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是看着幾乎是石化在原地的江眠, 周思衡輕笑一聲:“我很榮幸,能成為江老師您的唯一選擇。”

江眠被他那微揚的笑意勾的心癢,目光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落在何處。

好在, 半分鐘以後一陣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江眠只覺得自己終于得到了解脫,看着周思衡接通電話後朝着陽臺走去的身影, 連忙低頭查看微博現狀。

頁面還停留在放在那條微博上,江眠重新刷新了一下頁面,海浪般的評論留言瞬間噴湧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粥粥點贊了我的小破條漫吓得我連忙掐了自己下巴好疼好疼嗚嗚嗚是真的我沒在做夢!】

【家人們誰懂啊, 只是日常對着美圖發瘋舔屏罷了, 我沒想到影帝他來真的, 他居然還點贊了!】

【壞了壞了, 糧倉被蒸煮發現了,以後我該不會沒有精神食量了吧, 那種事情不要啊——爾康手.jpg】

江眠一路神情複雜的看下了下來, 大片大片聞風而來的粉絲們在這條原微博下方發瘋,有尖叫的有激情表白的有大喊退退退的……這根本不是什麽同人糧倉,簡直是活脫脫一座行走的菜市場。

江眠的指尖擡起又放下又再次擡起,最後還是破罐子破摔般,退出超話想看一眼微博熱搜榜單,一點開就被周思衡的名字鋪天蓋地看花了眼。

#周思衡點贊粉絲#

#周思衡在線觀看同人漫畫#

#原來你是這樣的影帝#

#周思衡請離我們粉絲的生活遠一些#

江眠:“……”

甚至還有粉絲新建了一個名為#在線詢問影帝觀看自己的同人作品是什麽感覺?#的超話, 隔空艾特周思衡,也就是現在正被江眠捧在掌心之中的微博賬號。

謝邀,人在劇組,已經想要扛着火車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了。

眼看着微博上熱度不降反增, 超話在線浏覽人數突破新高以後,江眠逐漸開始坐立不安。

陽臺那邊的周思衡大概也點開了手機上的微博軟件查看現狀, 因為接打電話不方便,周思衡大概還打開了通話免提的按鍵。

江眠甚至能夠依稀聽到電話對面安晴略帶暴躁的聲音。

“還想狡辯是不是?都看到熱搜了吧。恭喜你啊周大影帝,又要在你的職業生涯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江眠還聽到周思衡半是好笑半是無奈的聲音:“不是……我剛才在看通告安排。”

後面安晴回答了什麽江眠又聽不清了,他猜測是周思衡重新切換回通話頁面關閉了免提。

只聽到周思衡留下一句“放心吧,我能處理”,陽臺便再也沒了動靜。

玻璃門被打開的聲音讓江眠渾身一僵,坐立不安的放下了手中的平板,手上不自覺揉搓起了衣擺。

等到周思衡一出來,江眠主動低頭認錯:“那個,周老師,我好像給你惹麻煩了。”

見小家夥這麽自責,周思衡輕笑:“對我來說,你從來不是什麽麻煩。”

江眠心頭狠狠一顫,擡頭看向他。

短短一段時間內,周思衡已經想好了解決的辦法。

他向江眠伸出手,江眠猜測他大概是想拿平板電腦,非常順從的伸手遞給他。

周思衡接過手後,低頭在屏幕上戳了一會兒。江眠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但有了剛才翻車的經歷,他想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等周思衡的處理結果吧。

沒過一會兒,周思衡就重新把平板遞給了江眠。

江眠迫不及待的接過來一看,平板的頁面還停留在剛才周思衡個人微博的頁面上,只不過比剛才多了一條新發布的微博。

周思衡V:【剛才在給小朋友玩平板,沒有手滑。已經嚴肅批評教育過了,一會把平板還給他,大家不要怪他。】

江眠:“???”

