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這個只有衛嫣自己誤會了的世界是怎麽形成的呢？
衛嫣現在甚至有點混亂，有那麽一瞬間，她質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腦筋不太好使。
記憶一點點回溯，她開始想起了許多自己早就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自己遇到的洛将軍比想象中的年輕太多，比如一個傳聞中征戰無數次的洛将軍身上居然幾乎沒有血腥氣，比如她所見到的“洛将軍”好多時候行為反應過于單純甚至有些幼稚……
衛嫣抿了抿嘴巴，好像是對自己有點不甘心，明明都那麽多提示了，為什麽能誤會到今天。
旁邊的人除了沈成昀以外，好像根本不知道衛嫣現在腦海中都在經歷些什麽。尤其是洛城，他又交代了幾句話之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公主殿下今日主動前來，是有什麽事嗎？”
衛嫣是有些事情來的，是什麽來着呢？哦對了，是想和洛将軍好好談談她和衛子潇以後的地位和存在。
但是現在她心中預設的聊天對象瞬間換了個人，衛嫣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沒什麽，打擾了。”
說着她誰也沒看，轉身便往書房外面走去。衛子潇等人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了，但還是乖乖跟着一起出來，然後像三只體格不一的小喽啰一樣，跟着失魂落魄的大王回了住處。
洛朝看着行為奇怪的衛嫣，心中有了一個猜測，但是他覺得這猜測有些離譜，應該不是這樣吧。
他轉頭，看見了神色間有幾分笑意的沈成昀。沈成昀這個表情他一眼就能讀明白，那是一種看到了某些有趣事情的神色。這個“有趣”不代表事情真的有趣，只是符合沈成昀的愉悅點而已。
“喂，公主是怎麽回事？”洛朝毫不客氣地問道。
“你當真不知道嗎？”沈成昀将目送衛嫣離開的眼神轉移到洛朝身上，放重了聲音說道。
洛朝摸摸鼻尖，好像有點心虛：“不會真是我想的那樣吧。”
“我要是你，我現在就跟過去好好解釋了。”沈成昀開始出一些不好不壞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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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朝将這個建議随便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覺得可行，沈成昀總算說了句人話。
于是洛朝很快就出現在了衛嫣住處外面的涼亭中，面前則是被他叫出來的、還有些茫然的衛嫣。
“你這段時間是不是……”把我當成我大哥了。
洛朝有點問不出口，他想，萬一不是自己猜的那樣，這個問題豈不是侮辱人？
萬一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這樣，這個問題豈不還是在侮辱人？
衛嫣坐在石凳上，甚至沒有分出心思顧及自己的形象。她抽了抽鼻子，有點狠狠地說道：“是，我認錯人了。”
“這也沒什麽。”洛朝是真的認為這沒什麽，誰都有弄錯的時候，總歸沒有鬧成太大烏龍。
衛嫣看了洛朝一眼，她現在心情很不好，看着眼前的人也帶了幾分遷怒。她知道是自己沒有搞清楚，可是：“我第一次見你，喊你‘洛将軍’，你為什麽要答應？”
洛朝被衛嫣的話帶回了二人當時相遇的場景，他當時之所以會答應是因為……是因為看到了眼前這個眼睛大而靈動的姑娘，他後來曾經沒出息地想過，當時的衛嫣無論喊什麽，他大約都會應下的。
但這話洛朝沒法對衛嫣說，他愣了一下，只好硬着頭皮道：“因為我确實也算個洛将軍啊。”
“沖鋒小将也算将？”衛嫣語氣裏甚至帶了幾分嘲諷，她剛剛從衛子潇口中得知了洛朝本來的身份。
洛朝沉默着沒有回話，他知道現在衛嫣情緒有點失控，但他這個人也不怎麽會安慰人，甚至連像沈成昀那樣偶爾吐幾句像模像樣的話都不太能做得到。
他試着想了想，如果是自己認錯了人，會希望得到怎樣的安慰呢。
短暫的思索之後，他認真地看向衛嫣，一字一句安慰道：“沒關系的，沒有人覺得你笨。”
他是發自內心的，如果是他認錯了人，他大概第一時間會覺得有人會笑他笨，尤其是沈成昀！
聽到了洛朝“悉心”安慰的衛嫣：？內涵我是不是。
“你敢。”她瞪大了一雙杏眼，兇兇地看過去。
洛朝不自覺後移了一點眼神，也并沒有反駁。
“我那麽多次跟你講話，你就沒覺出來點不對勁嗎？”衛嫣還是不死心，又問道。
