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
溫情
滴滴車在街口就停下了，距離回到小區，他們兩個人還要走一段路程。
淩栖下車，顧硯緊跟其後。
“你走得穩嗎？”淩栖看着他站得一歪一扭，總是忍不住問，這顧小狗絕對喝醉了的呀！脾氣也是真夠犟的，喝醉了還不承認。
“走得穩。”顧硯颔首。
“屁。”淩栖過去扶着他，“走吧，我把你送回去，我得事先說明，你是自己情願喝的，不是我逼着你喝的，你喝酒也跟我沒太大關系，我只是請你吃頓晚飯。所以回去你奶奶怎麽逼問，都不關我什麽事。”
“哦。”顧硯颔首。
顧硯眼裏血絲很多，臉上也微微泛紅，一身酒氣讓淩栖隐隐屏氣。
“走吧，我送你回去。”淩栖扶着他往前走。
“不，不，我不回去。”顧硯掙脫開，坐在街邊已關商鋪前面的臺階上。
淩栖皺眉：“你不回家，你想幹嘛？”
大哥，我欠你的呀！？請你吃了頓火鍋，然後我還要把你送回去，你現在在這裏撒嬌撒潑說你不回去，那我應該把你丢在哪裏？
顧硯埋頭：“反正我不回去……”
淩栖：“……”
她看他把頭埋在雙膝之間，然後用手環抱住自己，活似一只無任何安全感的小狗狗，等等，究竟是為什麽，自己會有這樣一個想法呢？
周圍的店鋪都已經關了，只有街邊那黃昏昏的路燈，還這樣照着。
夏天的夜晚，不冷，反而是一股燥熱。
這就容易讓人心煩意亂！
淩栖問：“那你大晚上的要去哪兒呢？睡橋底下嗎，還是說你想睡在垃圾桶邊，讓流浪大漢把你給撿回去？”
顧硯搖頭：“反正我不回去……”
“你怎麽這麽……”淩栖被氣笑了，她在顧硯的前面蹲下，道，“不可理喻呢？”
“我不能告訴奶奶和小霁，我想讓他們過得好一點。”顧硯擡頭，與淩栖對視。
淩栖也不笑了，表情認真起來，問：“你有什麽事情，是不可以告訴你奶奶和弟弟的？”
“我跟你熟嗎？我們是好朋友嗎？”顧硯卻問了一點兒不沾邊的問題。
淩栖表情活像一個大大的問號，顧硯怎麽跟個小學生一樣？還要問這麽幼稚的問題，怎麽了，難道不是好朋友就不能告訴自己嗎？
淩栖配合他：“我們很熟啊，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
她起身坐到他的一旁，莞爾：“所以，顧小狗，可以告訴我了嗎？”
“我有一點累。”顧硯看看她，“你應該，應該知道我在打工吧？”
可能是醉酒的原因，對方說話不太利索。
“嗯。”淩栖颔首。
“奶奶沒有工作了，也老了，小霁還這麽小，我不能告訴他們每個月的錢是我打工賺的……外公外婆根本就沒管過！”顧硯越說情緒越激動，“他們根本就沒管過！小霁還一直傻傻的認為，外公外婆很愛我們。”
淩栖在想，可能是因為顧硯現在醉了，才會把這些秘密都說給自己聽，如果是清醒狀态，應該不會把這些秘密告訴任何人，就連自己的親人都沒有，自己憑什麽知道？一下子就有一種罪惡感了呀，難怪上一次，顧硯讓自己保密他在打工的事情。
“你，打幾份工？”
“很多很多，暑假打兩份，在上學的時候，晚上放學幫人家守網吧，手機上也可以做一點兒。”顧硯把額頭抵在膝蓋上。
淩栖問：“手機上的，比如說呢？”
“比如說游戲代打，一顆星多少錢的那種。”
淩栖看着他迷迷糊糊的表情，問：“那一顆星多少錢呢？你說上學的時候幹這個，什麽時間段看這個？”
不會是上課的時候打吧？
“王者以上十塊……還有，上課的時候可以打，平時沒太多時間。”
淩栖沉默了。
她扶着他站起。
“顧硯，你，你累嗎？”