他幾乎有些石化着半擡起頭,呆呆的眼神看向周思衡。

兩個人認識這麽也有一段時間了,周思衡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這麽生動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噓,別穿幫了。”

江眠眨了眨眼睛,有些崩潰。

這不是穿不穿幫的問題,這個理由也太扯了吧!

誰會信啊。

結果江眠點開評論區,不斷往下翻閱,愣是沒找到一條提出質疑的。

【哇哦,原來是這樣,小朋友好,粥粥壞!】

【不許欺負小孩,有本事來教訓我,粥粥罵我!嘶哈嘶哈】

【?樓上的姐妹你冷靜些,我好好的走在路上被你沖出來的褲子一頓暴打】

【劇組的小朋友嗎?感覺粥粥很會帶小孩呢,以後一定是個出色的爸爸】

【真的嗎我不信,建議和我生一個娃看看實力】

【不是,道理我都懂,但小朋友為什麽不點贊我的評論,是我站的還不夠高嗎?我懂了,我是不被……(此條評論已被折疊)】

從評論區游歷一圈歸來的江眠:……

不是,你們現在的粉絲畫風都這麽清奇的嗎?

江眠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是以這樣一種奇特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但不管怎麽說,事情總算是解決了。雖然又額外衍生出幾條奇奇怪怪的熱搜……咳。

“餓了麽,中午想吃什麽?”周思衡起身,十分自然的攬下了午餐的任務。

江眠一言難盡的看了他一眼,見他絲毫沒有打算追究剛才的問題,嘴巴張了又閉上又重新睜開。

反反複複如此好幾次後,周思衡實在是忍不住,隔空點了點他呆愣的小腦瓜。

“就算想不到午餐想吃什麽,也不至于我們兩人一起喝西北風吧?”

江眠撇開腦袋,表示暫時和他絕交一秒鐘。

一秒鐘後。

他緩緩轉回毛茸茸的腦袋,一臉認真嚴謹到讓人以為他像是在思考将要進行什麽科研項目的表情:“想吃……牛肉、蘑菇,還有番茄炒蛋。”

“點的還挺全……行,等我回來。”留下這句話以後,周思衡擰開門把手,走出江眠房間。

他身後,江眠慢慢把腦袋埋了起來。

不知不覺……竟然和周思衡整整相處了一個早上。

這段時間裏,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在一起,而且周思衡對他真的太好了。

江眠簡直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還挂在微博熱搜上身居高位的話題讓他意識到,他沒有做夢,這些都是他剛才親身經歷的。

怎麽辦……再這樣下午,江眠想,自己恐怕真的要隐藏不住了。

過了許久以後,江眠重新擡起腦袋。

周思衡離開後,剛才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和想法又重新在腦子裏打轉。

他坐直了身體,确認周思衡方才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走自己的手機後,江眠鼻子微微皺動,還是沒有忍住,伸出了罪惡的小手。

取回手機解鎖密碼打開微信的步驟簡直是一氣呵成。這也是江眠第一次這麽快速準确的在列表中定位到謝衍的聊天框。

想着剛才那通不知道何時被挂斷的通話,江眠試探性的給對面發了個小貓咪打招呼的表情包。

謝衍回複的很快,就像是一直守在手機面前似的。

“眠眠,你怎麽樣?現在好點了嗎?”

剛才那一陣沒有聯系到江眠,只能在聽筒對面聽到不停滴答的水聲和反胃幹嘔的聲音,謝衍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簡直恨不得馬上買連夜的機票飛去劇組,沖到江眠身邊。

但他也知道自己并不在他的身邊,出聲呼喚也只會更加刺激到江眠,再三抉擇下還是忍着不舍摁下了挂斷。

他知道江眠也并不希望自己最脆弱煎熬的時段被人注視着,哪怕只是通過聽筒,也會令他難堪不已。

江眠握着手機,力度大到像是要捏碎這只手機似的。

他堅定的打下字:“剛才,你還有什麽沒說完的嗎?”

