棉花,凡是肉眼可見的物品,通身均是傷痕累累,那是沈卿元一次又一次在那裏爆發過、崩潰過、哭泣過的證明。
原本預想的五六次竟也是奢望,除了前兩天還有規律可循,後面的日子沈卿元根本數不清發病過多少次。
空蕩蕩的房子裏只有他一個人,黑夜降臨時,沈卿元把自己蜷成一團,默默地坐在角落,又想入睡,又怕入睡,又無法入睡。
“你也在騙我嗎……”他想撕碎那本筆記,卻幾次沒有真的下手。
還沒到十天……
沈卿元想,他早該知道的,不要輕易相信他人的承諾,如果他不信,或許他就不會多承受這十天無窮無盡的折磨。
……快點結束這一切吧。
*
果不其然,在十日期限的最後一天,沈楓特意回來,收獲他想要的成果。
沈卿元兩眼無神地站在書房外,撫上自己的臉,不知為何,他已經有兩天沒有流淚了,連情緒也不再有波動。
他行屍走肉般一次次承受痛苦,心中已是一灘死水,自然也不會去埋怨他人的毀諾,只是後悔自己的輕信,他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咚咚。”敲門聲響起。
“進。”
“沈楓,我同意退學。”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