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書院學子出了事,衙門的人來來去去鬧哄了大半天,下午的講學全部成了自修。
文墨宣見趙寂言回來後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便問趙謙找他過去是不是說陳才的事情。
趙寂言也沒打算瞞文墨宣,就把昨日的情況全部告訴了他,誰知文墨宣竟說陳才昨日還跟他大鬧了一架,就在下學不久後。
他細細問來才得知原來昨日文家來了客人,文友華在佳宴酒樓設宴款待,文墨宣作為長子也要跟出席,本來一切都相安無事,誰知陳才也來了佳宴酒樓,還故意給他使絆子讓他當衆下不來臺,文墨宣雖然生氣但也礙于文父在場,又不好與陳才動手,撂下幾句狠話便回去了。
“你都不知道昨日那宴席有多無趣!我爹非要讓我也跟着,還好我找機會溜走了。”
文墨宣洋洋得意道。
“那陳才是何時從佳宴酒樓離去的?你走的時候,他還在嗎?”
“我又不是他爹,這我哪裏知道——”
文墨宣裝模做樣地支起下巴沉思, “我想想...不到戌時吧,等我回去想給陳無德一點教訓時,那小子早就不見蹤影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按文墨宣的說辭,陳才在書院找了他的麻煩後去了佳宴酒樓,同文墨宣鬧了一架後又不知去了哪裏,那應該就是在此之後就遭遇了毒手,而自己當時和正和趙謙在一起,又有唐曉元作證。
他的嫌疑應該是洗清了,昨日他和陳才的争執雖鬧得不大,但并非完全無人知曉,衙門的人一查便知,叫他過去就是看看他的說辭對不對的上,是不是老實的。
還好沒隐瞞,趙寂言暗自慶幸。
一想起自己被當作嫌疑人似的試探,他心中還有些不爽,那縣令看着挺和善的,沒想到彎彎腸子這麽多。
本還想同文墨宣再聊一會兒,文阿福前來通知二人今日書院提早下學,陳才遇害的兇手還沒抓住,文老爺也擔心起來,讓兄妹倆下學後直接回去,不許在外面逗留。
“寂言,我先走了啊,估計又是生意的事情,我爹真是煩死了。你也早些回去,明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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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宣不太情願地回家後,趙謙也來蘭堂尋趙寂言,今日天色尚早,兩人難得一同回家。
趙謙的氣色看着還是不太好的樣子,似乎心事重重的。
趙寂言心想,書院學子出了事情,趙謙這當先生的心中也難免煩悶父子,提議二人幹脆在小攤上對付頓面條做晚飯算了。
他本以為趙謙會跟他談陳才的事情,又或者是反複唠叨他近日要注意安全,可趙謙卻有意只字不提一般,憋得趙寂言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義父,昨日陳才遇刺一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今日縣令大人可有跟你們說兇手有可能是什麽人?又為何要害陳才?”
趙謙用鑰匙打開門鎖,聞言後稍稍頓了頓,轉過頭嚴肅地說道:
“寂言,陳家公子的事自有官府查驗,你只管安心念書,不要沾染此事。”
“您放心,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經過,不會讓自己跟這件事情扯上任何關系的。”
趙寂言拍着胸脯保證,怕趙謙不願多說,又添了一句:
“況且,今日書院同學們都說是山匪或歹徒所為,真是害怕啊!我想這若是能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也能提高警惕心,更好地保護自己嘛。”
“并非是山匪所為...”
趙謙走至窗邊,涼風襲來,屋內燭影晃動,他望着無邊的黑夜,目光深邃,似是刻意避開傾瀉的月光,将自己隐在陰影中。
這樣的靜夜,不知道還能維系多久。
陳才是昨夜戌時四刻被發現的。
陳大取完衣服回來便找不到自家少爺,只當少爺心煩又到常去的幾個酒樓吃酒去了。
但雨勢漸大,天色越來越暗,卻始終沒見人回來。
陳大自幼跟着少爺一同長大,他知道少爺雖人緣不好,但也不會沉溺酒色,平日裏去酒樓吃酒聽曲兒,也斷然不會穿着院服出去玩樂,落人口舌,這個時辰還沒回來,有些蹊跷。
陳家夜裏派人出去尋了個遍,書院、酒樓、客棧、食肆...甚至連花樓和賭坊都找過了,均一無所獲。
直到東街賣竹簍胡老漢驚慌失措地跑去衙門報案,說一個滿身血污的學子倒在自己的竹簍堆裏,好像已經沒氣了,才找到已經遇害的陳才。
胡老漢在浣溪縣生活了快四十年,浣溪縣不少人都和他相識。
他是個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夏日裏除了賣菜,還編點撈魚、捕蝦、捉螞蚱的竹簍賣。
陳宅在西街,陳才又倒在他大門口,胡老漢與陳家少爺并無任何仇怨,他充其量算個報案人,跟兇手是扯不上半點關系的。
據說衙門去查時,除了陳才躺過的竹簍上還有沒被雨水沖刷掉的血跡,幾乎是什麽都不剩了,他被發現時并未有任何財務遺失,銀錢都好端端地裝在荷包裏,身上的玉墜子也一個沒少。
到目前為止,至少能排除謀財害命的可能性。
趙寂言聽到這心裏已經有了推測,陳才果然是在來找他的過程中遇害的。
胡老漢所住之處離他家不遠,陳才吃酒玩樂也不可能來城東,大部分的酒樓食肆都集中在西街,這也就是為什麽陳家人在酒樓飯館找了一個多時辰都沒找到他的原因。照目前情況看來,陳才應該是還沒到他家,就被人從背後襲擊了。
“那陳才...他現在可還好?”