可能淩栖不能夠理解，為什麽顧硯要在學習的時候賺錢，賺錢的方法有很多，為什麽要浪費自己學習的時間，為什麽要浪費自己！？
為什麽說是浪費自己，因為學習的時候就應該好好學習，不然長大之後能有什麽出路？為了那十塊錢耽誤自己耽誤一節課嗎？
“累呀，怎麽不累，可是累又有什麽辦法呢？”顧硯被她這麽攙扶着，他們慢慢往小區那邊去。
沒有人會傻到自己找苦事做，更多的是被命運所支配。
淩栖對顧硯的看法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果然不了解一個人，還是不要妄下言論得好。顧硯的确是染了一頭紅色的頭發，可什麽顏色的頭發，又不是定義一個人的标準。
淩栖自己本身跟顧硯不太熟，這一晚上知道的事情簡直太多了……先是為什麽染頭發，然後是打班主任，現在知道了一個更離譜的事，一個人打這麽多工，也是真夠辛苦的。
就算是陌生人也會可憐你吧……
淩栖只是默默颔首。
往往來自陌生人的憐惜，是不夾雜任何人情偏執的，是純潔一心的。
走到樓底下之前，要先經過小區裏的那個花園。
顧硯這人又随地就坐，不走了。
淩栖：“……”
原本十幾分鐘就能到家的路程，現在快一個小時了還沒回去……
淩栖蹲下：“大哥，你又想幹什麽？現在已經十一點了。”
“我說了我不回去，你，你怎麽要把我帶回去？”顧硯搖頭。
“沒有啊，我帶你回家，回我家。”淩栖笑笑，“今天晚上讓你住一晚，你喝醉了，歸根結底來說，這事兒也賴我。”
這是真正的，誠然的人間溫情。
“你會唱歌嗎？”顧硯突然問。
“你問這個做什麽？”蹲久了有些累，她索性再一次跟他一起坐下。
“盈盈的繁星
藏于我心底
媽媽偷偷說
那是她童年的回憶
那年少的我
笑着笑着記在日記裏
永遠不忘
有你的每一個夏天”
淩栖就這樣認真地聽着他唱，她從來沒有聽過這一首歌，是現在的流行音樂嗎？還是一首兒歌？還是很早之前就有的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歌，但淩栖現在只覺得，顧硯唱的很好聽，很好聽。
配上這徐徐的微風和聒噪的蟬鳴，我好像脫離了原來的世界，前往獨屬于我自己的夢幻回憶裏。
顧硯唱完了，安靜地坐在那裏，不求誇獎，不求評價。
“就沒了嗎？唱的很好聽啊。”淩栖莞爾，她擡頭看看天上的明月和星星，“怎麽我沒聽過這一首歌呢，但總覺得莫名的熟悉。”
“我自己編的。”顧硯只道。
“那可以再唱一遍嗎？”淩栖問他。
“盈盈的繁星……”
這一次，淩栖打開了手機的錄像，他沒有對着人拍，而是對着路燈下的小花小草在拍。
顧硯唱完之後還笑着道：“淩栖啊。”
淩栖下意識繼續拍着，兩個人的聲音錄了進去：“怎麽了？”
“我跟你講個秘密。”
“什麽秘密？”
“我其實特別特別喜歡小貓。”
“你很喜歡小貓？那就養一只呗。”
“再說吧。”
“喜歡就養啊，幹嘛要猶豫呢？”
“養貓沒那麽容易的，除非我很有錢，出手闊綽，能給小貓買的東西很多，那我是絕對不帶一絲猶豫的。”
淩栖沉默片刻道：“我家有一只，你要是喜歡小貓的話，随時來我家看吧。”
“真的嗎？”
“兒豁。”
“那就謝謝你了。”
她關了手機，靜靜坐在他的一旁。
顧硯卻突然流下淚來，哽咽道：“你說……老天爺為什麽要這樣捉弄我？把我爺爺和爸媽帶走了，現在的對象，也巴不得離我遠點。”
淩栖不知道該怎麽辦，眼前這個，平日裏很成熟矜持的顧硯，現在卻哇哇哭着，跟個沒大人在身邊的嬰兒一樣。
“說到你的前女友，她為什麽要跟你分了？”淩栖問他。
