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偏僻區域晚間落地的航班不多,行人更是少之又少,走下飛機的時候,江眠下意識看了看周圍環境,結果因為完全忘記了周思衡剛才的提醒,脖子轉到一半,江眠忽然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痛苦地捂了捂脖子。
……事實證明,周思衡說的真的很對。
無論是禮尚往來,還是……落枕。
江眠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這麽生動的表情,周思衡忍不住笑出了聲,在轉頭對上江眠的小眼神後,咳嗽一聲,嚴肅道:“我的助理有帶緩解疼痛的膏藥,一會回去了,我讓他給江老師送去。”
江眠胡亂點頭,只覺得自己這一趟出門真是丢臉極了。
而且最狼狽的模樣,都被周思衡看了個遍。
江眠不知道的是,看着龇牙咧嘴不停揉搓自己脖頸的他,周思衡絲毫不覺得他的表情有多麽離譜,反而覺得可愛極了。
淩晨接客的出租司機不多,劇組駐紮的又是過于偏遠的區域,在被許多一臉不耐煩的司機拒絕以後,江眠狠了狠心,攔住下一輛路過的出租車,報給對方一個巨額數目,總算如願帶着周思衡上了車。
只是那位司機或許也是趕着回家,副駕駛上堆滿了大包小包的行李,江眠和周思衡只能一同擠在好不容易騰出來的狹小的後座位。
空間有限,兩人離得很近,江眠感覺自己幾乎就要貼上周思衡的皮膚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江眠總覺得,好像自從他“一擲千金”和出租車司機單方面談好價格後,周思衡原本還算高漲的興致似乎一下子冷淡下來許多。
是因為影帝大人從來沒有和別人一起擠這種窄小且緊密的空間吧。
“抱歉,我想快點回到酒店。”江眠眨了眨眼,對上周思衡的眼神誠懇,“嗯……要是周老師您覺得擠的話,可以再靠過來點……我這還有些空位。”
其實哪裏還有空位呢?
再往邊上擠一擠,就要碰倒司機大叔堆疊起來的瓶瓶罐罐了。
但為了照顧好周思衡的情緒,江眠還是努力縮了縮自己的身體,又往大叔的瓶瓶罐罐們靠近了一寸距離。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周思衡嘆了口氣,本想開口解釋他可能是誤會了,但張口前一秒,腦子裏忽然冒出來另一個想法。
“嗯。”他應下,随後身體真的朝着江眠貼去。
眼瞧着周思衡的身體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江眠下意識摒住了呼吸,退無可退的他只能傻傻作坐着,沒有什麽動作,任由周思衡朝着自己而來。
周思衡本來只是想逗逗他,但在發覺自己越是靠近江眠,江眠手臂顫抖的頻率就越高後,人沉默着坐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
“坐過來一點吧,這邊還有些位置。”
哎?
身邊人忽然後退一大步,江眠呆呆擡起頭,發現周思衡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轉過頭去,一直看着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沒有抱怨,也沒有再靠近。
雖然不是很理解周思衡的意思,不過,周思衡不再靠近他,他終于可以和身旁的瓶瓶罐罐們保持一段安全距離了。
之後一段路途,車上都非常安靜。司機大叔也不是個話多的性格,車內連電臺都沒有開啓,在一片靜悄悄的氛圍中安全抵達酒店樓下。
周思衡幫着他把包裹送到房門口,随後停下了動作。江眠以為他要和自己道別,就看到下一秒這人取出了手機解鎖屏幕,似乎是在通訊錄中翻找某人,而後點開通訊人播送了一則通話。
很顯然電話那頭此刻也并沒有休息,電話很快被接通,周思衡垂着眼皮吩咐對面的小李馬上帶點膏藥和紗布過來,随後幹脆利落的挂斷了電話。
“小李住在我們樓下,應該要一會才能找到東西過來。”周思衡收起手機,重新放回口袋,“江老師,可以邀請我進去坐坐嗎?”
