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考場，所有人紛紛停筆，閱卷老師開始逐一收試卷。
從考場湧出來的考生越來越多，他們臉上帶着欣喜，終于“解放”的快樂在他們身上開花結果，燦爛綻放，最後一堂考試科目的結束意味着他們的高中三年正式拉下帷幕。
他們給自己過去的三年畫上了句號，而結果究竟如何，有待揭曉。
暫不問結果，至少這一刻，他們倍感輕松和快樂。
考生湧入家長的懷抱，抱着鮮花的人滿面笑容，喧嘩的聲音裏，全是慶祝和恭喜。
常元壹站在校門口，四處張望，可她無論怎麽尋覓，都看不見丁茹和林翼培的身影。
她感到奇怪，還感到隐隐不安。
在此前的每一場考試結束之後，丁茹和林翼培都會在校外等待着他們，沒有一次缺席，可這一次……究竟是怎麽了？
姍姍來遲的林燦随着人群走出來，常元壹跑到他身前迎接，“阿燦哥哥，你感覺怎麽樣，一切順利吧？”
林燦在英語考試裏的狀态很糟糕，他已經預感到自己這場考試失利了，但他沒有說實話，因為害怕常元壹擔心自己。
原本一臉不安的他見到常元壹以後，便改了臉色，看上去很自在，和平常沒什麽兩樣，“放心吧，元壹，你對我還沒有信心嗎。”
常元壹本應該不再追問，可是林燦的聲音卻變得那麽蒼白無力，她還是有些擔心。
林燦往常元壹身後看去，未見丁茹和林翼培的身影，“我爸我媽他們呢，他們沒來嗎？”
常元壹也開始擔心起來，不安地望着人群，“阿燦哥哥，我出來的時候就沒看到叔叔阿姨，他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就沒有來？”
林燦想起自己在考場時的心跳急促，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他慌張地喊道：“元壹，我們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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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就奮不顧身地往家裏跑去，而常元壹同樣很擔心，她也努力地跑，争分奪秒。
跑到距離家還有幾步的時候，林燦怔怔地望着隔壁光禿禿的樓頂以及自家堆滿瓦片和房梁的天臺，徹底慌了的他拼命沖到屋子裏，“爸！媽！”
沒有人回應，林燦連忙上樓到天臺去，這裏一片廢墟。
同樣趕來的常元壹和林燦一起，不知疼痛地去刨開這些瓦片，挪開這些帶着釘子的木頭，他們一邊痛苦地喊他們的名字，一邊慌亂地尋找。
手上全是髒泥，又紅又腫，聞聲趕來的其餘街坊驚恐地叫了一聲，随後也慌張地加入搜尋。
*
醫院裏。
手術中三個字的燈光熄滅，醫生從裏面走出來，宣告這場厄運。
“很抱歉，兩位病人的心跳都已經停止了，我們也無能為力……”
一直坐在椅子上痛苦地用手按住頭的林燦倏忽站起，他握住醫生的雙臂，雙眼猩紅，眼眶中似有淚水在打轉，“不是的，醫生，你騙我！你在騙我對不對！”
“我們不可能拿生命開玩笑，年輕人，還請你節哀。”說完，醫生默默地嘆了一口氣，無奈離場。
林燦還怔怔地站在遠處。他的雙手突然什麽都抓不住，恍惚地放下，垂在身側，空洞的眼神裏有極致的痛苦在攀爬。
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明明走的時候，兩個人還好好的，為什麽……為什麽就離開了一小會，他們就出事了？林燦不懂，他怎麽都想不明白。
眼中的淚像射出的箭，倏忽奪眶而出，順着他的臉頰流下，他的眼睛又紅又腫，被擦破磨出血的手指還未處理。
衣服上都是髒兮兮的灰。
可是這一刻，他什麽都想不了，只是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他不願相信……丁茹和林翼培本應該好好的。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厄運會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被林燦強行要求去處理傷口的常元壹因放心不下，趁機跑了回來，可她當走到樓梯口，就聽見醫生對林燦所說的話。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淚水猝不及防地湧出，打濕她的臉頰。
這不是真的……
常元壹不信，她一定是在做夢對不對，這一切都是假的，等到夢醒來以後，丁茹和林翼培還會站在門口，笑着迎接他們回家。
這一定只是一場夢……
林燦站在牆邊，面對着牆，手握成拳頭，重重地砸在牆上，他将頭低下，在沒人看到的角落裏，淚水就像洪水猛獸迅猛。
“阿燦哥哥……”
常元壹哽咽地走上前去。
可林燦卻害怕被她看到自己的脆弱，頭也不回地轉彎進了樓梯口，坐在樓梯上，全身都因痛苦而在顫抖。
他的淚水因崩潰的內心而洶湧不已。閉上眼睛，心也是一抽一抽的劇痛。
常元壹想跟上去，卻突然停住，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置身一座孤島，原本有海水有陽光，她過得很開心，可是突然間，孤島崩塌了。
