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受罰
受罰
第二天,王智和桂花被大姐一早叫起來,讓她們趕在出操前跟連長還有指導員認錯,說不定看在她們表現的積極份上,連部可以網開一面。
一出這地窩子門,才發現啓明星才剛剛升起,真早,估計還沒到六點鐘。從地窩子爬到外面,就迎面就吃了一嘴沙子,臉基本是白洗了。趁着依希的月色,讓王智再次震驚了,出現在王智眼前的景象哪裏是一個部隊的樣,分布在不遠處的幾個地窩子,還有兩三個營房,再遠一點的馬廄,王智找不出還有其他人煙的地方。
大概在二十米遠的地方,有面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就知道在它下面的那個營房一定就是連長他們所在的辦公地點。
事做錯了就要認,挨打也要立正。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去認罰。
“王芝!”這時候,一直跟在她身後的桂花叫住她。
王智回頭,問:“怎麽了?”
桂花跑過來說:“我們真要去認錯嗎?”
王智說:“做錯了事當然要認錯,你想怎麽樣?”
桂花說:“我害怕,王芝,我聽張姐說連長他們要給我們一個很大的處分,還要我們在團裏當着很多人的面做檢查,團裏都是我們那兒過來的人,這不是讓我們難堪嗎?我們以後還怎麽在他們面前擡得起頭來?”
王智有些不解,她說:“桂花,面子是自己掙的,這次真是我們做錯了事,不應該違反紀律私自離開,我們的确給部隊帶來了不良影響,這次我們去認個錯,争取寬大處理,以後我們再把面子給掙回來,這樣就沒誰看不起我們了。”
桂花搖頭,她說:“我沒錯,明明是他們招兵的時候沒有說清楚,他們說這裏有電,他們說這裏風景很好,他們說這裏物資豐富,你現在看看這些真的有嗎?我不是他們關押的犯人,我有權利回家,王智,不如我們跟他們直接說,讓他們放我們回家。”
她的眼裏仍是無奈和希冀,就像是在最後找一根救命稻草。王智覺得,沒人可以剝奪桂花回家的權利,她對桂花說:“我應該怎麽說?”
來到連長的營房門口,等着外面站崗的小戰士通報了她們才進去。
聽張姐說,陳連長從16歲開始就跟着村裏的人一起剿滅土匪,20歲的時候加入了共産黨,殺過不少日本兵,身上的傷不知道有多少。這樣一個男人,硬是拉着一個戰友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最後還帶走了三個來追殺他們的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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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個狂沙飛舞中向自己駕馬奔來的那個身影,王智就有了更想見到他的沖動,他會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定是個讓人尊敬的人吧?
不過在見到陳連長的那一刻起,王智的這個念頭就蕩然無存了。
她深深覺得老天是在耍她,要不就是覺得她還不夠慘,要變本加厲的再讓她歷練一次。
王智本以為再也不會看到那個讓她死了心的人,可現在這個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說是陳連長,還是她的前夫徐冠華?
太像了,除了眉宇間陳連長會顯得更英氣和深沉外,身高,長相,還有将手背在後面的習慣,王智再也找不出他們倆其他的不同之處。
她愛了十年的人啊,以為終于可以交付真心,以為他能帶自己脫離苦海,到頭來卻發現最後上船的只有她一個,徐冠華早在她啓程的時候已經獨自離開了。
陳東霖頭一次見到來認錯還一副咬牙切齒的人,不知道的怕是以為她是來尋仇的吧?
指導員侯震見這情勢有些不對勁,就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陳東霖,說:“你昨天救這她們的時候是不是還教訓了她們?團部可是叮囑我們不要用帶男兵的思想去帶女兵啊,就是她們做錯了也得用溫和一點的态度,你這樣讓我怎麽弄?”
侯震作為和陳東霖一起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戰友是最了解陳東霖脾氣的人,他這人看着人畜無害,可一旦遇到原則性的問題,不好意思,那人的下場可就慘了。還記得當時他們隊伍裏有人剛來的新兵蛋子偷懶,陳東霖為此加強集訓了整整半年,最後讓那個新兵蛋子再也沒有半點脾氣。
陳東霖眯着眼睛,一副“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的樣子,他能怎麽解釋,自己壓根沒對這姑娘做什麽壞事,反倒是冒着生命危險把她們倆救回來的好不好,怎麽現在倒成了他的不是了?算了,他也不想解釋,懶的解釋,女人都是這樣琢磨不透的。
這氣氛忽然就給冷下來了,侯震覺得不能這麽做啊,得有人開始說話。
他就桂花和王智說:“你們倆反思了一晚上,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桂花心裏主意多,但膽子卻不是一般的小。她一進到這個屋子就被這裏的氣場吓到腿軟,低着頭,根本就不敢說半句話。
侯震見桂花掉線,就問站在她旁邊的王智說:“她不說,你說。”
王智說:“我願意接受懲罰,但是我覺得我們也有放棄的權利。”
陳東霖和侯震一聽,什麽,放棄?
