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
虧家
淩栖躺在床上,閑着沒事,又打開了視頻。
有風,有蟬鳴,有花有草,有昏暗的路燈,還有那個少年的悠揚歌聲。
淩栖反複聽,顧硯說這歌是他自己編的,說句實話,真的好聽。
但是仔細想想歌詞的話,顧硯好像經歷了很多,這真的是他這個年紀能夠寫出來的歌詞嗎?淩栖對作詞作曲不太了解,但卻是顧硯自己編的,是真的好聽。當然也有可能,可能只是自己太天真了,低估了他而已。
翌日
淩栖起床,她看了看時間,早上八點。
瑞德早就在床上瞎晃悠了,她把它抱起輕放在地上,然後自己換了身衣服出了房間。
她動作很輕,打開自己房間對門的書房門。
淩栖:“……”
顧硯也醒了,現在就在自己的書櫃旁。
顧硯笑笑:“昨天的事情我依稀記得一點兒。”
“所以,你想說什麽?”
“你竟然看這麽有哲學的書啊,奧數,古文,牛啊!”
“你說的這個,跟昨天發生的有什麽關系嗎?”
“那确實是沒有。”顧硯看向書櫃的另幾個格子,“你……還看這種題材的書?”
淩栖過去把書搶過來,放好在原處,無語道:“看這種題材的書怎麽了,看這種題材的書犯罪嗎?還有,請你別随便動我的這些書,如果給我弄壞了,你就完了。”
“命根子?”顧硯疑惑,不就是幾本書嗎,弄壞了再買不就行了嗎?
淩栖把空調給關了,拉着那位大爺出來。
她道:“确實是命根子,你又不懂我們這些看小說的,你要是把我的親簽和絕版書弄壞了,我跟你說,把你殺了都有可能。”
顧硯也沒怎麽在意,他只是沒想到淩栖會看這幾類題材的小說。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好像看這種題材的女生也不少,還有一些男生也看,很不理解但尊重吧,自己可能不懂,但是這是別人喜歡的東西,自己沒有資格去诋毀別人喜歡的東西。
瑞德從淩栖的房間裏慵懶地走出來。
顧硯瞧見了,顧硯有些欣喜:“你家還養貓?哦,對了,昨天吃火鍋的時候你們提過一嘴。”
淩栖想笑,這顧小狗今天早上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昨天的事我依稀記得一點兒”,然而,現在呢,連昨天抱過瑞德都忘記了,依稀依稀,那麽那依稀的一部分,又是什麽呢?
“你喜歡小貓,摸摸吧。”淩栖把小貓抱起,遞給顧硯。
顧硯故作矜持:“你怎麽知道?”
“對不起,你昨天喝醉了,你說出來的東西太多了,我無意聽到的東西也太多了。”淩栖抱歉。
顧硯表情體現出不怎麽在意,他問:“你都知道了些什麽?”
淩栖看了看對方的表情,決定說實話,她道:“因為前女友,染的紅發,然後就是打班主任的原因,然後就是你自己打工,外公外婆根本不管你們,然後就是你自己編了一首還不錯的歌,最後好像就是你很喜歡小貓。”
此刻無聲勝有聲,淩栖自己也知道,自己跟他不熟,卻知道了對方這麽多的秘密,會不會真的不太好?
顧硯沒說話。
淩栖:“……”
這就尴尬了,早知道就不說自己知道這些了,但不說的話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對不起啊,我們本來不熟,你告訴我這些,我自己也覺得挺別扭的,你可以就當我不知道。”淩栖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應該說些什麽,“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包括何奶奶和小霁。”
顧硯卻笑了:“我們可以試着熟悉。”
這句話把淩栖給整不會了,試着熟悉是什麽意思?交朋友嗎?
“你能把話給表達清楚嗎?你說其他重要事的時候,也是這麽不清不楚嗎?你知道這樣很容易讓別人誤會些什麽嗎?”