她墜入深海，難過得不能呼吸，她什麽都不要，只想要丁茹和林翼培回來。可是……
常元壹哭得更加難受。
燈光照在這條走廊，常元壹坐在樓梯拐角的前面，與林燦隔着一個拐彎口。
她知道林燦現在比自己還要難受痛苦，便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林燦痛苦。
她何嘗不是。
從小在這個家長大，常元壹把他們當做至親至愛的人，當做自己的爸爸媽媽，可是他們卻突然說走就走。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命運要開這種玩笑。到底為什麽……
那一刻，兩個人的世界都黯淡了。
從前，他們依靠且深愛的家人，瞬間離他們遠去，無論他們怎麽抓、怎麽奔跑，都無法挽留，留給他們的，只有一道漸行漸遠的背影。
……
葬禮上，街坊鄰居紛紛都走過來安撫兩個孩子。
“林燦啊，這都是天災，都是沒有辦法的事，你們得向前看，你的爸爸媽媽何嘗不希望你們兩個人好好活下去。”
“是啊，林燦，你要節哀，別耽擱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這一天，陰雨蒙蒙，林燦跪在丁茹和林翼培的墓碑前，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怔怔望着，一眼不眨，任由連綿不斷的雨将自己淋濕。
雨水順着他的臉頰滾落，于下巴彙合，大滴大滴地墜落，他的頭發被淋濕，額前碎發站在額頭，濕淋淋的衣服也在往下流水。
熟人已接連離去。
一直沒有開口的常元壹在林燦身旁跪了下來，她的眼淚與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一個更洶湧。
她明明告訴自己要穩住情緒，刻在開口的那一剎那還是潰不成軍，聲音哽咽到不行。
只要她一想到丁茹對自己的溫柔和細心，想到林翼培的坦率和正直，她就無法做到不難受。
陰雨連綿而至，常元壹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珠。
她盯着正前方，聲音也在顫抖，情緒崩潰，“對不起，阿燦哥哥，都是我不好，我是災星，我給你們帶來了麻煩。”
心一絞一絞痛的常元壹垂下頭，聲音嘶啞，仿佛全身都在被撕咬，悲怆的聲音裏全是她的自責和悔恨：“對不起……阿燦哥哥……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吧。如果我不存在，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叔叔和阿姨都會好好的，你也不會失去他們……”
常元壹的臉頰濕漉漉的，有洶湧的眼淚，也有悲涼的雨水，她将頭磕在地上，一次又一次，重重地砸去，就像感受不到痛。
因為自責、痛苦和愧疚已經将一切其餘情緒吞噬。
眼神空洞盯着前方的林燦回過神，他看着身旁的常元壹，她在風雨裏很脆弱，可是卻偏偏還要如此折磨自己。
頓了幾秒的林燦将她攔住，他一手護着她的額頭，一手拉住她的手，于這場風雨中放大聲音：“你做什麽！你瘋了！”
常元壹悲痛不已，她努力地掙脫，嘶啞喊道：“阿燦哥哥，你放開我，放開我，我有罪，我是一個災星，都是我帶來了厄運，你讓我去給叔叔阿姨賠罪。”
林燦擋在她身前，用力地将她往後推，常元壹還在掙紮，她想要從林燦懷裏掙脫出去。
“元壹！”
他拼命地将她拉住，眼眶中的淚水再次湧出，與冰冷的雨水混合，“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
常元壹的睫毛被雨水打濕，黏在一起，她的頭發也黏在身上，像雨水一樣悲涼，像冷風一樣孤立。
漸漸地，常元壹放慢了掙紮的動作，可淚流不止的她做不到看着林燦，堅定認為自己有罪的她低下頭，悲痛的哭聲回蕩在朦胧的煙雨中。
林燦見狀，将她一把抱住，禁锢在自己的懷裏，他的傷心和痛苦在心裏織成一張網，将他困住，但網中的他也想去伸手阻止常元壹的墜落。
雨勢不減，淅淅瀝瀝地降落，将兩個人淋濕得徹徹底底，就像是在澆滅他們心底的希望一樣。
“元壹，你聽我說……”煙雨朦胧，霧皚皚的一片，林燦的手按住常元壹的後腦勺，臉龐與她相貼。“你不是什麽災星，你是我們的元壹，我們都在意的元壹，爸爸媽媽喜歡你，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你不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歸結到自己身上。”
常元壹覺得自己已經破碎了，她靠在林燦肩上，任由他将自己抱住，“阿燦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林燦心裏還是很痛，但是不想看到常元壹如此指責自己，“沒事了，元壹，一切都沒事了，沒關系。”
兩個人在雨中彼此依偎，出聲安撫，心裏的痛就像岩漿四處蔓延，在這世上最後珍視的人，就在身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