侯震說:“你想怎麽放棄?這部隊是你們那家菜園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那要是大家都像你們這樣,國家還要不要保衛了?之前那些戰士流淌的鮮血白流了?”
王智不說話了,她站得筆直,和桂花駝背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陳東霖看着一副不反駁又不肯服輸的樣子,莫名的多了一些好奇,他想了想說:“回去,可以。只不過這裏畢竟是軍隊,是軍隊就要有軍隊的紀律,可不是你說一句我們就得立馬放你們走。指導員,你來說說要怎麽做。”
侯震一臉莫名,好家夥,這是想讓他來當壞人啊?
得,誰要這人救過自己的命呢,當壞人就當壞人,反正話是他說的,到最後大家還是會把壞印象加到陳東霖身上,也是很神奇。
侯震清了清嗓子,然後說:“想要回去可以,寫報告給團部,讓團部交到師裏,等到報告批下來,就把這消息通知到你們老家那邊,向全區通報。”
桂花一聽,這樣的話,那不就是家裏人也知道她是被開除的事了?
“你們怎麽樣,回還是不回?”侯震問。
王智依舊沒有說話,而桂花已經被吓哭了,她沒想到會這麽嚴重。本來她們參軍老家人都是敲鑼打鼓的歡送,她也以為從此走向了光明之路,可現在是來的這麽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什麽也沒有,她覺得被騙了,想回去了,結果還要被點名成為全區的“名人”?那她回去還怎麽活?
見桂花慌張的很,陳東霖有些生氣,軍人最忌諱的就是沒有擔當,既然選擇要走,就應該完全承擔後果。
侯震見狀,連忙說:“你們說句話,我也能趕緊上報,好讓你們早點回去。”
桂花搖頭,她已經沒了主意,她拉了拉王智的衣角,那感覺倒像是這一切的主張都是王智做的,她反倒成了是被撺掇的人了。
陳東霖把視線轉移到王智身上,看着她目不斜視,身子依舊筆直挺立,好像沒誰能壓垮她。陳東霖也來了勁,就說:“我帶的兵沒有一個孬兵,也沒有一個逃兵,你要是想走,就趕緊走,這個隊伍裏不需要你這樣的人!”
這一嗓子下來,直接就把桂花吓蹲下了,侯震急忙把她拉起來,生怕陳東霖一個不注意,像踢男兵一樣把桂花踢飛出去。
眼瞧着陳東霖真的有下一步動作,王智終于開口說話了,她說:“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要罰就罰我,我知道部隊紀律嚴明,不能讓我帶出不良風氣,你們怎麽罰我都不會吭一聲。”
陳東霖也是身經百戰的人,當然看得出來,但他還是想讓她們自己承認,就說:“這件事到底是你們倆誰的主意?軍隊裏可不是你們講義氣逞英雄的地方,做錯了事情如果都像你們這樣,我們以後還怎麽打仗?!”
桂花全身發抖,她感覺自己都快暈倒了。
陳東霖問桂花:“你想替她把責任都擔了?”
桂花搖頭但話到嘴邊又覺得說不出口。
陳東霖繼續問:“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她繼續願意為你攬下責任,那我就成全她。”他轉而對王智說,“擾亂軍隊紀律,加慫恿戰友出逃,兩罪并罰,罰站一天,期間不準吃一粒米,喝一口水,其他人都不能替她求情!”
罰站,在酷暑的七月罰站,而且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罰站,的确是個很好的懲罰方式。
不過王智并沒有退縮,她好像從一開始就有了這個準備,她給陳東霖和侯震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中午,陳東霖看着侯震從外面進來,就聽到他說:“這個小丫頭片子真t嗎厲害,站了那麽久還是一動也不動,連眼都不眨一下,東子,說是她要走,誰信啊?”
陳東霖說:“她喜歡做好人,讓其他人沒有認識到錯誤,那她也該受這樣的懲罰。”
侯震說:“可是你确定那個桂花會為她再跑出來擔責任嗎?我看懸。”
陳東霖說:“不用她出來,周圍的人也不是傻子,她做了什麽事大家的心裏都有杆秤,想必她們對桂花的态度比我給王芝的罰站要重得多,你說呢?”
侯震感嘆說:“高,還是你高。不過怕就怕以後你和那小丫頭片子會不好相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