江眠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答應他的請求的,總之等他反應過來後,某人已經被他邀請了進來,光明正大登堂入室。
一進門,周思衡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氣,像是某中花香,清醒自然。
江眠的房間收拾得幹淨整潔,即便是長住酒店,沙發和凳子上也并沒有亂丢的衣物和其他生活用品,一塵不染得像是每分鐘都能随時撤離酒店似的。
跟随着江眠的步伐往裏走,還能看到被安置在陽臺邊上的一張小木桌,上面整整齊齊擺放着劇本和筆記本,周思衡猜測這就是江眠的辦公區。
“我一個人住習慣了……沒有什麽好招待的,麻煩您稍等我一下。”江眠說完這句話基本可以說是落荒而逃,沖進卧室叮叮當當不知道在鼓搗什麽東西。
周思衡尊重他的個人隐私,并不打算好奇窺探,在被鋪上柔軟坐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約莫過去了一分鐘,江眠終于從他的卧室重新走出,手上還端着一盞茶杯。
“時間不早了,喝紅茶不太好,只有這種助眠放松的茶了,辛苦您将就一下。”江眠有些窘迫,同時也在慶幸剛到劇組以後就買了不同種類的茶葉,至少今晚不會委屈周思衡喝涼白開。
從江眠手中接過那杯熱氣騰騰的茶壺,周思衡捧在手上暖了暖,随後品了一口。
江眠還沒來得及等到他的反饋,就聽到房門外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他猜測是周思衡的小助理小李來了,加快了步伐來到房門前,拉開大門。
然後成功和正在堅持不懈敲對面周思衡房門的林嶼言面面相觑,兩臉懵逼。
“林導您……”
林嶼言臉上更是寫滿了疑惑,反複回頭查看自己背後的那扇門,不解的撓了撓後腦勺:“這不對啊,我剛才敲得明明是這扇門。”
怎麽聽到動靜開門的是後面那扇呢?
“沒敲錯。”跟在江眠身後款款而來的周思衡雙手抱臂,靠在門板上通過身高優勢俯視了他一眼,“是我讓小李送的東西,他人呢?”
雖然沒搞懂現在是個什麽狀況,但周思衡這麽問了,林嶼言也下意識的跟着回答:“他啊,剛才你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小李剛好在和我們一起喝酒,我正好回來要路過,他就拜托我幫你把要用的東西帶過來了。你才剛回來就要用藥膏和紗布了,怎麽了這是?”
了解過前因後果以後,周思衡點了點頭,沒有同他多解釋,只是丢下一句“有點小事要處理,多謝你的幫忙”以後,接過他手中的紗布和藥膏,帶着江眠轉身回到屋裏,然後嘭的一聲關閉大門,連帶着隔斷了林嶼言逐漸從疑惑到八卦的小眼神。
“周老師,林導他……”
“沒關系,他不會說出去的。”
“……啊。”
江眠本來想說,就這麽把林嶼言關在外面是不是不太好,但很顯然,周思衡的想法好像和他有些背道而馳。
但這些都是不是最重要的。當下對要緊的是,周思衡把他帶回房間後,動作熟練的撕開了膏藥貼,聲音帶着不容拒絕的嚴肅:“擡頭。”
江眠乖乖照做,忍着落枕的痛感,盡自己最大努力擡高腦袋。
周思衡被他這副認真的狀态逗笑:“倒也不必擡這麽高。好了。”
他的大手順着膏藥貼力度輕緩的拍了拍江眠的側脖頸,确定不會掉落後才收回手。
江眠本以為他的熱情環節就到此為止了,沒想到周思衡非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還摁着江眠坐到沙發上,自己蹲下身,舉起江眠受了傷的左手,小心翼翼的解開江眠手上的繃帶。
“徐裕瑤說了,你手上的傷口比較深,要半天換一次藥。”周思衡頭也沒擡,手上動作不停,認真研究着林嶼言帶來的一大包膏藥,從中挑選出徐裕瑤交代的那幾款,把它們撕開包裝擠在了全新的紗布上,塗抹開來。
“可能會有點痛,疼了喊我。我盡量動作輕些。”
塗抹新的膏藥之前,還要先把之前被吸收剩餘的藥膏洗去,周思衡從衛生間打出一盆清水,把毛巾打濕後一點點擦去江眠掌心之中的剩餘膏藥。在江眠咬住牙關堅毅堅持下,用了三分鐘洗幹淨了手掌,露出一道深刻的劃痕。
看到那道傷痕的第一秒,周思衡眉頭就緊蹙了起來。
這麽深的傷口,要多不小心才能劃成這種程度。
一定很疼吧。
傷口觸碰到清水的感覺酸痛無比,江眠一直緊咬牙關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總算是洗去剩餘藥膏,看着自己掌心中長長的疤痕,江眠也覺得醜陋無比。
可就是這麽醜陋的一道疤痕,周思衡偏偏一絲不茍的像是研究什麽珍貴文物似的,生怕他磕着碰着再受到一點疼痛。
江眠努力咬着牙關,準備迎接接下來最疼痛難忍的上藥環節。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清清涼涼的微風。
江眠睜開雙眼,發現周思衡正捧着自己的手,對着掌心之中的那道疤痕吹氣。
見他盯着自己,周思衡沖他淺淺一笑:“吹一吹就沒那麽痛了,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