“你……算了,我暫時就查到這些消息,以後有新的進展我再告訴你。”

謝衍知道,無論從江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精神狀況,他都不适合再與江眠讨論這個話題,只好迂回戰術。

其實他還隐瞞了最後一小部分沒有告訴江眠。

還是等到下次親自見到江眠本人後,再慢慢告訴他吧。謝衍想。

“還有一件事。我想去劇組看看你。”

江眠幾乎是想都沒想,拒絕了他:“哥,我在這裏一個人挺好的。”

“好什麽?從剛才我就想說了,你的鼻音真的很明顯,是不是感冒了?”手機那頭,謝衍的眉頭就一直沒有松下來過。

江眠無奈的撇了撇嘴:“總之我能照顧好自己的。劇組一切都好,我擔心會影響你工作,還是以後有機會我回去找你吧。我去忙了。”

這是江眠慣用的逃避手段,無論什麽時候,只要他不想再進行某個話題了,就會扯出這個借口當作托詞。

謝衍不是不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但知道又如何?他心疼江眠,也只好随他去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周思衡拎着那只江眠這些天每日都能看見的淺藍色保溫盒回來了。

進門的時候,周思衡臉上還挂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心情很不錯,只是走進房間看到江眠後,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

他走到江眠面前,注意到江眠丢在身邊坐墊上的手機,心裏咯噔一聲。

剛才出門的時候,他想過可能會有人尋找江眠,所以并沒有把他的手機帶走。

看江眠現在的模樣,難道剛才謝衍……又和他進行通話了?

周思衡提着保溫盒的手指緊了緊。

“江老師,我們來吃午飯吧?”

但為了江眠的健康狀況考慮,周思衡沒有主動開口去問。

他知道,自己現在能做的,就是一直在江眠的身邊陪伴他。等到某天江眠徹底對他的觸碰不抵觸了,再慢慢走進他的世界去了解全部的他,真實但可能并不是完美的他。

“今天的菜預定的晚了些,還好我去的時候餐廳後廚還有最後一塊牛肉,師傅就給我們做了出來。”周思衡特意把那道清炒牛肉放到江眠面前,希望他一會能夠多吃一些。

然而江眠看着他繼續回過頭去取剩下來另外幾道菜肴,忽然腦海裏閃過一個片段。

“周老師,我記得你之前好像和我說過,這家餐廳的菜要提前一晚預定?”

而周思衡現在端上桌的菜肴,全都是他剛才随口一說的那幾道。

剛才周思衡讓他點菜的時候,江眠滿腦子裏還是微博熱搜上的那幾個話題,腦袋一下子還沒轉過彎來,現在江眠才意識到,其實一個小時前,他就應該能發現這個漏洞的。

正勤快幹活的周思衡聞言手上動作一頓,但大腦飛速運轉,很快憑借自己身為影帝高超的技術為自己圓謊:“我們這段時間一直光顧,和那家餐館老板熟悉了以後,他知道我們工作比較忙,所以給了VIP待遇。”

江眠動了動嘴唇,嗫嚅着:“周老師,你騙人。”

周思衡呼吸一滞,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真的,沒有騙你。”

江眠伸手指了指他的袖口,癟了癟嘴:“你袖口上有被番茄汁水打濕的痕跡。”

周思衡:“……”

江眠皺了皺鼻子,還在繼續輸出:“而且還有油煙的味道,沒有消散幹淨。”

沉默着擡起手的周思衡看了看自己沾上了紅色汁水的袖口,又默不作聲的看了眼對面的江眠。

有些人明明是感冒了,為什麽鼻子反而比平時更加靈敏了呢?

半晌以後,他終于認命般嘆了口氣:“好吧,你猜的沒錯,這些菜都是我親手做的。”

心中的猜想得到回答,江眠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他開口,語氣哽咽:“那、那這段時間以來,之前、之前的午餐,也都是你自己做的?”

