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守護

守護

蘇小慵在臨走之前，還非常不放心，千叮咛萬囑咐：“李大哥，你一定要在這裏等我，我明天一大早就出發，去集市上買些東西，中午之前就能回來。”

“小慵，你放心吧，我不會走的。你下山的時候要小心一些，不要着急。”李蓮花确實沒有想過再偷偷地離開，因為，拖着這個病怏怏的身體，也實在沒什麽去處了。況且，他十分篤定，如果自己再一次不告而別，這個倔強的小姑娘還是會繼續尋找自己的。

蘇小慵為了不讓劉全夫婦起疑心，連裝了草藥的藥箱都繼續背着，一步三回頭地下了山。等她回到劉家時，劉娘子已經做好了晚飯，準備開飯了。蘇小慵思前想後，按捺住滿心的急切，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和夫婦二人道別：“劉大哥、劉娘子，明天一早，我就出發了。再耽擱下去，不利于我繼續尋找我的師兄。您們二位就不用起早送我了，我實在不喜歡分別。謝謝您們這兩天的款待，我都記在心裏了。我今天上山，采了一些能夠驅蚊避蟲的草藥，還有雄黃粉，就留給您們二位吧，都能用得上。”

“蘇大夫，我知道您要去找您的師兄，就不攔你了。我再給您準備一些水煮雞蛋和幹糧，留着路上吃。您一定會找到您的師兄的，到時候，歡迎您和他一起回來。”劉娘子真誠地說道，劉全也附和地點頭。

這天晚上，蘇小慵根本就沒有睡着，她甚至連衣服都沒有脫，就躺在了床上。她一會兒高興得不得了，一會兒又擔心李蓮花偷偷地離開了。夜裏，她無數次地望向窗外，盼望着天趕快亮。終于，院子裏傳來了公雞的第一聲鳴叫，蘇小慵聞聲而起，沒再和劉全夫婦道別，就背好藥箱，牽着馬，蹑手蹑腳地出了門。她來到集市上，想買一些東西，然而，實在是太早了，還沒有幾家店鋪開門，她只随意的買了一些糕點和青菜，就繞到了山的側面，換了一條小路，上了山。

剛走到院子門口，蘇小慵就迫不及待地喊着：“李大哥，我回來啦。”可是，周圍靜悄悄的，無人回應。她愣了一下，幾步就跑進了屋裏，果然，空無一人。李蓮花，你騙我。蘇小慵狠狠地跺了一下腳，轉身就要出門去找人，卻看見她的李大哥正施施然地站在門口，手裏提着一只野雞和幾根木棍。

李蓮花看到蘇小慵撅着嘴的樣子，心下了然，小姑娘一定是以為自己又偷偷地溜走了，才生氣的。他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解釋道：“知道你要回來了，我就用這屋子裏留下了的捕獸夾，抓了野味，又出門撿了幾根柴火，我們晚上烤肉吃。”

蘇小慵聽到後，臉上立刻浮起了笑容，瞬間就高興了起來，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晚上，他們兩個人一起生火、烤肉，飽餐了一頓後，坐在屋子裏聊天。

“李大哥，你的味覺和視覺是不是都不太好了？”蘇小慵雖然用了疑問句，但是，卻暗含着肯定。

“這才幾個月不見，小姑娘就變聰明了，被你發現了？”李蓮花愣了一下，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道。

“不只是現在，還有之前在蓮花樓，那道筍絲炒肉明明就很鹹，可是你都沒嘗出來；今天，在生火烤肉的時候，有好幾次，你都拿錯了東西。”蘇小慵聽到李蓮花的贊揚，非但沒有覺得高興，反而十分難受。

“這是碧茶之毒的症狀之一，這麽多年了，我都已經習慣了，不要緊的。”李蓮花看到蘇小慵眼睛裏的光彩因為自己的話而慢慢地淡了下去，實在不想讓小姑娘再為自己擔心，就故作輕松地安慰着她。

“李大哥，我和師兄師姐學會了診脈看病，還帶了好多藥材，你要是不舒服，我就幫你針灸。你喜歡吃什麽，以後，就由我做給你吃。”蘇小慵已經接受了李蓮花中了碧茶之毒、将要不久于人世的事實，只是想讓他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能過得更舒服些。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先多謝蘇姑娘了。”李蓮花聽到蘇小慵的話，溫順地點了點頭，表示肯定。然後，他轉換了一個話題，想分散小姑娘的注意力，繼續問道：“這兩個多月裏，大家都還好嗎？”

“都很好啊，好多人都沒有放棄，一直在到處找你。你的蓮花樓被方多病拉回了天機山莊，狐貍精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都長胖了。”蘇小慵一說到那條可愛的大黃狗，就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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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慵，你要切記，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還活着。”李蓮花并不擔心蘇小慵會故意洩露自己的行蹤，但是，他卻十分擔心，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無意間的松懈，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放心吧，李大哥。這一路上，我很小心的，別人問我叫什麽，我都說自己叫蘇雪蓮。”蘇小慵揚起臉，十分自豪地說起自己低調行事、隐姓埋名的經過。

“為什麽叫蘇雪蓮呢？”李蓮花順着蘇小慵的話題，不自覺的發問。

“我金陵蘇家坐落在向陽山的半山腰，山頂上生長着難得一見的冰中雪蓮，而蓮，又代表着蓮花，李大哥，是你呀。”蘇小慵甜甜地笑着，毫不避諱地表達着自己的心意。李蓮花聽到後，寵溺地搖了搖頭，也跟着笑了起來。