站在某個角度上，顧硯其實真的挺可憐的，自己還沒有成年，自己還只是一個懵懂的少年，父母和爺爺卻已經離開了自己。自己還要懂事的，邊學邊打工，為了養活奶奶和弟弟，就連暑假，別人都在旅游暢玩的時間，顧硯卻在打工。
為了這麽一個女的傷心，值得嗎？也許別人就把你當做玩物呢……有的時候，戀愛腦真的挺可怕的，那種執拗不敢看清現實的心，是愚蠢蒙昧的。
“不知道，可能跟我在一起，也只是游戲玩輸了而已。”顧硯低着個腦袋，“誰會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呢……”
淩栖把顧硯扶起來，往前走着。
“你要帶我去哪裏呀？”顧硯問。
淩栖笑着感慨，怎麽人喝醉了之後，智商也跟着變低了呢？但有一句話是酒後吐真言，這才是真正的顧硯？那還真是怪可愛的。
“我帶你去找小貓玩兒。”淩栖笑笑，“你剛才不是說你很喜歡小貓嗎？現在就帶你去看看小貓，它叫瑞德，怎麽樣，這名字是不是特別高大上？”
“一只小貓，為什麽要取這麽高大上的名字？取可愛一點兒的不行嗎？”
“幹嘛小貓一定要可愛呢？小貓也可以很高貴，很漂亮，很妩媚呀。不要随意定義一個人，小貓也是一樣的，我家那只看着就特別高貴，可能相處久了會覺得，本身就有一股高貴的勁兒。”
顧硯點頭：“那走吧。”
三樓，家裏。
蘇迦兒把買回來的貓用具都拆好了，也都安裝好了，現在小貓咪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覺。
貓咪可是很敏感的，能夠察覺到人回來，可能是被吵醒了吧，房間門開着，它從淩栖的房間裏出來，走到客廳裏。
淩栖将小貓給抱了起來對着顧硯道：“我就說有小貓吧，你別不信，你要是真挺喜歡小貓的，你盡管随時來看就好了，不用跟我客氣。”
“你人……還挺好的。”顧硯接過她手上抱着的小貓咪。
這只小貓咪不認生，性格也很老實，就這麽任由着陌生人抱着，顧硯抓抓它的頭頂，還發出很享受的聲音。
淩栖道：“書房裏面有沙發，客廳雖然也同樣是沙發，但是客廳沒有安空調，只有風扇，你就去書房裏睡吧，你看怎麽樣？”
顧硯點頭。
淩栖：“那你先在沙發上坐一會兒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顧硯現在跟只小狗一樣乖，說讓站着就站着，說讓坐着就坐着。
淩栖來到櫃桌前，拿着一只杯子進了廚房，把杯子給洗幹淨。她想了想，把水杯先放到一邊，再用帕子把自己手上多餘的水給擦幹淨。
她拿出手機打開了百度，想搜一搜什麽可以醒酒。
1、酸奶或者牛奶：酸奶和牛奶可以保護胃黏膜，減少酒精對胃黏膜的損傷以及酒精在體內的吸收，可以有效起到解酒的作用。
2、蜂蜜水：蜂蜜水含有一種果糖，這種果糖可以快速的促進酒精分解，從而起到解酒的作用。
等等等等。
家裏也沒有蜂蜜呀，牛奶，純牛奶可以嗎？等等，這百度上面有些人說可以解酒，有些人說不能，所以純牛奶到底可以還是不能？
等等，家裏好像有蜂蜜呀，姑媽給買來的，還在餐桌上的那個袋子裏。
淩栖沖好了蜂蜜水，端給顧硯。
“謝謝。”顧硯接過。
“不用謝。”淩栖道，“你喝酒喝醉了最好別洗澡，一是防止你摔倒，二是防止你缺氧。就直接去書房沙發上睡吧，我先去幫你把空調打開。”
“好。”顧硯喝完了蜂蜜水，将杯子放在茶幾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