謊言被無情拆穿,見實在沒有狡辯的餘地,周思衡自如點頭,坦白了真相:“是。”

以免敏感又喜歡自我內耗的小玫瑰自責,周思衡馬上又接着說道:“不是故意瞞着你的。廚房和食材也的确是和餐廳借用的,我只是炒了些菜。同樣也是因為吃不慣劇組盒飯,所以才出此下策。”

江眠吸了吸鼻子,低着腦袋,周思衡注意到他的聲音又悶了兩分:“周思衡,你到底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麽做。”

說這話的時候,江眠的語氣還帶着沒有從失控狀态下脫離出的破碎感,周思衡只覺得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掌攥緊,疼的漏掉一拍,瞬間不假思索的反駁:“值得。”

“你當然值得。”

他站起身,來到江眠身邊,想要伸出手把人攬到懷中,但一想到江眠可能會抵觸傷到自己,伸到一半的手又縮了回去。

他單膝蹲在江眠身前,試圖引導江眠擡頭:“江眠,請你擡頭看我。看着我的眼睛。”

這樣命令式的語氣讓江眠條件反射的去遵從,擡起頭的一瞬間,江眠對上了面前人那雙無比深邃的眼眸。

“別逃避,就這樣看着我。”

雖然雙手完全沒有觸碰到江眠,但周思衡還是成功遏止住了江眠習慣性逃避的小動作。

“說說看,你在我的眼睛裏看到了什麽?”

就算距離這麽近,在周思衡直勾勾的注視下,江眠還是慌張的不停眨眼。

“看……到了一個人。”

“是誰?”

“是我自己。”

得到這個回答以後,周思衡吐了口氣,伸手撥開他額前散落的碎發:“因為是你,所以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他們貼的很近,江眠甚至能感受到周對方鼻腔呼出的氣息打在臉頰的熾熱和疼痛。

“別害怕。”周思衡輕嘆一聲,“江老師,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

那一瞬間,江眠覺得自己大腦直接停止了思考,下意識的重複周思衡的話。

“獨一無二?”

“對,獨一無二。”看得出他現在正在茫然,周思衡微微一笑,不厭其煩的勸導他站起身來,“無論好與不好,我們每個人都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如果沒有江老師,也不會有《大漠孤煙》這個劇組。我也不會有飾演燕回的機會。”

“我很喜歡……你筆下的這個故事,江老師,你本來就是一個很優秀的人,你值得這個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一切。”

江眠吞了口唾沫,連呼吸都變得輕緩起來:“只是一個劇本,就算不是我,總有一天也會有人把他寫出來——”

周思衡目光溫柔,定定的看着他:“但偏偏,我就是遇到你了。”

“……”

江眠心頭狠狠一跳,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眶,張了張口,說不出來話。

而周思衡沒有絲毫厭煩,繼續循循善誘:“嗯,你說,我在聽。”

江眠一狠心,閉上眼睛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可是,遇到我算什麽幸運的事情。我之前還讓你受傷了。”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來襲,江眠茫然的睜開眼睛看向自己的手指,卻發現有一只更加熾熱的手掌擋在了他的身體前。他的指尖捏住了對方的虎口。

江眠連忙松開手,準備起身。

“沒關系,不疼。”收回手以後,周思衡依然觀察着江眠的情況,确認他現在沒有出現惡心不适的症狀後才繼續開口,“我知道那些都是意外,江老師對我那麽好,怎麽可能忍心折磨我?”

但是,但是……

江眠有無數次想要告訴他真相,可話到了嘴邊,看着周思衡的時候,他又說不出口。

他恨自己這種軟弱無能的性格。

周思衡安慰道:“沒關系的,每個人都有很多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小秘密,我也是。”

“先吃飯吧,是不是餓了?”周思衡沒有和他繼續剛才那個話題,他甚至還把那張小飯桌轉移到轉過身的江眠面前,變了個方向,“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還是說,知道這些菜是我做的以後,就不願意吃了?”

