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周思衡重新進門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半靠在飄窗上捧着書本閱讀的江眠。
大概是早上起得倉促，他腳上并沒有穿着襪子，露出微微彎曲的腳趾頭圓圓滾滾。
很可愛。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裏的時候，周思衡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瘋了，沉默了片刻，強行轉移了落在江眠雙腿上的目光。
陽光透過透明玻璃照在青年身上，仿佛給他身上落了層無暇的薄紗，像是從天而降的神明少年，從遙遠的天國來到他的身邊。
江眠看的認真，沒聽到他動身的動靜，仍舊托着下巴翻頁，目光專注。
周思衡突然好想讓時間停止在這一刻。
從記事起二十多年來，他無數次夢想過這樣一幅場景。
他會遇到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讓他久住在自己的心頭，他會每天為他準備一枝花兒，會在安靜的午後懶洋洋的日光下抱着他曬日光浴，給他讀喜歡的故事書，陪伴他去這個世界上所有充滿美好和愛意的地方。
自從江眠出現在他的生命裏，周思衡就知道，這一切已經有了答案。
他終于找到了那朵屬于自己的小玫瑰。
他不會把它摘下來，他要用所有的愛灌溉它生長，直到小玫瑰正式花開，那一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畫面。
所有人一定都會贊嘆他的美麗他的無瑕。然後周思衡會驕傲的向全世界宣布，這是只屬于他的小玫瑰，誰也無法奪去。
“嗯？”
倚靠的姿勢有些久，江眠本想起身伸個懶腰換種姿勢，轉頭就看到了正站在門口看向自己的周思衡。
被抓包偷看的周思衡沒有絲毫慌張，反而沖他微笑一下，拉開衣櫃下方的抽屜找出一雙襪子，來到他面前蹲下。
“怎麽不穿襪子，嗯？”
江眠被他富有豐富情感的尾音震得雙耳通紅，小聲為自己辯解：“忘記了……”
眼看着周思衡大有一副要親手給他穿襪子的模樣，江眠連忙探身去夠他手中自己的襪子：“我這就穿上！”
知道他不還不習慣被別人觸碰，周思衡也沒阻攔他，把手中那雙綿柔襪子遞給他，垂眸看着江眠自己給自己套上。
“下次可不能再忘了。”見他穿戴完畢，周思衡重新蹲下身，“感冒的滋味可不好受，對吧？”
被他這麽直勾勾的注視着，江眠哪裏還顧得上什麽襪子，連忙胡亂點頭連聲答應，應了下來。
還沒等江眠收回亂飄的眼神，耳邊就聽到一陣熟悉的電話鈴聲。
看到來電顯示人，江眠神色慌張的看了周思衡一眼，随後掙紮着起身，只給周思衡留下一句：“抱歉，我先去接個電話。”
确認洗手間大門關閉後，江眠接通了電話，脆生生叫了聲：“哥。”
“嗯，眠眠。”謝衍照例應了一聲，随後江眠聽到他那邊傳來落鎖的聲音，就挺謝衍接着說道，“你上次拜托我的事情，我查出點東西來了。”
江眠身體一顫，雙手慢慢握拳：“是……什麽？”
“初熹娛樂和光明學院……”謝衍在那頭頓了頓，“沒有任何關系。”
江眠一愣，腦袋裏嗡嗡作響：“怎麽會？”
“雖然很不願意告訴你這件事情，但……這真的是事實。”
“初熹娛樂五年前成立以來一直不溫不火，與其說是他們捧紅了黃思源，倒不如說是黃思源帶火了他們。就在黃思源出道半年前，初熹還險些因為報表赤字申請破産清算，後來又堅持了一陣子，等到黃思源正式大爆後，他們公司的現金流量和資源慢慢多了起來。”
“至于初熹的創立人，當年更是大學畢業沒兩年的年輕人，從來沒有接觸過和光明學院有關的一些人和事，甚至沒有出過國。”
“不過，雖然初熹沒有什麽好調查的，但我發現這個黃思源身上，還挺有意思的。”
江眠皺眉：“什麽？”
“的确和你想的一樣，她出道的時候幾乎拿下了當時最好的資源。我派人去調查過，那是因為她當時正在和某高奢品華國總負責人交往——不，其實根本談不上交往，只是你情我願的娛樂圈潛規則而已，好像後來這位黃小姐還拿下了這個高奢的代言。”
“這位總負責人平時玩的也很花，身邊更是換人如換衣，他這個身份從來不缺少床·伴，早年還因為險些在床上折騰出人命在圈裏流傳過一段時間。據我調查，黃思源應該是跟了他一年多。”
“所以剛才說的，初熹虧損半年後沒有立刻宣布破産清算是因為……”江眠喃喃着。
“嗯，他們應該是靠着黃思源吸引到了那位負責人的資金補助，才起死回生。”
江眠壓了壓胸口，忍住了胸中那股令人作嘔的感覺。
他捏着手機的力氣又重了一些：“那之後，黃思源為什麽和他分開了？”
“……”