“意思是交個朋友吧。”他說着把手機掏出來,把微信二維碼亮出來,“你掃一下吧,你剛剛說重要的事,你覺得這件事情很重要?”
淩栖看着他的手機屏幕的一角,是手機膜碎了,還是手機屏幕碎了呢?
她添加了他:“難道這件事情不重要嗎?這件事情你都不敢跟你奶奶說,也就意味着你怕你奶奶擔心你,不是嗎?”
顧硯表面沒什麽,甚至還笑笑:“三顆黑色的愛心,我感覺挺有個性的呀。”
“我們還在說這件事情,別管什麽黑色愛心了行嗎?”
“就不~”顧硯厚臉皮逗她,“酷酷的黑色愛心~”
淩栖:“……”
幼稚鬼吧……
“顧硯啊,我覺得我接下來跟你說的,會讓你覺得我腦子有問題,但是我覺得我必須跟你說。”淩栖看着他那嬉皮的笑臉,竟有一點恨鐵不成鋼。
“什麽?”顧硯坐在沙發上。
“既然我已經知道你這麽多秘密了,也不差那一點了。”淩栖搬來一只小板凳,坐在他的對面,就這麽直視着他。
“什麽意思?”顧硯撫摸着懷裏的小貓。
“何奶奶說你經常不回家,那麽你又是在哪兒呢?”淩栖皺眉,“恕我直言,你是不是傻逼呀,你越是這樣,何奶奶越擔心你,你不知道嗎?”
顧硯攤手:“無奈呀,今天剛好被你碰上休假的第二天了。”
“回答我的問題,顧硯,我不是讓你在這兒白睡一晚的。”
“員工宿舍。”
“包吃包住的嗎?”
“不包吃也不包住。”
“那你還住在哪兒?有病啊?你與其在外不包吃,也不包住,你還不如回來,免得讓何奶奶擔心你。”淩栖越說情緒越激動,對方的每一句話都超出自己的預料。
“別這麽兇嘛。”顧硯無奈道,“主要是打工一天了,太累了,也就不想再走那麽一段距離了,我打工的地方離這兒,怎麽說也有點遠吧?”
淩栖挑眉看他。
“別生氣嘛,如果你是因為我動了你的那些寶貝書生氣,我說對不起,以後不會碰了。”顧硯徐徐道來。
淩栖察覺到了自己的語氣和态度,不免有些自責:“對不起,說話沖了點。但我真的不理解你,外面既不包吃又不包住,你給那錢幹什麽?一個月多少錢?”
“四百。”
“有病……”淩栖追加一句,“不好意思。”
“我也覺得我有病,這還沒有算吃的用的生病這些的。”顧硯也跟着點點頭。
“那你還不如來我這兒,我一個月只收你五十,不比你那四百好多了?我可是大善人,如果你來的話包吃,下班我還可以去接你。”淩栖說出對比。
“接我?”顧硯有一些好奇,“你怎麽來接我?”
“電瓶車啊。”
“你滿十六歲了嗎?”
“快了,你有意見?高一就滿了,虛歲已經滿了。”
“沒意見。”顧硯搖頭後繼續道,“那我馬上去退房間?”
淩栖:“??????”
只是舉舉例子,你當真了?
“你認真的?”淩栖問。
“你提的意見呀,我覺得這個意見非常好,而且我也不是真傻,五十和四百哪個對我有好處,這我還是知道的。”顧硯天真無邪地笑笑,“還包吃,大善人啊!”
淩栖陷入了沉思……
以後就是同學了,上下學走路的話,有個人陪自己聊天還挺不錯的,來這兒住的話,會比一個人要有趣一點吧……會不會就不那麽寂寞了……有時候太心軟真的不好,但是心軟這個東西,自己也不能把控呀!顧霁小可愛那麽喜歡這個哥哥,何奶奶也是經常誇顧硯,誇他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自己與他相處的這兩三天,通過觀察發現,人打心底應該是不壞吧?