一邊說着,奔三的男人還賣着萌,做了個哈特痛痛的姿勢,一副被傷透了心的可憐模樣。

江眠慢慢動起手,端起碗碟拿起筷子,首先挑了塊清炒牛肉裏最大的肉片,夾到周思衡碗中:“你、你吃。”

還能正常自如的行動,已經從剛才瀕臨失控的狀态下走出來了。

周思衡心裏下了判斷,确定小玫瑰一時半會還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卸下重擔,謹遵囑托,第一口就解決了江眠為他夾來的牛肉。

得知這段時間來自己吃到的美味全都出自周思衡之手,江眠心頭先是震驚,而後又開始糾結起來。

怎麽辦,他好像欠下了周思衡太多人情,怎麽都還不掉了。

早知道這些都是周思衡親手做的菜,他就不吃了。

不不不,還是要吃的,那麽好的手藝,不吃他會傷心的。

江眠心裏天人交戰,一個沒注意,險些把自己噎着。

“來,喝點水。”

周思衡眼疾手快,把倒滿水的水杯遞給江眠。

放下杯子的那一瞬間,江眠清楚的聽到自己來自心底最深處的聲音。

他這輩子,恐怕是逃不過周思衡這個人了。

收拾碗筷的時候,江眠依舊提出要幫他的忙,周思衡依舊謝絕了他的好意,讓他去一旁靜坐着。

江眠抿了抿唇,沒有聽他的話,還是遵循自己心底的想法,低頭默不作聲的幫着他打下手。

再三阻攔,見江眠仍舊固執般不肯松手,周思衡心裏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默許了他這些回報的小心思。

他把所有事都分的門清,不願意欠下任何人任何人情,總想着盡己所能報答別人。

可是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并沒有那麽多非黑即白的事情,就像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為他做什麽,都是甘之如饴。

“對不起。”

一片寂靜的空氣中,江眠忽然出聲道歉,看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周思衡卻知道他想說什麽。

對于江眠,他從來不缺乏耐心:“沒關系,江老師,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打掃完“戰場”,周思衡把人帶到飄窗坐下,自己則是搬了條小板凳坐在江眠對面,牽着他受傷的左手,慢慢解開外層紗布上的蝴蝶結。

“痛的話告訴我。”拆紗布之前,周思衡又不放心的囑托了一句,在得到江眠點頭示意以後,開始一圈圈打轉,把先前的紗布拆了下來。

幾天前的藥膏已經被吸收完了,周思衡取出帶來的瓶瓶罐罐開始調配比例。

趁着他配比的時候,江眠垂眸看了眼自己掌心中的那幾道疤痕。

比起剛劃傷的時候,看起來真的淡了好多。

很顯然傷口現在正在快速愈合,邊緣處不停在發癢。

江眠忍不住彎了彎手指頭,想要偷偷抓一下,就被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盯着他的周思衡咳嗽兩聲制止了。

被抓了個現行的江眠馬上縮回手,老老實實的看着周思衡給自己的傷口塗藥。

“傷口恢複的不錯,看來這幾天有乖乖聽話,沒有碰水。”

江眠乖乖點頭,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

“既然這樣,要給乖孩子一些獎勵。”周思衡一邊上藥,一邊詢問,“這位乖孩子,想要什麽獎勵呢?”

江眠咬着唇,努力抑制住自己瘋狂加速的心跳。

就在那麽一瞬間,江眠不顧一切,終于把埋藏已久的問題宣之于口。

“那……您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有沒有,讨厭過我?”

