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蜉蝣本為一種幼蟲，生活在水中，生命周期極為短暫，常被用來比喻微小的生命。
常元壹想，她就是蜉蝣。
這個世界上好像總是有很多讓人無可奈何的事情，可這些無可奈何的背後，究竟有着怎樣的原因？
你想拼命地抓住某樣東西，可是當你抓住以後，命運突然同你開玩笑，轉眼之間，一切得到的全都煙消雲散。
朝夕之間，曾經所擁有的，也都全能化為烏有。
這個世界快速運行，行人走走停停，無奈和嘆息化作天上的雲，随風飄蕩，四處流浪。
那天，常元壹在本子上寫下一段話，這是她傾訴情緒的方式，不過這些話她并不想讓林燦看到，所以她将這個本子藏了起來，放在很隐蔽的位置。
是林燦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不敢松懈，按部就班到蛋糕店工作，期間也一直在盡可能地找更多的兼職，她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幫林燦分擔一些肩上的重量。
另一邊，林燦也從沒有閑着，天一亮，他就會出門到處尋找工作。
對于只有高中學歷的他，想要找到一份工作很難，他做不到靠學歷博得雇人單位的青睐，便只能通過自己雙手的勤勞來掙錢。
林燦每路過一家貼有招聘啓示的店鋪，都會拿出手機撥通對方的電話，詢問對方是否還有招人的意願。
當對方問起林燦最高學歷是什麽的時候，他不卑不亢地如實回答，要知道，對于當初的這個選擇，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他能做的，就是多給常元壹一點她想要的，哪怕是一點，他也心滿意足。
當招人的老板問到林燦做過哪些活的時候，林燦也會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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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一些店家會以人已經招滿為由，拒絕林燦。
有時候，眼見就要和店家談好，第二天就去上班，這些店家不知道接到了一個怎樣的電話，轉頭就對林燦說：“不好意思，我們不招你了。”
起初，林燦感到有些疑惑，但是也沒多想，但漸漸地，他發現整個事情都很不對勁。
直到最後一個有意向錄用自己的店家打完電話時，林燦率先問出自己心裏的疑惑：“不好意思，能否請問下，你接到的電話是關于拒絕聘用我的通知嗎？”
滿臉駭然的老板沒想到林燦居然能準确地說出這通電話的內容，他拉聳着脖子，心虛解釋：“小夥子，實在不好意思啊，我們的店是虞氏集團名下的地皮，他們要是把我們這地兒收回去，你說我還怎麽做生意，是不是？哪怕你再好，我也不能為了你，就損失掉整個店子吧？”
店家走到門邊，握着門把手，“小夥子，請走，我這兒可收不下你。”
哪怕心裏再有不甘，林燦也只是點點頭，平靜接受。
那天，烈陽當空，萬事萬物地影子都被拉得很長，林燦獨自一人走在街道上，他原本也只是個少年，可是生活卻為他的眼睛畫上一個黯淡的牢籠。
被困在裏面的人，是他自己。
雖然林燦一句話都不提，但是常元壹能隐約感覺到，林燦重新找工作這件事并不太順利。
哪怕再擔心，常元壹也只能将一切情緒藏在心裏，否則，林燦不僅要操心找工作的事情，還要想着怎麽讓常元壹變開心。
她很多次想提出放棄保研這件事，但是她知道林燦一定不會同意，所以猶豫再三，還是沒能說出來。
某一天，常元壹在出門買東西的路上，碰到了許在逸。
他還是以前的樣子，懶散，輕狂，誰都不會放在眼裏，任何人與他而言，都是不痛不癢的陌生人。
這次出門正是為了來對常元壹說點兒什麽。
許在逸擋在她的面前，“常元壹，你就不想為林燦做點什麽嗎？我知道，你看到他現在這樣，心裏也很難受，是不是？”
被攔下來的常元壹不願看許在逸一眼，只是直勾勾注視着斜前方，“你來這兒做什麽？”
“不做什麽，就是跟你出個主意而已。”
許在逸不緊不慢地拿出幾張照片，上面記錄着林燦曾聯系過的店鋪，“你看到了嗎，這幾天，他找了很多，但是每一個成功。原因是什麽？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此刻，常元壹才将目光挪向許在逸手上拿着的幾張照片上，那一瞬間，很多無能為力的情緒湧上她的心頭，她是多麽想為林燦做點什麽，可是……
許在逸開口：“常元壹，我就直跟你說了吧，只要你答應跟了我，我就可以讓林燦工作，再也不半路阻擾作梗。”
常元壹諷刺地笑了笑，語氣平淡，“所以，你現在承認這一切都是你做的了？”
“随你怎麽說。”許在逸不慌不忙地轉起手裏的車鑰匙，雲淡風輕，“總之，常元壹，你只有這一個選擇，否則，林燦怎麽都跳不出這條看不見盡頭的死路。”
常元壹緊接着他的話說下去，氣勢絲毫不輸他，“是嗎？可我卻不這麽認為。許在逸，你到底為什麽會做這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怎麽都和虞成恩有點關系吧，我不相信你們兩個人的行為能夠一致得如此巧合。”
她往後退了一步，同許在逸保持些距離，“你們之間是什麽關系，我并不關心。許在逸，我只想告訴你兩件事。第一，這個世界不是你們說了算，我相信阿燦哥哥，他一定會憑借自己的努力找到新的工作，他不像你，無所事事，只知道依靠家裏，他是一個憑借自己雙手換取成果的好人。第二，像你們這種靠權勢欺壓普通人的壞蛋，總有一天，你們會受到應有的懲罰，許在逸，人在做，天在看！”
話畢，常元壹立刻轉頭離去，背影裏寫滿堅決。
還未想到如何回答的許在逸反倒一身輕，他就着路邊的空地蹲下來，目光黯然地凝視着空蕩蕩的街道，那一瞬間，他腦子裏全是一個叫虞成恩的人。
