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釋懷
釋懷
李蓮花在天機山莊裏,不僅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還讓方多病發現了自己的碧茶之毒根本就沒有解。在經歷了一番身體和精神上的痛苦折磨後,只剩下了不足一個月的壽命。所以,在最後這所剩無幾的時間裏,李蓮花一定要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所有事情,才能了無遺憾地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李蓮花先是和昔日舊友展雲飛重逢,看到他披頭散發、栖身于天機山莊的情形後,才知道,十年過去了,展雲飛仍然信守着和自己打賭輸了的承諾,不肯束發,還差點兒因此丢掉了和何曉鳳的一段美好姻緣。對此,李蓮花實在是後悔,當年的自己太少年意氣了。然後,他又遇到了繡花人皮案,從四象青尊的妻子手中拿到了一枚羅摩天冰。看着女扮男裝,以命相酬的兩儀仙子,李蓮花又想起了那個也是女扮男裝、一旦下了決心就不肯回頭的蘇小慵,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這已經是第幾次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了呢,就連李蓮花自己都記不清楚了。真想用蘇家玉哨給小姑娘送個消息,但還是算了吧,不要再打擾她了,難得這一次,她沒有跟來,就讓她回歸到她原有的平靜生活中去吧。最後,李蓮花從單孤刀那裏知道了恩師漆木山的真正死因,瞬間心如死灰,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原來,這十幾年,單孤刀不僅利用了自己,還欺師滅祖,妄圖颠覆朝綱。
在竹林裏,李蓮花喝着酒,回憶起十五歲的自己,在出師前,最後一次和師父比武時的情景。那時候,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如果料想到如今會是這種情形,還不如就一直乖乖地留在雲隐山,繼承師門,起碼,師父就不會死,師娘也不會孤苦無依。現在,自己就如同茫茫大海上的一葉扁舟,不僅沒有親人,而且,連曾經所相信的一切都徹底坍塌了,手中的吻頸劍,亦是染了人血的贓物,真是可笑又可悲。再舞一次師父教的劍法吧,最後,扔掉它,不再與小人為伍。自己已經過了十年的逍遙日子,該是了結所有事情的時候了。
遠在金陵的蘇小慵接到的最新消息就是李蓮花和方多病一起去了笛家堡,然後,李蓮花獨自去了京城,進了皇宮。她想不明白李蓮花為什麽這麽做,也不知道以後他會去哪裏。唉,總是勸自己放平心态,卻還是心系于他,不由自主。蘇小慵呆坐在床邊,手中拿着信箋,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笑了笑。還是專心致志地研究醫術吧,多學一些東西,總不是壞事。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個道理,自己明白得太晚了。
在皇宮裏,李蓮花費盡心思才找到了極樂塔的入口,在這個過程中還經歷了牢獄之災。然而,事情的結果并不好,甚至還很糟糕。在極樂塔內,李蓮花和方多病找到了羅摩鼎和業火母痋,還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大熙自光慶帝之後,皇家就已經斷了血脈了。一瞬間,李蓮花就已經想到了,自己和方多病恐怕要性命不保了。