周思衡動作一頓,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沒想到江眠會提出這個疑問。

“沒有。”

意識回籠的那一刻,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從來沒有。”

回答的時候,周思衡目光灼灼的看着江眠。不知怎的,江眠有些恐懼那些從他嚴重流露出的情感。

直覺告訴他,那是他無法給予回報的感情。

“嘶。”

或許想到了那些記憶,身體不由自主往後躲了躲,幅度大了些,打亂了上藥的節奏。于是棉花棒成功戳到了江眠的傷口,戳的他生理性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看着咬牙忍住不讓眼淚下滑的江眠,周思衡心裏滿是無奈。

“乖乖坐好,我下手再輕點。”

“嗷。”

江眠慢慢吞吞僵硬着重新坐直身體,看着周思衡認真上藥的側臉。

他想到了被鎖在書桌抽屜裏的那只畫筆。

掌心之中隐隐有些發癢,一時之間,江眠竟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傷口愈合的感觸,還是想要把眼前人這無可挑剔的測驗偷偷畫下的心癢難耐。

與以往不同,這次大抵是因為近距離上藥的緣故,江眠不再偷偷摸摸的,而是光明正大盯着周思衡看。

被他這麽熾熱的目光注視着,周思衡也真的很難當作沒察覺到。

但他忍住了不去轉身對上那雙好看的眼眸,因為他知道,他和江眠現在的距離,只要他走一步,江眠就會後退一步,重新把兩人的距離拉回原點。

為了減少江眠的壓力,上完藥後,周思衡最後給包紮的繃帶上紮好了只漂亮的蝴蝶結。

“噗。”

有些可愛。

江眠一時之間沒忍住,不小心低低笑出了聲來。

正在給他包紮的周思衡隔着紗布晃了晃他的手指,威脅道:“江老師,勸你小心一些,我這裏可是有你的‘人質’。”

對方有人質在手,江眠非常識時務的舉手投降,乖乖收回手,老老實實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這麽一鬧,手表上的指針也堪堪走到了兩點鐘。

才剛一閑下來的周思衡又坐不住了,轉頭詢問身後的江眠:“江老師,下午茶時間到了,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尚且沒有消化完肚子裏午飯的江眠茫然擡頭:“?”

三秒鐘以後,江眠由衷的發出了一聲質疑:“好像前不久,我們才吃完了午餐?”

周思衡比他更加理直氣壯:“你已經連續兩個小時沒有吃飯了,你要餓死了——”

江眠:“?”

在某位全能影帝無微不至的精心照料下,兩天後,江眠的感冒病毒終于徹底被消滅,江大編劇成功帶着他修改好的劇本回歸劇組。

兩天沒有光顧的片場看上去氣氛低迷極了,江眠随手抓了個路過的幸運兒,小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被抓到的莫·幸運兒·燦·但不是完全幸運·燦同樣小聲回答他:“江老師,你這兩天沒來不知道,最近都在拍女主的戲份,但是林導很不滿意黃老師的演繹,黃老師被罵的可慘了。連帶劇組好多人都以前挨了罵。”

生病在酒店躺了兩天和周思衡一起共度時光的江眠險些陷入溫柔鄉中,忘記了還有黃思源這個現實問題。

順着莫燦燦的眼神望去,他看到了正在補妝的黃思源。

她的臉色看上去比前些天見面的時候憔悴了不少。

看來林嶼言生氣的程度還挺嚴重。

江眠又想到了前不久謝衍同自己說過的那些話,胃裏又是一陣痙攣,惡心了起來。

“怎麽了,站在這裏?”

江眠身後,換好衣服做好妝造的周思衡也姍姍來遲,看着正在秘密咬耳朵的兩人,上去用薄薄的劇本輕敲了一下莫燦燦的腦袋:“江老師感冒才好,你就帶人站在風口,你想去醫院陪他住VIP病房是不是?”