但是,自己為什麽要來做這個虧家呢?就因為別人可憐?自己心軟別人?可是自己也很可憐啊,都沒媽了,爸爸也跟個影子一樣時隐時現。
“怎麽樣淩栖,你提的這個意見,我反正是心動了。”顧硯真誠地笑笑,“其實你不是關心我吧,這我都知道,你擔心的是我奶奶跟小霁,對不對?”
淩栖:“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是肯定的,我事先說明,淩栖,我不會白吃你的,白住你的,住你的我會給錢,一個月五十,不能出爾反爾。我會幫你做做家務啊這些,是不是還挺劃算?我不是智障,所以我選擇五十。”
“那我是智障嗎?你覺得我看起來像不像智障?”淩栖無語,“一兩天前還對我冷眼相待,就因為這五十塊錢,上趕着彰顯出自己其實可以做到很好嗎?”
“先開始那不是不認識你嗎,以為你又是來家裏搞推銷的詐騙分子,所以說先開始的态度有點不好。”顧硯道,“對不起。”
“你那個住宿先別急着退,我剛才說的也只不過是随意說說而已,畢竟你要搬進來,這不是小事。”淩栖起身,道,“反正你來也是撿便宜,你得讓我多思考幾天,我有權多思考幾天。”
“這麽說,我還有機會吃到這五十塊錢的便宜?”顧硯起身,把瑞德放在沙發上,深深鞠了一躬,“大善人,感謝給這次機會,求求在八月之前想好,不然我可又要給四百塊錢住宿費了。”
“你就不能回家嗎?那裏的住宿房間給你灌了迷魂湯嗎?”
“主要是因為我懶,打完工就想立刻洗澡然後倒頭就睡。”顧硯又坐下,“打車要花錢,一次十六塊錢的話,暑假一個月三十一天,一個月就是四百九十六。更何況你還要算來回,你想哪個更貴一點?吃的的話,我還可以蹭他們的。”
“那你就不能買個電瓶車或者自行車嗎?”
“都說了很懶,也很累,就想倒頭就睡。”
須臾,淩栖搖頭,為了自己的家,打工打幾份,不懶,這是同齡人中,找不出來的,冬天裏的暖陽,夏日裏的涼風。
怎麽辦,顧硯這人真就挺特別的,同齡人中,又有幾個人能堅持住,每日每夜,像他這樣呢?反正自己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大善人啊!你說還可以每天來接我下班,這個真的不可以反悔喲!”顧硯笑笑。
“我還沒答應你呢,你怎麽反而先跟我提起條件了?”
“好像也對哦,大善人我換個說法。”顧硯扯扯嗓子,“大善人,求求你就收了小的吧,小的對你那五十塊錢的要求真的狠狠心動了呢!”
“你說話能別這麽嗲嗎……”淩栖快要被他給氣笑了。
“大善人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先別這麽着急問我,我說過我要時間來思考,這不是小事,而且虧本的那一方也是我。”
顧硯挺直了背:“哦哦,好的。”
淩栖嘆了口氣,去到廚房那裏拿了兩瓶牛奶出來,遞給了顧硯一瓶,對方笑着接過,他們兩個又坐下。
“你暑假的話,打工和日常作息是這樣的,那你上學了呢?就只幹晚上幫人家看網吧這一件事嗎?”
“不是還有代打嗎?”顧硯邊說邊插進吸管。
“你是不是有病?”這句話淩栖昨天晚上就想說了其實,“你用你自己上課的時間幫人家打游戲,僅僅只為了賺那幾塊錢,你是真的傻嗎,你認為這樣值得嗎?”
“确實有些不好。”
“知道不好,那你還代什麽打呀?”淩栖氣笑了,“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管你,我也沒有任何立場,可能是因為我有病吧,也有可能是因為何奶奶和小霁,所以我希望你,這個對于我來說還是陌生人的你,僅有幾面之緣的你,過得好!”