“聽崔大人說未傷及心脈,但人還昏睡着...盧大夫也多次看過診了,我想定會沒事的。”
趙謙嘆了一口氣,又叮囑趙寂言這幾日休沐就安安心心待在家中,不要再去摻和此事。
砰!砰砰!砰砰...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來了!”
剛回來,屁股還沒坐熱,這大晚上的能是誰?
“阿福?”
來人竟是文阿福。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兒嗎?”
“趙公子,我,我家少爺不好了!”
文阿福一張臉漲的通紅,一着急說話也不利索,只知道胡亂比劃,趙寂言聽到他說文墨宣不好了,心裏咯噔一下,不會文墨宣也..
“你慢慢說,發生什麽事情了?”
“少爺,少爺他被衙門帶走了!衙門的人說少爺是殺人兇手!嗚嗚...趙公子,少爺被當成殺人兇手了!”
什麽!!!
“今日衙門的人在少爺的房內搜到了刺陳公子的匕首,就在少爺床底下——”
“少爺先前确實和陳公子有矛盾,但真的沒有殺人啊!趙公子,你跟我走一趟吧,快去救救少爺...”
文阿福說話雖然斷斷續續的,但每一句話都信息量爆炸。
怎麽會這樣?
說文墨宣殺了陳才,趙寂言只覺得荒謬。
他雖然與文墨宣相處時間不長,但以文墨宣大大咧咧的性格,最多當街暴打陳才一頓,也絕對不會背後捅陳才一刀。
一聽聞文墨宣此時被帶走了,他心急如焚,顧不得收拾,拔腿就要跟文阿福前往衙門。
但左腿還沒邁出大門,胳臂就被人死死抓住。
“寂言,你這是胡鬧!衙門豈是你想去就去的?”
趙謙愠怒,語氣嚴肅,不由分說的将趙寂言拉回屋內。
“您相信墨宣是兇手?這分明是有人蓄意為之!”
“墨宣是為我看着長大的,為父自然相信墨宣不是傷害陳家公子的人,但是非真假衙門自會辨別,文老爺也定會想辦法,你此番前去無濟于事。”
“但文墨宣是我兄弟,難道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被冤枉嗎?”
趙寂言被趙謙迂腐的思想氣的不清,朋友被冤枉,能不能幫的上忙先不說,哪有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道理,他聲音陡然提高,理直氣壯道:
“不管怎麽說,我得去衙門看看他——”
“回來,不準去!”
趙寂言頓時覺得肩膀被按的生疼,趙謙不過是教書先生,誰知力氣這麽大。
來這一個多月,他從未見趙謙生這麽大的氣,也打心裏也将趙謙看作長輩,甚至半個親人,此時見到趙謙陰沉幾欲發怒的模樣,除了心中的不甘,竟覺得有些壓迫感。
他嘗試掙脫被趙謙擒住的半個身子,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趙謙的手還是紋絲不動地緊緊扣住他的肩膀。
“為父知道你擔心墨宣,但你仔細想想,你以為去了衙門就能見到墨宣嗎?若你真心為墨宣好,這個時候就不要去刺激他,崔大人不會草菅人命,定不會随便給墨宣定罪。”
“我...”
趙寂言疼的呲牙咧嘴,趙謙見狀稍稍放松了力道,他冷靜下來也意識到趙謙說的沒錯。剛剛确實太沖動了,現在是封建社會,他若真是一股腦沖到衙門去質疑崔仲明等人,指不定還得挨一頓打。
“你先回房去,今夜文府定也有一陣好忙,就不要去添亂了,待明日再做打算。”
趙謙見他沒那麽激動,也恢複了先前的溫和,好生勸道。
趙寂言拗不過趙謙,趙謙說的也有道理,如今自己什麽證據也沒有,去衙門估計連文墨宣人也見不着,況且文家也非等閑之輩,也定不會讓文墨宣受委屈。
文阿福見趙寂言不打算跟自己去衙門,頗為怨恨地瞪了他一眼,随後氣憤離去。
趙寂言腦子亂的厲害,趙謙見他打消了去衙門的念頭,也不再多說什麽,任由他回了房間。
待聽到趙寂言關房門的聲音,趙謙才起身走到窗前,冷冷地凝視着黑暗處,開口道:
“出來吧。”
“哈哈哈...”
霎時間,一個女人低低地笑聲從身後傳來。
“別來無恙,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