“對不起周老師!”莫燦燦捂住自己的小腦瓜,等到周思衡過去找導演報道以後,才偷偷繼續趴在江眠耳邊八卦,“江老師,你說周老師這麽兇,以後可怎麽找對象啊。”

原本還因為黃思源的事情而有些身體不适的江眠聽她這插科打诨,呆了一瞬間。

他眼底閃過一抹黯淡的神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見,所以莫燦燦并沒有注意到。

沒有察覺到江眠情緒微妙的變化,莫燦燦還在一旁繼續輸出:“話又說回來了,周老師今年要奔三了吧,也不知道周老師打算什麽時候談戀愛。”

“江老師,你說周老師以後會喜歡上什麽樣的女孩子呢?”

江眠腦中幾乎是立刻閃過那天在宴會上見到的徐裕瑤,輕聲回答:“周老師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不用替他操心。”

莫燦燦還想說什麽,就被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江眠推搡着趕去了B組拍攝片場。

送走莫燦燦以後,江眠又在原地吹了幾分鐘冷風才讓臉上的熱意徹底蒸發。

沒過一會兒,江眠遇到了從面前經過的林嶼言,總算是找到機會把修改好的劇本交給他過目了。

林嶼言來的時候還一臉不爽,在看了幾眼江眠修改後的劇情後臉上瞬間陰轉晴,露出了這三天以來第一個笑容:“還得是江老師出手,這劇情寫的太好了!”

自己的努力得到認可,江眠也忍不住被他的笑容感染。

“不過有一點我還挺好奇的。”林嶼言合上劇本,和身後的副導演吩咐多印發幾份分給幾位主演,然後繼續轉過頭和江眠搭話,“說實話江老師,這次和您合作以前我也确實看過您之前的作品,怎麽感覺《大漠孤煙》和您前面那三部作品有挺大差距呢?”

雖然也不排除江眠後面系統學習過的可能,但一下子完成從爛片制造機到金牌編輯的轉變,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也不太可能吧?

江眠猶豫片刻,還是把真實情況告訴了他。

“林導,其實我以前賣出去的那幾本本子,也都是和大漠孤煙差不多水準的原稿。只不過當時為了捧那幾家合作公司的藝人,所以就……修改了一下劇本。”

“那是修改了一下啊,我感覺怎麽是改的面目全非了呢?”林嶼言直接一個震驚,恨鐵不成鋼,“你以前合作的那幾位導演真是暴殄天物,那幾個本子給我拍多好,分分鐘都是王炸!”

能把順風順水的局面打成翻車局的,在圈子裏也怪稀奇的。

“哎,別的也就算了,還連累了你在圈子裏的名聲。”林嶼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江老師你放心,等到我們劇組殺青後,我給你介紹我們圈子裏靠譜的同行。等到電影上映後,保證讓網友們看清真相!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自從接二連三試探過江眠真實的水準後,林嶼言也徹底放下心來。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再提當時簽約時,合同上面列明的“除了導演允許或過目的條件下,乙方不得擅自修改劇情”的條例。

自己的作品被人肯定,江眠自然是欣喜萬分的。

“謝謝林導,我會繼續努力的。”

“嗨,和我客氣什麽。”林嶼言大咧咧的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正好,要不要來看看你這新鮮熱乎改出來的劇本現場演繹的效果?”

林嶼言讓他着重修改的就是主角燕回孤身闖敵營偷襲的劇情。身為燕回的飾演者,現在全劇組的壓力都落到了周思衡身上。

“江老師早上才剛把劇本送來,導演,您确定周老師可以嗎?”

一旁的副導演雖然也很放心周思衡的專業能力,但這才幾個小時的時間,那麽一長段劇情,周思衡就算是記憶力再好,也沒到人體記憶面包的程度吧。

林嶼言卻并沒有把他的擔憂放在心上,反而嘴角挑起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意有所指:“這你就不懂了吧?”

副導演:“?”

那你又知道什麽了?