顧硯傻住了。
“代打沒必要,你還不如好好學習,将來有出路了,月入幾萬沒有問題。話我說在這兒了,我知道你也逼不得已,你為了你,為了你弟弟,為了你奶奶,你不得不這麽做,其他的我不管你,但是代打這一點,你要是繼續做,那我就當一次壞人,把你背後默默做的這一切全部告訴你奶奶。”
顧硯苦笑着妥協:“你是我姑奶奶,說話都把我給繞進去了,好,我聽你的,代打不做了,但是守網吧,一個月兩千五也不少,這個我必須去做。”
淩栖颔首:“學業你跟得上嗎,上課會不會打瞌睡?畢竟守網吧要熬夜,你第二天也還要上學,如果不是實在逼不得已,守網吧也不會讓你去的。”
“你都快成我媽了,不是我說,淩栖啊,你說的那些話比某些狐朋狗友,虛情假意的親戚都還厚道吧?”顧硯笑着道,“佩服,實在是佩服。我們之間的關系是剛認識嗎?你見過哪個陌生人會對陌生人說這些話的?”
“你是在嫌我啰嗦?那你別聽好了,代打你也繼續幹吧。”淩栖假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跟你說的是,遇見你,好像是個挺不錯的……天賜良機!我遇見貴人了呀!”顧硯笑笑。
“哦。”淩栖表情如常。
“其實我守網吧的地方不遠,就在小區外面。”
“哦。”
“沒事的時候你也可以過來玩玩,我跟老板打聲招呼,給你打骨折!哈哈哈哈!”
“哦。”
“你為什麽只‘哦’呀?是我哪裏惹到你了嗎?”顧硯這人慫的快如閃電,“如果我哪裏惹到你了,雖然我不知道哪裏又惹到你了,但我還是要對你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沒有,你沒有惹到我。”淩栖搖頭。
顧硯呼出一口氣:“那就好。”
“你今天也放假對吧?你之前說的是放兩天。”淩栖問他。
“對呀,不然我昨天幹嘛要回家裏睡覺?”
“那你為什麽昨天晚上,喝醉了酒不敢回去?”
“我有嗎?”
“你有!”
“我不記得了,可能是酒後也形成條件反射了吧,我不敢回去。”
淩栖疑惑:“為什麽不敢回去?”
“怕啊,怕每次回去過後,都不想再出來了,不想回到打工的地方,不想自己又一個人。”
“你的請求我會認真考慮。”淩栖道,“今天下午沒事兒的話,跟我走。”
“跟你去幹嘛?”
“盡管跟着就好了,問那麽多幹嘛?”
“求求你告訴我嘛,大善人!”
淩栖只道:“買魚。”
“你買魚做什麽?”
淩栖無語:“買魚吃啊,不然買回來養着啊,我可沒有那閑心。在你家弄,何奶奶說過,小霁喜歡吃魚。”
“這你都知道了?”
“你奶奶看着也不像不喜歡分享的人啊。”淩栖道,“這些都是你奶奶說的,除了買魚,再買兩樣。”
“還要買什麽?”
“買貓具剩的錢還有六百多,完全夠做一頓大餐了。”淩栖繼續道,“你奶奶喜歡吃什麽?這個她倒是沒有說。”
“奶奶啊,奶奶最喜歡吃桃子了。”
“就再買些水果。”淩栖看了看顧硯,“那你呢,說吧。”
“大善人不會還要做一頓豐盛的食物給我們一家人吧?這麽好?”
“別廢話,說。”
“沒什麽特別喜歡的。”
“真的?”
“就買魚就行了,小霁喜歡什麽我就喜歡什麽。”
“行吧。”
這一頓餐,算是我們的友誼象征餐吧。
知道了你這麽多秘密,覺得你這人,好好相處下來應該不難,要是放在古代,可能是刎頸之交般的存在。
你不壞,初見時的混混濾鏡,那也只是初見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