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餘生

餘生

随着時間地推移，小姑娘慢慢地長大了，她的鼻子和嘴巴越來越像李蓮花，只有那雙大大的、亮亮的眼睛，和蘇小慵一模一樣。李蓮花每次抱着自己女兒的時候，看着那對骨碌碌打轉的眸子，就彷佛看到了小時候的蘇小慵。

李蓮花對蘇晚晚的寵愛程度已經超乎了想象，他天天都和小丫頭待在一起，春天帶她去草地上放風筝、夏天帶她去溪水邊抓魚、秋天帶她去樹林中摘果子、冬天帶她在院子裏堆雪人。就連蘇小慵都忍不住地勸說道：“李大哥，你實在不能這麽嬌縱晚晚，等她長大後，如果過于刁蠻、收不住性子，百害而無一利啊。”

李蓮花聽到後，搖了搖頭，表示不贊同：“等她以後離開家，不在我們身邊，就不能這麽随性了。趁着年幼，多一些快樂的時光和回憶吧。太懂事的姑娘，會吃虧的。女孩子，要活潑機靈，像你一樣才好。”

再後來，李蓮花和蘇小慵還教小丫頭讀書、識字、燒菜、編手繩、練輕功。就這樣，蘇晚晚無憂無慮地長到了十歲，被父母送到了關河夢的藥廬裏，去學習醫術。這樣一來，不僅能讓小孩子更好地接觸外界，還能讓她更好地遠離自己的身世秘密。雖然李蓮花和蘇小慵非常舍不得，但這畢竟是眼下最有利于她成長的辦法了。

直到此刻，關河夢和杜若才知道李蓮花和蘇小慵這十二年來的具體經歷。這時，距離萬人冊去世已經整整兩年了。李蓮花和蘇小慵帶着蘇晚晚跪在自家爺爺的墳前，淚流滿面，久久不願起身。

關河夢見狀，發自內心地勸道：“你們兩個不要再哭了，師父不會喜歡的。他老人家臨終前囑咐過，只有我們這些晚輩過得好，他在天上才會開心。你們最好也不要在這裏長待了，已經隐姓埋名了這麽久，千萬不要大意，以免引來殺身之禍。”

站在一旁的杜若也贊同自家夫君的建議，摟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兒子，輕聲說道：“李先生、小慵，我知道你們的擔心，我會好好照顧晚晚的，把她當成我的親生女兒，以後，她和文淵都是我的孩子。現在，你們一家三口能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李蓮花和蘇小慵把蘇晚晚托付給關河夢夫婦，自然是十分放心的。他們從向陽山下來之後，又悄悄地去了雲隐山。令他們難過的是，芩婆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也已經過世了，她的墳冢就坐落在漆木山墳冢的旁邊，墓碑上刻着“徒孫方多病立”。李蓮花的心中感慨萬千，一定是方小寶時常過來探望，并親自安葬了她。

李蓮花為了保險起見，也沒和笛飛聲、方多病見面，只是暗暗地傳遞了消息，讓兩位好友不要再挂念自己了。不過，李蓮花和蘇小慵倒是聽說，方多病和昭翎公主已經成婚了，第二年就生了一個兒子，大熙皇帝好像也漸漸地淡忘了尋找南胤遺孤的事情，反而傾盡心血地培養自己的外孫子。笛飛聲早就成了天下第一，帶領着金鴛盟行俠仗義，不僅如此，他還娶了南海派幫主的女兒，也有了一個兒子。

無了和尚壽終正寝，圓寂于普渡寺。四顧門最終沒有再重建，百川院的新任院主是石水。這位女俠并未因為和楊昀春成親就荒廢了自己的事業，她完全繼承了李相夷的遺志，聯合紀漢佛、白江鹑，仍然主管江湖事。聽說書的講，肖紫矜當年幡然醒悟，追尋喬婉娩而去，好像終于找到了佳人，兩個人一起浪跡天涯了；雲彼丘做了一個教書先生，在百川院所在的鎮子上無償教孩子們讀書，再也不過問與學問無關的任何事情了。

至于展雲飛、何曉鳳等昔日好友，已經再難打聽到關于他們的各種消息了。不過，李蓮花對此并沒有感到遺憾。他深知，每個人都有各自要走的道路，都為自己選擇了最喜歡的結局，這就足夠了。

李蓮花和蘇小慵在江湖上閑逛了一圈之後，就回到了曾經的家。不知不覺間，又過了十年，李蓮花病逝了，終年五十五歲。他的一生跌宕起伏，到達過最高處，也跌入過深淵；見識過人性最醜惡的一面，也被最純善的人治愈。他把自己最好的青春給了喬婉娩，把整個餘生都留給了蘇小慵。

蘇小慵面對愛人的離去，非常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把自己夫君的骨灰撒到了東海裏。然後，她就開始獨自四處游歷，把自己一生之中遇到的各種疑難病例都整理了出來，編輯成書。當蘇小慵五十五歲時，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彌留之際，她用蘇家玉哨給遠在金陵的獨生女兒捎去了一條消息，之後，就與世長辭了。

當蘇晚晚和關文淵帶着女兒關山月趕過來時，就看到蘇小慵面容安詳地躺在床上，早已沒有了呼吸。屋子裏的擺設還和蘇晚晚十歲那年離開家時一模一樣，彷佛一切都沒有改變，恍若從前。

蘇小慵的遺書只有寥寥數語：“晚晚，把我的骨灰撒到東海之中，不留墳冢和墓碑，讓我和你的爹爹在茫茫大海之中重逢。今生，你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凡事不要勉強，為自己而活。我和你的父親有幸得你為女，是上天的眷顧，我們以你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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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晚按照蘇小慵的交代，一一辦好了所有的事情。然後，出人意料的，她點了一把火，把自己父親和母親曾經生活過的房子燒了個精光，只帶走了兩把匕首和一本醫案。蘇晚晚雖然沒有聽父母鄭重地提起過自己的身世，但也隐隐約約地明白，自己絕不僅僅只是金陵蘇家的繼承人之一這麽簡單。既然自己的父母不願意多說，那她就要替他們更好地守住這個自己從未知道過的秘密。最後，過好屬于自己的一生。

至此，關于曾經名揚天下的四顧門門主李相夷和向陽山下金陵蘇小慵的故事終于落下了帷幕。江湖上再也沒有了這兩個人，但不時地，還會有人提起一些舊事，讓他們成為了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