後來,在昭翎公主的幫助下,李蓮花和方多病從皇宮裏逃了出來,開始分頭行動。李蓮花需要找到克制業火痋的方法,只能和雲彼丘共設一個圈套,假裝被角麗谯抓住,來到了她的老巢,終于發現了毀壞母痋的方法,并且救出了笛飛聲。在和笛飛聲回憶起十年前的東海一戰時,不禁感慨萬千,時間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不過,如今,好友在旁,大事即了,仇怨将報,當年月色就如今日,成敗就在明天。然而,令李蓮花震驚的事情接踵而至,南胤皇族的後代竟然不是單孤刀,而是自己。直到那一刻,李蓮花才完完整整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從皇宮回到蓮花樓之後,面對笛飛聲送給自己的忘川花,李蓮花的心中十分感激。但是,他也明白,如今皇帝中了毒,又知道了極樂塔中的巨大秘密,是斷斷不會放過自己的,而方多病是單孤刀的親生兒子,是罪人之後,也是難逃律法,還有天機堂和四顧門,唉,怎麽才能讓更少的人受到牽連呢?所以,當方多病勸自己盡早服下忘川花時,李蓮花猶豫了,他以現在的自己內力還不穩、需要調理為由,暫時搪塞了過去。利用忘川花解碧茶之毒只有三成的希望可以成功,萬一,這個奇珍異寶還有更大的作用呢?是的,李蓮花把這株獨一無二的忘川花獻給了皇上,換得了整個方家和天機堂的平安。
就在李蓮花破壞了單孤刀意圖謀權篡位陰謀的第二天,蘇小慵又得到了兩個消息,讓她大為震撼,想通了很多的事情。
第一個消息,江湖游醫李蓮花的真實身份就是曾經的天下第一李相夷。這樣一來,蘇小慵就明白了,為什麽李蓮花不喜歡自己,因為李相夷只喜歡喬婉娩啊。喬姐姐出嫁那天,他寧可冒着被戳穿身份的風險,不以真面目示人,也要親自去慕娩山莊送喜糖。恐怕,喬姐姐所中的冰中蟬之毒也是他耗費內力、用揚州慢化解的。難怪,看到喬姐姐出嫁時,他的臉上會浮現出那麽失落的表情。原來如此,這才是真相。想到這些,坐在信鴿房門口的蘇小慵苦笑着,心中一陣難受,他的李大哥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謊,他已有心上人,然其另有歸宿,便下定決心,不再娶妻。
另一個消息,百川院要在四顧門的舊址公開審判雲彼丘。當年,就是這個雲彼丘和外敵勾結,給李相夷下毒,并且還把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的輿圖交給了角麗谯,致使四顧門解散、百川院遭受重創。如今,李相夷還活着,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但是,對于雲彼丘這個叛徒來說,只有一死,才能贖罪。
聽到這兩個消息,本來已經決定順其自然的蘇小慵還是生出了別樣的想法,思念,真是一個折磨人的東西。盡管蘇小慵難以控制自己的心魔,但是,她還能夠控制自己的行動,不再出門去尋找他,不再跟着他,這也是一個進步。然而,這一次,阻礙她的,竟然是自家的爺爺。
“小慵,你如果實在想去四顧門,那就去吧,不必躲在家中。克制行動容易,抑制心緒卻很難,逃避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什麽時候,你能做到,在面對他時心如止水,才算徹底放下了。”萬人冊作為江湖老前輩,知道的消息自然比蘇小慵多。他已經知道了芩婆沒有死,李蓮花也得到了忘川花,若是自家孫女還是心系于他,也不失為一段好姻緣。當然,後面這兩句話,蘇文才沒有說出來。因為他還不能确定的一點是,那個曾經排在萬人冊武功榜第一名的李相夷,為博紅顏知己喬婉娩一笑,在揚州城江山笑的屋頂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劍”。那丈許紅綢飄蕩在漆黑的夜空之中,惹得萬人空巷,至今仍被人津津樂道。如此意氣風發、桀骜不馴的人,現在竟然變得這麽低調,除去年齡和中毒的原因以外,他對自家孫女是真心的嗎,這還有待考證啊。
那一天,蘇小慵還是起早去了四顧門。大大的牌匾,高高的臺階,各路英雄豪傑齊聚于此,人山人海的,真是氣派。若是在以前,蘇小慵肯定會不顧一起地擠到最前面,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可是,這一次,她并沒有上前,只是混在人群之中,遠遠地望了望那個身着紅色衣服的背影。真好,他還活着,還能用少師劍,還能得到萬人敬仰,這就足夠了。李蓮花是她的李大哥,可李相夷卻是整個江湖的武林盟主,更不可能再獨屬于她自己了。所以,還沒等李蓮花和方多病離開,蘇小慵就轉身走了。她已經釋懷了,不想再打擾他了,自己和他的緣分,今生,已經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