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節目錄

賞春光

“聽聞南直隸國子監祭酒陸博士近日進了京,而陸家女也得了皇後娘娘召見,聽說是要指婚了。”——京城信息網像個篩子,毫無隐私可言,原本的國子監祭酒趙博士告老還鄉,聖上許他回了老家鎮江府,另賜了良田與黃金,趙博士桃李滿天下,為國子監教書育人許多年,如今也算是真的功成身退了。

而從南直隸調過來的新祭酒大人陸博士年紀還不算大,四十而已,應該還能為國子監鞠躬盡瘁十數年,待下一波學子們長成,這位陸博士也就能同樣榮耀滿身功成身退。

“如今天下太平,今上重文治,輕武功,以前的武舉是天下年輕人都關注的盛事,如今多培養幾個文狀元也是頭等大事了,聖人請了陸博士過來統領國子監,聽說還費了不少功夫。”茶樓裏的三兩好友煮茶閑談,有人說:“我家裏有在國子監讀書的監生,裏頭傳出來的消息,陸博士就一個獨女,聖上的意思是想将陸家女兒嫁到京城勳貴的門戶裏去。”

“那豈不是豪門媳婦,那可是容易的?”

“你們不懂,皇後娘娘前日就親自過問了,此事鐵板釘釘,就是不知是哪家勳貴要娶陸家女了。”

從皇後宮殿出來,以關內侯之母魏氏為首的京城豪門貴婦圈小小的開了個會,她們都被皇後留膳了,期間皇後提起了幾家兒郎的親事,問了問有沒有定親。

皇後娘娘尊貴,自然是不會把話說死,但聽話聽音,這圈子講究含蓄,說話只得三分,餘下七分要靠自己去悟。魏氏捂着心口,不停叨叨:“難道聖人是瞧上我們侯爺了,可我們侯爺年紀尚小,暫時不宜婚配。”

“我沒記錯的話,關內侯下個月就及冠了吧,二十歲,不小了。”說這話的是武侯夫人許氏,她說:“我們世子倒是還小,今年才十六,的确是不宜娶妻,得再等個兩三年才是最合适。”

“可我怎麽聽說您上個月去約了馬将軍夫人一道出門,您莫不是瞧上馬将軍家的千金了吧?”這位是兵部侍郎林定文的夫人,她笑一笑,“幾位夫人不必忙着着急推诿,說起來,我家雖是沒有合适的兒郎堪配陸小姐,但我這确有一位良婿人選。”

“誰?”

“徹侯,孟家。”

“老太君,咱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徹侯有喜啊!”

孟家當家的侯爺不在,也就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君在家榮養,幾位侯夫人的确輕易不上孟家的門,一來這位孟老太君實在是年事已高,若辦賞花邀請了老太君,可老太太說眼睛昏花,也賞不動什麽花兒朵兒了;若是約出去看打馬球,那更不行了,以孟老太君這把身子骨,若是磕着碰着了,那更不是說笑,自家的爺們兒絕對都能扒了自家的皮。

二來是因為孟家的情況有些複雜,裏頭沒有當家的夫人,所以幾位侯夫人等閑輕易不上孟家的門,孟家連個當家主母都沒有,也沒有做內宅主的人,她們來也只能是幹坐着,不知道做點啥才好。

像現在,老太君又坐在堂屋打瞌睡呢,幾位侯夫人上門,連個正經八百的接待流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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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徹侯有喜,咱們今兒是給徹侯說親保媒來啦!”武侯夫人許氏道。

“對對對,咱們給你們家徹侯相看了個好的,新任國子監祭酒陸博士家的千金,陸博士剛從南直隸來,家中千金都未婚,聖人關心呢。”這回是兵部林侍郎的夫人。

“老夫人,奴最近也是聽說陸家就一個獨女兒,養的十分頑劣,與京城閨秀行事作風大不相同,年紀也小,根本和咱們家侯爺配不上,老夫人何不考慮王家、範家、和顧家呢?”孟家伺候老了的婆子對老太太狂吹耳旁風,他們侯爺行情好得很,怎麽能考慮文官之女,她可還收了王家管事娘子遞出來的金玉錢帛呢。

孟老太君是年邁,但應該也沒有老到老糊塗的地步,她只是十分嗜睡,并且喜愛做出一副七老八十行将就木老态龍鐘的姿态來,看她身邊的媳婦婆子沒規矩,她也不呵斥,半眯半醒的,都不知道她聽見人家和她說話沒有。

坐在下首的幾位夫人面面相觑,聽到那婆子的話,皆在心裏腹诽:呵,就你們還嫌陸家千金沒規矩,瞧瞧你們孟家,那是在整個京城出了大名的沒規矩,徹侯孟君誠沒娶妻就有了庶長子,如今這孩子都快要滿八歲了,說句不該說的,整個京城稍有頭臉的誰敢把閨女嫁來你們家?嫁進來,自己都還沒生,直接就當了庶母。

那婆子道:“老夫人,咱們是給侯爺娶妻,可不是給侯爺找個閨女啊!”說來說去,也還是瞧不上陸家咯。

下頭許魏兩位夫人對視一眼,眼裏的意思很明顯了:啧啧,你孟家這樣的,還挑剔人家南直隸國子監祭酒大人家的獨閨女,也就是陸博士剛從南直隸來了京城,還不了解你們孟家的好規矩,才有可能願意接受同你們家議親。換京城另一家,看誰敢,誰願意?

“這也就是我随口這麽一說,人家陸家可能也沒想做親,既然談不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率先開口的是魏夫人,她的來頭大,架子也大,三兩句不高興,也不說甩臉子,只會站起來直接就走,誰讓她是齊王之女,兒子又有出息,如今已經獲封關內侯了,也并不完全靠母系家族支撐,說起來就與有榮焉。于是她作風強橫,誰讓人家橫得起呢。像現在這樣在孟家說走就走,想說什麽說什麽,想尥蹶子就尥蹶子,也就魏夫人有這底氣了。

“那老太君再想想吧,您看您想找王家、範家、還是顧家的閨女當孫媳婦,都可以,不相幹的,只是那幾家大可不必麻煩我們這些人走一遭,我們可都是奉皇後娘娘旨意,專程來為陸家的小姐說親的,可不是為那什麽勞什子的王家顧家範家來的。哎,說句不該說的,這幾家又算得什麽呢,侯爺要娶便随性好了,還用得着我們這些不明白的無知婦人走一遭嗎?”——說這話的是武侯夫人,娘家姓許,雖不比孟家榮耀,但也差不了多少,她這會子也覺得孟家亂糟糟,沒個主事的,只想趕緊進宮,去推辭了皇後娘娘的問話才好。

“陸家有女百家求,您家裏的徹侯瞧不上,咱們世子可還未婚配,想來我舍了一張臉,去找宮裏的太妃娘娘求一求,應也能成的。總歸我在家中還有些分量,侯爺敬重,世子也聽話,我說求哪個,他們爺倆想來是絕無二話。”許夫人道。

依舊是在譏諷孟家沒規矩,老太君不說話,由得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老婦胡說八道,還王家顧家的,那都是七品縣令八品監事,豈能和正四品的文官國子監祭酒比?今上重文輕武,不然也不會專程将陸博士從南直隸召回來,還讓皇後娘娘過問了陸家那位閨閣小姐的親事,皇上就是想把陸家的小姐嫁到她們這些個功勳侯爵的家裏去,再提一提國子監的地位。

這釋放的信號如此明顯,孟家的婆子不懂,難道老太君也不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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