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重回少年時,山花開盡林間路。

夏天過了一半。

施聞又犯了離開陳尾巴就會心痛的病。他一手好牌最會裝模作樣,前陣子他答應陳尾巴以後不撒謊,可又沒說不允許他發洩痛苦。

今早,家裏的書架找不到施聞從前第一次給陳尾巴寫注釋的那本漫畫書,中午那會樓下傭人搬花瓶時不小心踩壞了他種給陳尾巴的雛菊。

這兩樣事件都能讓他發超大火,就連下午坐在書房裏和東南亞分部高層開會時也是話中帶刺嗆死滿屏幕的外國佬。

于是施聞怒氣沖沖地給陳尾巴打電話,一開口氣勢又虛弱得不行,語氣很像別扭期拉不下臉求和的怨偶。

“你來陪我。”

他這麽說,理直氣壯享受陳尾巴□□,世界上沒有比這更讓他得意。

陳尾巴的通訊工具是他在路邊修手機攤選的迷你小手機,他傳統的認為小就一定便宜,最後買的時候還要了他快一個月工資。

他出社會這些年,還是第一次到結賬的時候産生了懷疑,紅着大臉買了個小手機。

屏幕很小,來電顯示一個字,陳尾巴捂着手機和圖書室的同事們說了句抱歉匆匆跑出去接電話。

陳尾巴問電話裏的人怎麽了,那頭語氣寡淡随口說了句心情不好,陳尾巴只好先安撫人,等下班後才能去找人。

施聞還是給陳尾巴定了個規矩,他寫在筆記本上,一條一條陳列出來,首先要求陳尾巴每天清晨出門前都必須親他,美名其曰早安吻。

陳尾巴開始思考,思考怎樣擁有無盡的愛和安全感,只是親吻和擁抱嗎?可施聞的表現又告訴他,不僅僅是這樣,他們需要更多的默契和關心。

比如,在早上出門前,不止要有早安吻,還要有念念不舍的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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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工作中收到對方的信息,不僅要快速回複,也要詢問對方的狀況。

比如,晚上睡覺不但要抱在一起滾一遍床單,還要用溫柔的眼睛去安撫彼此孤獨的心……

陳尾巴漸漸學到愛人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但真正實施起來,所有麻煩最終都變成了沉溺其中的喜悅和幸福感。

人類将這種喜悅和幸福感歸于一種化學物質,而在愛情裏它叫做——多巴胺。

陳尾巴發現施聞最近愈發暴躁了,他下班回來看見劉管家和幾個傭人在大堂裏撿紙屑,滿地碎片,還有花瓶殘渣,一看就知道是某人所為。

也是三十歲的人了,可發脾氣還是和十幾歲一模一樣。

劉管家給陳尾巴沏了杯熱茶,問候了幾句送他上樓,陳尾巴上樓敲了門才進屋。

打他一進屋,施聞眼神就跟着他走了,他想看陳尾巴的工資條,又想讓陳尾巴每月按時上交工資,但不知道從哪開口。

他最近在網上刷視頻,裏面說願意上交工資的男人才是真心愛你的。

施聞開始還覺得胡說八道,後來越看越起勁,他轉念一想自從和陳尾巴和好之後,根本沒管過陳尾巴的錢財,萬一他以後被詐騙了怎麽辦。

陳尾巴時不時還是會回福利院宿舍,偶爾也會來他這裏過夜,除了周末,平日裏白天都在福利院。

施聞手上還拿着本文件,“回來了?”

“嗯。”

“工作累嗎?”每到家裏,施聞又不發脾氣了,他很少在陳尾巴面前發脾氣了,大多趁他上班了一個人生悶氣。

陳尾巴說:“不累。”

片刻,施聞見他在沙發上坐下了,還拿着手機倒騰,施聞咳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問:“發工資了?”

陳尾巴點頭:“嗯。”

“那挺好。”施聞佯裝不在意,他看着文件頭也不擡,“那……那你工資都保管好了?”

陳尾巴這才詫異瞧了他一眼,說:“都存銀行卡裏的。”

施聞沒說話了,讓傭人端了盤小蛋糕上來,他親自在門口接過然後送到陳尾巴面前。

“張嘴。”施聞拿着小勺子喂給他,還貼心給他系了餐巾。

陳尾巴擡眼盯着他,眼神直白坦蕩,施聞倒心虛了。

“發工資了,是不是應該上交。”施聞斟酌着說出口。

“為什麽要交給你?”陳尾巴問,他的工資都攢在卡裏,準備以後留着養老用的。

施聞一聽就火大了,“什麽叫為什麽要交給我?難道不應該交給我嗎?”

陳尾巴不理他,蛋糕不吃了,轉身往外走。

施聞像個跟屁蟲一樣,跟着陳尾巴從三樓轉到了一樓,還在走廊撞到了正在打掃衛生的傭人,他也大吼:“看什麽看!不看路啊!”

施聞一轉頭,又跟着陳尾巴去了後花園,他一路叨叨:“難道我還惦記你那點錢不成?我多的是錢!”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行為?”施聞氣得臉青一陣白一陣的,他看着陳尾巴站在後花園,居然還神色自若的給花圃淋水火氣更大了。

“你這種行為以後極大可能有婚內出軌的嫌疑!”