“你自己都沒覺出來不對勁，我怎麽……”洛朝嘴上這樣說着，其實心裏有點虛，因為如果真要回想的話，他确實也隐隐約約覺得衛嫣有些行為不太必要。
但那時他以為，以為是某些別的原因，現在想來也覺得好笑，他什麽時候居然變得那麽自作多情。
衛嫣現在幾乎處于一點就着的狀态，才被洛朝回了一句，甚至沒等他說完，就開口道：“這些天你但凡主動提及一句，我也不會誤會到今天。”
這就是無端的怪罪了。洛朝沒有說話，因為衛嫣還在繼續，最開始還是毫無依舊的責怪，後來就變成了自我剖析：“是我的錯，我為什麽不能多注意一點，為什麽不能把某個令自己懷疑的點搞搞清楚，是我不願意面對。”
她現在想，這段時間的自己幾乎是有些麻痹地告訴自己，自己一直在搞好關系的那個人就是洛将軍。他好說話，講道理，會冒着危險拯救自己，縱使有那麽多的細節告訴自己他不是洛将軍，但是－－但是如果他是的話，自己會容易很多，好受很多。
到後來衛嫣累了，一直低聲說着話，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有些口渴。她舔了舔唇，就發現身邊的人給自己遞上了一杯茶。
衛嫣在這邊一句一句地輸出，洛朝就在旁邊一言不發地聽着，甚至還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貼心地讓人送了一壺茶。
衛嫣垂了垂眼睛，伸出手接過那杯茶。她現在一是說了太多話，有些累了；二是很多不高興的事情說了出來，情緒不像剛剛那樣難過。
她看到一直在旁邊的洛朝，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該如何說。
今天之前，她都把洛朝當成洛将軍，在他面前總是乖巧可愛的，就算偶爾不算太懂事，那也面前算是古靈精怪。
衛嫣自小就知道怎麽讨人喜歡，對于這一套十分熟練，幾句話之間就能将對方哄過來。所以在她刻意讨好的時候，洛朝會喜歡自己，這她一點都不意外。
但現在，洛朝第一次見到了情緒不穩、心态崩壞的衛嫣，看到了她蠻不講理、還無端遷怒的一面。
衛嫣想到這裏，頓時覺得十分不自在。她猛的喝了一口茶，然後将空了的茶杯放在了石桌上。下一刻，她甚至不打算好好跟洛朝說聲告辭，便起身快步離開。
洛朝也沒有阻攔，也沒有去追。
他其實算是個情緒穩定的人，雖然一天到晚沒少和沈成昀掐架，但沒有幾次是動了心性的。他不喜歡被情緒控制的人，理智不在線的人無法交流，很是麻煩。
讓他有些奇怪的是，面對剛剛的衛嫣，他不僅沒有生出麻煩的心理，甚至覺得有些有趣。
她詞不達意、颠三倒四地說了許多，說到後來，洛朝才知道衛嫣之所以會這樣，并不單單是因為發現自己認錯了人。
原來她心裏一直擔心，擔心自己的身份，擔心衛子潇以後的去處，擔心他們過了今日沒明日，擔心他們要一輩子困在大梁的控制中，活在大梁皇帝的一時興起随意處置之下。
洛朝這才知道他和沈成昀随随便便的某個行動，會讓她擔驚受怕好幾天，這才知道她其實也并不喜歡時時笑臉相迎，但是為了自己，為了她的弟弟，她不得不這樣做。
洛朝第一次從一個完全不同的角度看這個女子，她不像平常那樣帶着甜甜的笑，也完全沒有柔柔的嗓音，甚至還垮着個臉，但他還是覺得她十分可愛。
如果這個可愛的女子沒有一邊抱怨一邊罵他就更好了。
衛嫣罵的不兇，與其說是罵，不如說是單純的抱怨，殺傷力等同于－－一只非常可愛的小貓咪試圖用毛茸茸的額頭撞你個跟頭。
“你為什麽不是洛将軍啊，你要是洛将軍多好啊，我有什麽事情都可以找你。”洛朝還記得剛剛衛嫣的語氣。
他輕聲接了一句：“你現在也可以找我。”
“你別說話，你個沒用的東西。一個只能帶兵十五個的小将。”衛嫣毫不客氣，洛朝只好閉了嘴。
“我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靠山，啪，沒了。”衛嫣雙手輕輕擊掌，然後随着自己“啪”一聲的配音，又将雙手打開，眼神中還帶着點空洞。
“我以為的潛力股，結果半途被人掉包了，我當年看我爸買基金都沒受過這委屈……”衛嫣陷入自顧自的念叨時，已經口不擇言了。
“什麽，誰買什麽？”洛朝蹙眉，沒聽明白。
“關你什麽事。”衛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開腔。
剛剛的這番對話，一邊在還待在涼亭中的洛朝腦海中回放，一邊也在回到自己住處的衛嫣腦海中重播。
涼亭中的洛朝越回放越想嘆氣，甚至越回放越覺得－－怎麽能這樣呢，可愛是可愛，可愛就能為所欲為了嗎。必須得晾她一陣。
回到住處的衛嫣越回憶越想皺眉，自己怎麽能這麽不講道理，洛朝居然忍住了沒有打自己，真是好脾氣好涵養。自己得找個良辰吉日登門致歉。
不過，衛嫣看了看銅鏡中自己有些憔悴的臉，事已至此，先睡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