對面像是嘆了口氣，江眠聽到謝衍問道：“眠眠，你确定你還要聽我說下去嗎。接下來的事情，我想我還是當面和你說更加妥當。”
江眠隐約有種不詳的預感，但還是硬着頭皮，從咬緊的牙關裏擠出字眼：“你說吧。”
謝衍沉默片刻，還是妥協了：“與其說分開，不如說他把黃思源進行了‘資源交換’……”
剎那間，腦子裏閃過一些肮髒的畫面，娛樂圈的情.色交易遠比想象的更沒有下限。
如果是作為資源交換，江眠想都不敢想黃思源經歷了什麽。
胃裏頓時如同翻江倒海，他再也忍不住，趴在洗手池上不斷嘔吐起來。
腦袋裏那陣嗡嗡的刺耳鳴響更加劇烈，除了那道聲音以外，他再也聽不到任何字眼。
幾個小時前周思衡親手喂他吃下的瘦肉粥，此刻也被他吐的幹幹淨淨。食物劃過喉管的感覺令他難受令他痛苦，江眠覺得自己腦袋都要炸開了。
迷迷糊糊之間，門板被人推開。
“別、別進來！”
他使出全身上下最後的力氣，喉嚨裏發出顫抖的尖叫。
“求求你……”
下一秒，江眠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只大手在他的發頂反複摩挲，鼻腔盡是熟悉的味道，江眠像是找到了他的庇護所，仰起頭貪婪地大口呼吸。
慢慢地，随着周思衡輕拍的節奏，懷中顫動着的身軀趨于平和。
“眠眠？眠——”似乎是聽見這邊平靜下來，電話那頭傳來擔憂的聲音。
周思衡撇了眼屏幕中的名字，眼眸閃了閃。
他再次望向江眠。
江眠的情況不對，人雖然冷靜下來了，但雙眼無神，整個人顯得木木的。
周思衡心下一沉，把江眠重新抱回鋪滿柔軟鋪墊的飄窗上坐下： “江老師，你看看我。”
“江老師。”他努力嘗試引起江眠的注意力。
“眠眠。”
他這麽一聲聲不停的喊着，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像是被人摁下了暫停鍵的江眠才從臂彎裏擡起頭，側臉上還挂着剛才嘔吐時流落的生理淚水。
周思衡松了一口氣，要是江眠再不回應，他都打算帶着人去醫院了。
他端過來一杯溫水，聲音盡量輕緩：“還難受嗎？頭疼不疼？先喝點溫水吧。”
他把杯子遞到江眠手中，等待了幾秒鐘，江眠才顫抖着雙手接過茶杯，微微抿了兩口。
溫熱的茶水下肚，不停痙攣的胃裏的确舒服了很多。
周思衡耐心的等待着小家夥緩過神，過了許久後，才聽到他沙啞的嗓音響起。
“手機……”
周思衡嘆了口氣，轉身重新回到洗手臺，取回江眠的手機。
方才那通電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挂斷了，手機屏幕已經徹底黑了下去。
哥哥會擔心。
江眠抿了抿唇，剛準備回撥過去，掌心的手機不翼而飛。
看穿了江眠意圖的周思衡哄道：“眠眠乖，先不去想那些了，看看這個吧。”
他從自己随身攜帶的背包中翻出平板電腦，遞給江眠，交換過他手中手機。
江眠現在狀态不佳，周思衡也不想江眠出現任何意外，對于刺激他的源頭還是斬斷了好。
江眠的思緒還很遲緩，他反應了半天，才呆愣愣地瞧着手中的平板。
頁面上顯示的是周思衡個人微博賬號，私信小紅點和點贊絡繹不絕。
江眠就像是被人摁下了暫停鍵似的，許久沒有動彈。
要知道，明星的微博賬號是多麽的珍貴，周思衡就這麽輕易地交給了他？
江眠眼睫微顫，說不出來心中是什麽感覺。只是自己那顆撲通撲通的心髒告訴他。
他很開心。
就在周思衡以為轉移注意力的方法失敗時，許久沒有動作的江眠終于伸出了右手食指，劃動起了屏幕。
周思衡懸着的心慢慢落回來，在原地觀察了幾分鐘後，确認江眠狀态逐漸好轉，才坐下身來。
雖然使用微博的次數很多，但江眠幾乎看的都是與周思衡有關的話題。
這一次也不例外。
因為除了與周思衡有關的事情，他什麽也看不下去。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只有手指滑動屏幕的嗒嗒聲。
周思衡的超話無論何時都熱鬧非常，江眠點進一看，因為最近《大漠孤煙》的拍攝，粉圈又吸收了不少新鮮血液，其中不乏才藝突出的同人文寫手和畫師，評論下方不少粉絲嗷嗷待哺。
頂不住好奇心，江眠還是點開了其中一張圖片查看。
也正是下一秒，他聽到幾步之外，手機提示音想起。
江眠幾乎是一秒回頭，周思衡也動了起來。
“別擔心，只是微博消息而已，我幫你看——”
周思衡的聲音戛然而止，盯着手機好幾秒，才緩緩擡頭。
江眠呼吸滞住，心髒沒由來嘭嘭直跳。
“特別關注？”
只聽周思衡好聽的嗓音含着笑意：“江老師，原來，我是你唯、一的特別關注。”
“唯一”兩個字咬的及其重。
江眠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又要停止運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