陳尾巴不理解這怎麽扯到了出軌,他明明什麽也沒做,人際關系有時候實在過于複雜。

“為什麽?”陳尾巴很疑惑,手裏握着的澆花壺也停了下來:“如果我把工資交給你,你就會安心嗎?”

“是!”施聞毫不猶豫地回答,“交給我,我才安心。”

陳尾巴怔怔看着他:“因為你害怕我會拿着錢逃跑嗎?”

施聞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時陳尾巴已經進了屋,他急急忙忙跟了上去,“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麽會這麽想你。”

施聞拽着陳尾巴的衣角,解釋道:“我又不會用你的錢,我就讓你放我這,你要是用錢就來找我拿!我還可以幫你記賬!”

陳尾巴默不作聲。

施聞最害怕他一言不發的模樣,突然就沒了底氣,聲音小了一大半:“再說了,你、你那點工資我還看不上。”

陳尾巴最終沒有上交工資,因為他辭職了。

夏日過去,初秋姍姍來遲,杉樹鎮迎來了第一場秋雨。

杉樹鎮最大的富人莊園被翻新重修了,花園裏的雛菊慢慢開始冒頭。

漫山遍野的雛菊呈片狀連綿起伏,像波光粼粼的海平面,張狂、溫柔、恣意……微風裏總算迎來了這場幾乎美到窒息的花海盛宴。

這座坐落于半山腰的豪華莊園從去年開始翻修直今年秋天完工,園裏有一顆有些年歲的石榴樹,遠看像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後院有整齊寬敞的園林和農田,池塘周圍是整片橘子林……整個莊園可容納上百人。

前院是雛菊和向日葵,噴泉廣場中央有一座天使雕塑,草坪連接大門入口處常年郁蔥繁茂。

九月份時石榴樹正長得豐盛,樹下修建了狗窩,大概六七平米的小木屋,還有貼心的傭人在木屋前挂了花枝裝飾。

小木屋有一塊門牌,上面赫然寫着——幸福之家。

主樓的陽臺窗戶做了精美的星空海,一到晚上便不用再瞧見窗外的黑暗,窗中而是一片仿佛鑲嵌在夜空中的繁星,是真正的星河皓月。

地下室改成了存放狗狗玩具和各種布偶的儲物間,一進門就能看見放了幾排擠的水洩不通的儲物架,每個架子上都擺滿了狗狗從一歲到成年後可能需要用到的毛茸茸玩具,狗飛盤更是多的堆了好幾個架子,那裏愈發像一間小狗樂園。

負責廚房的廚師和營養師是專門調回來的,大堂的裝修不再像以前那樣莊嚴肅穆,大門和內廳都偏北歐風顯得溫馨清雅,連廚房桌椅都帶着一股萌趣感。

今年秋末,莊園裏陸陸續續的搬進了很多人,遠方路途中車子平穩地開上了被修繕過的山路。

一路上的狗尾巴草搖晃不已,像一片長着小棉絮的野花,耀眼的讓人忍不住跌進草叢打滾。

秋天一到,莊園後院的橘子林金燦如火,是個很适合歸家的日子。

陳尾巴趴在半開的車窗邊好奇探頭,山上的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潮濕新鮮泥土味,他伸出手接住了幾滴冰涼的小雨。

“下、下雨了……”陳尾巴說。

施聞從背後摟着他的腰,陳尾巴轉頭又說:“真的,秋天,下雨了。”

明明他們從南津城離開時還是晴天,一到這竟然下起了綿綿小雨。

臨近深秋,白天溫度時高時低,施聞擔心陳尾巴這小身板被這寒潮入侵,随手給他攏緊了外套,問他:“不喜歡下雨天嗎?”

陳尾巴的胳膊枕在車窗,看着外面翠綠無比的狗尾巴草,“以前不喜歡,現在喜歡。”

幾十輛車子緩緩駛過山路,珍珠般大小的秋雨開始順着大風往車裏跑,像一陣狂躁的龍卷風,施聞眼疾手快拉上了窗戶,似乎變得啰嗦了很多。

“這風太大了,又冷,你吹多了很容易生病。”

陳尾巴長大後幾乎完全不怕他,時不時還嗆施聞兩句,搖頭晃腦地說:“生死由命。”

施聞趕緊捂他的嘴,他不允許陳尾巴說不吉利的話,不允許有人在他面前提有關任何失去。

“你從前不是最害怕變成石頭嗎?”施聞問,一邊湊近陳尾巴的耳窩,順勢将他攬進了自己寬柔的大衣裏。

陳尾巴兩手藏在施聞衣袖裏取暖,聲音不大但很有力量,“我不怕。”

“你不怕。”施聞這時候真想罵他沒良心,揉了揉他的發旋,忍不住嘆氣,“我怕。”

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害怕你變成石頭。

車窗外雨勢漸大,施聞順着陳尾巴被吸引過去,施聞往外面看,秋風隐秘間的眸光沉了沉,忽然說:“好多小尾巴草。”

“很多嗎?”

“很多。”

陳尾巴看了一會,他坐不住一只手悄悄搖下車窗,風灌進車裏的剎那,一場氣勢洶洶的秋雨也撲面而來,施聞不樂意瞧他淋雨吹冷風又面無表情關上了。

司機瞄了一眼後視鏡,被雨水模糊的鏡面隐約可見後排你來我往争奪車窗主動權的兩人,內心不由感慨,這麽大的家居然沒一個正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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