身為編劇,同樣迷茫的江眠也露出了一無所知的表情。

林嶼言沒再搭理副導演,指示現場工作人員調整好鏡頭,直接給周思衡來了個特寫。

為了最大限度的還原出小說的效果,制作組還玩了場大的,直接派人把用雜草搭起來的谷堆給點了。

星星之火迅速燃起,一眨眼的功夫,草垛子就被燒的幹幹淨淨,飄出的火花順帶着點燃了一旁其他駐紮的帳篷,幾乎是一比一展現出了劇本中緊張刺激蕭殺的環境。

“好,準備開始!”

“《大漠孤煙》第七十二場第一次拍攝,開始!”

随着打板工作人員那聲大嗓門的呼喊,身披铠甲的周思衡很快出現在鏡頭中。

這場拍攝危險系數相對較高,劇組同樣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鏡頭外不但有舉着滅火器的工作人員時刻待命,連演員們的服裝都做了特殊處理。

這也得以讓周思衡在火場中穿梭來去自如。

“走水了——走水了——噗!”

穿着匈奴铠甲的群演扯着嗓子慌慌張張喊了幾句,随後配合着周思衡背後插刀的動作咬破藏在口中的人造血包,噴濺出一口鮮血,散落在地面。

周思衡直起身,把他身上的胸甲扒了下來,套在自己身上,随後把屍體往邊上一丢,絲毫不管背後是一片燃起熊熊烈火的火場。

完好無損的帳篷裏,群演們收到了現場副導演的指令,整齊的大喝一聲沖出大門,有的舉着大刀,有的拎着水桶,奔走的路線慌亂且毫無規律。

“好,繼續保持鏡頭推進——”林嶼言緊盯着監視器,通過手中麥克風通知片場負責拍攝鏡頭的攝像師。

後者也非常給力,不僅拉近了和周思衡的距離,而且還清楚的拍到了他眼中堅毅、悔恨以及複仇的複雜感情。

和劇組其他演員對比,周思衡這種一出手基本不會有失誤的演員拍攝起來簡直不太要輕松。

第一道容易卡頓的劇情被周思衡流暢演繹出來,江眠狠狠松了口氣。

他就知道周思衡一定可以的。

“老大還在主棚裏,快去報告老大!”

得到了演繹臺詞的群演幾乎是扯着嗓子用生命在嘶吼,林嶼言皺了皺眉,但為了不破壞周思衡沉浸式的表演,還是沒有喊停。

得到了關鍵信息的燕回立刻調轉身體方向,與四處逃竄的匈奴流軍形成鮮明的畫面對比,逆流而上。

江眠看着航拍無人機拍下的絕美逆行畫面,心想周思衡真的把他心目中的燕回給演活了。

不過也難怪,這段劇情他本就是想着周思衡寫的,也只有周思衡能夠完美表達出他文字的靈魂。

燕回沒有選擇盲目沖入,而是在主帳外聽了片刻,雙耳傾聽,判斷帳篷裏情況如何。

“報告主帥,有漢人入侵我們駐紮營地,點了糧草燒了帳篷!”

周思衡壓低了嗓音,聽上去和原本的聲音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不相幹。

連林嶼言都被他驚豔到了,沒想到他還藏着這一手。

“呵,雕蟲小技。”

主帳裏傳出一道渾濁蒼勁的嗓音,像是馳騁在大草原上的牛羊,帶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意味:“傳下去,聽我指令。”

“是。”燕回低下頭,雙手抱拳,目光向上望去,眼神狠烈的盯着帳篷裏那道粗壯的肌肉身影,手指緩緩摸上別在腰間的那把軍刀。

“咻——”

在刀鞘抽出前一秒,一道殘影飛出帳篷,狠狠沖向燕回。

按照劇本原本的設定,兩人會在主帳內進行一番激烈的搏鬥。

但試驗匈奴統帥的演員沒注意,從帳篷出來的時候撞到了周思衡的左肩,只聽到兩對鐵甲相碰撞發出的刺耳聲音,江眠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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