他想起很多年前，她跟在自己的身後，不停地喚他“哥哥，哥哥”，可是一眨眼，幾年過去了，那個小女孩再也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她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甚至，她可以為了這個目的，不惜一切代價，不擇手段。
而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算正确的選擇，他顧不上那麽多，只知道自己想要她開心，想要她無憂無慮的笑容，就像前幾年一樣。
所以，許在逸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
答應的那一瞬間，他也沒去想将來會有怎樣的結局。
今天，他之所以會來到這裏，也是因為她，當她聽到常元壹的回答以後，也算是如釋重負。
……
夜裏，常元壹在家裏準備好了飯菜，林燦帶着一盒糕點走了進來。
“阿燦哥哥，快進來，猜猜我今天做了什麽好吃的。”一聽到開門聲，常元壹立刻跑到門口去迎接，她毫不猶豫地握住林燦的手，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林燦聞了聞味道，心中已有答案，但為了配合常元壹，他故意假裝迷茫說：“這問題有點難啊，我一時半會兒還真猜不到。”
“猜不到就對了。”
沾沾自喜的常元壹拉着林燦走到廚房，她順手将砂鍋的蓋子揭開，笑着開口：“看到了嗎，阿燦哥哥，是紅燒肉，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
林燦被紅燒肉的香味所擊中，常元壹的廚藝一直以來都很好。
他笑了笑，反駁道：“不對，我最喜歡吃的，應該是你最喜歡吃的。”
常元壹偏着腦袋瞪着林燦，“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難道你是小狗狗嗎，我吃什麽你就吃什麽。”
“也不是不可以。”心情愉悅的林燦将常元壹抱住，腦袋依偎在她的肩上，每當他靠近常元壹，就會變得格外黏人。
“小狗狗不是最忠誠嗎，那我若是小狗狗的話，一定會每天都守着你，一生追随，不死不休。”
“呸呸呸，阿燦哥哥別随便提什麽死。這不吉利。”常元壹以前最無法理解大人的所謂迷信，可是到了現在，她竟然也成了說出這番話的一個人。
“好好好，不說。”林燦被她認真的樣子所逗笑，起身拿出碗筷，“既然如此，元壹大廚師，快快起鍋，讓我嘗嘗你的紅燒肉味道如何呗。”
“沒問題，我準了！”常元壹傲嬌地點頭表示同意，随後，她便在林燦的協助下找到一個大盤子，将鍋裏的紅燒肉盛出來。
飯桌被香味所環繞，愛意在兩個人的眼神裏升溫。
常元壹給林燦碗裏夾了一塊肉，一本正經地說道：“阿燦哥哥，你說，到底什麽樣的小孩子才會擁有快樂的童年呢？”
“這個問題？我想一想。”林燦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随後緩緩回答常元壹所提出的這個問題，“在我看來，能否擁有快樂的童年，并不取決于這個孩子自己，而是取決于他身邊的一切，包括成長的環境、家人的性格、朋友等等。”
“為什麽這麽說呢？”
“你看，小孩子的年紀還小，認知能力也還停留在較低的層面，對于他來說，還不具備改變事物的能力，恰恰相反，這一階段，正是周圍萬事萬物塑造他性格的時機。若是他在一個有愛的環境下長大，他自然能擁有一個幸福完整的童年。”
常元壹贊同地點點頭，“我認同阿燦哥哥你說的。所以，我能擁有小時候那麽快樂的時光，并不是因為我有多麽強大，而是因為我幸運地遇見了你們，遇見了充滿愛的你們。”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林燦漫不經心回問道。
“沒什麽，就是最近總是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常元壹垂下的目光落在對面的林燦身上，“阿燦哥哥，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感謝我這一生能夠遇見你、丁茹阿姨還有林叔叔，我曾無數次地想過，若當初沒有遇見你們，也許我早就在某個街頭餓死了吧……更不可能還有接下來那麽漫長的人生故事。”
“怎麽，元壹，你想給我玩傷感游戲啊？”林燦自顧自地吃着碗裏的飯，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其實他很清楚很明白，常元壹的這番話，總是能讓他猝不及防地懷念起以前。
“不是玩傷感游戲，就是想向你們表達感恩。”常元壹說着，突然将頭低下去，整個人仿佛被落寞包圍，“可是我現在都沒有機會報答丁茹阿姨和林叔叔……都是我的失職……”
“不怪你，元壹。”林燦将筷子放下，握住她的手，語氣誠懇，“這個世界上那麽多意外，我們也無法控制，對不對。元壹，不是你一直對我說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嗎，現在的你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林燦起身，繞到她的身邊，任她靠在自己身上，而他的語氣則很輕，“他們也很想你，只是這個世界太紛擾，他們也無法停留。”
“還有我呢。”
常元壹伸出手環住林燦，“阿燦哥哥，我們都不要灰心好不好，我們要相信，總有一天，我們可以戰勝一切，得到本該屬于我們的一切。”
“嗯，會的，一定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