“李大哥，要不，你也先改一個名字吧，以備不時之需。”蘇小慵突然想到了這個事情，就提了出來。

“啊，小姑娘說得對。那你看什麽名字好，就幫我起一個吧。”李蓮花聽到後，把問題又抛給了蘇小慵。

“嗯……嗯，要不，就叫李蓮蓬，怎麽樣？之前方多病和我說過，你騙他的時候，說你有一個兄長，叫李蓮蓬。”蘇小慵思考了一下，反問道。

“好，就叫李蓮蓬。”李蓮花聽到後，想起了他那個早逝的哥哥李相顯。時隔多年，自己已經連他的樣子都記不起來了，如今，只記得這個名字。

他們一直聊到很晚，直到李蓮花開始咳嗽起來，才忽然發覺，應該睡覺了。可是，問題出現了，破舊的房屋裏，只有一個土炕，怎麽睡呢？

“小慵，你在床上睡吧，我去外面，幫你守着。”李蓮花先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怎麽也不能讓小姑娘露宿山林吧。

“不可以的，李大哥，夜晚的山上很冷的，你的碧茶之毒要是因此犯了怎麽辦？”蘇小慵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開始提出新的建議，她說道：“要不……要不，我們兩個……一人睡一邊吧，明天早上，我再去鎮上買一張簾子和一床被子回來。”

“……”李蓮花聽到蘇小慵的話，頓時愣住了，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這是第二次吧，面對一個女子，竟然無話可說。上一次，還是在監牢裏，角麗谯說她要把自己和笛飛聲一并娶了。

“啊……李大哥，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就是……”蘇小慵也反應過來了，自己實在是太突兀了，連忙擺手，為自己解釋。

最後，他們兩個人還是躺在了同一個土炕上。只不過，李蓮花把更加保暖的毛皮大衣蓋在了蘇小慵的身上，而他自己卻只是懷抱着包袱，用于取暖。蘇小慵實在推脫不掉，只好接受了。剛開始，她還擔心李蓮花冷，總是偷偷地看他。可是，她連續兩天爬山，已經很累了，不一會兒，就沉沉地睡了過去。李蓮花雖然一直半夢半醒，但還是閉着眼睛假寐，之前住在蓮花樓時，就連安神香都難以讓自己入睡，更何況現在了。只是，這些令人難過的事情，他不想讓小姑娘發現罷了。

第二天一大早，蘇小慵就牽着馬下山去采買東西了。臨進入集市前，她還特意帶上了頭紗，用以掩人耳目。回來後，她在土炕的中間挂上了一層簾子，一人各自有了一床溫暖的被子，不僅如此，她還給李蓮花帶了糖果，有桂花味的、山楂味的，應有盡有。

接下來的日子裏，蘇小慵盡可能地陪伴并照顧李蓮花。他的視覺越來越不好了，蘇小慵就扶着他到院子裏散步；看到他不停地掉頭發，蘇小慵就用剪刀幫他剪短了頭發；為了讓他過得舒服一點兒，蘇小慵就給他做好吃的飯菜來增加營養，陪他聊天解悶兒，給他針灸、梳通經脈，為他熬藥、凝神補氣。作為回報，李蓮花會經常摘些五顏六色的小花和枝條，編成花環，送給小姑娘。蘇小慵收到後，總是把花環戴在頭上，大半天也不舍得摘下來。李蓮花看到這種情景，不由得一陣難過。此時此刻的自己，不能舞劍、沒力氣挖地洞，也就剩下這麽一丁點兒可以哄心上人開心的手藝了。

也許是因為蘇小慵的細心照顧起了效果，也許是因為李蓮花的心情變得更好了，碧茶之毒竟然在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裏沒有再發作。

然而，就在蘇小慵暗自高興時，那天晚上，碧茶之毒卻毫無征兆地爆發了，就連揚州慢和悲風白楊的融合，都難以抑制。蘇小慵緊緊地抱着蜷縮在床上的李蓮花，喂他喝熱水，把兩床被子和毛皮大衣都蓋在了他的身上，就像之前在蓮花樓裏那樣。此刻，十分注重禮節的李蓮花竟然連推開小姑娘的力氣都沒有了，真是太狼狽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邊泛起魚肚白，李蓮花才稍有好轉。他看着因為照顧自己而徹夜未眠、滿臉淚痕的小姑娘，非常心疼，有氣無力地說道：“小慵，吓到你了，是吧？”

“沒有，李大哥，我不害怕的。”蘇小慵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握住了李蓮花的手，搖頭說道：“我只是很心疼你，之前那十年，你是怎麽獨自扛過來的。”

“沒事的，我這不是又挺過來了嘛，別哭了，乖。”李蓮花勉強擠出一抹笑，繼續說着讓蘇小慵寬心的話。

“李大哥，你跟我回金陵，好不好？我爺爺也許會有辦法的，我臨出門之前，他答應過我，會試配解藥的。還有我師兄和師姐，他們都會幫你的。”蘇小慵知道，李蓮花作為局中之人，早已把生死看淡了，但是，自己還想再努力一次。

李蓮花聽到後，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拒絕，他實在不想再涉足江湖了。如果自己的出現再一次引起了朝堂的動蕩，牽連了方家和蘇家，那就前功盡棄了。更何況，若還是用師娘那種以命換命的方法才能解毒，豈不更是徒增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