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寫信

寫信

今天的溫度恐怕有40度,頂天了曬,王智感覺頭昏腦漲,整個人都開始搖搖晃晃不受控制了。

就這麽站着,一個男兵都未必能扛過去,可她卻站得筆直,連動都沒動過一下,任憑汗水浸濕衣角。

侯震在連部看着外面的情況,急得有些皺眉,他可沒有陳東霖心那麽硬,讓一個姑娘在外面曬那麽久。所以就這麽幾個小時,他光是自己去都去了不下三次,可結果怎麽着,姑娘壓根不領情啊,說是連長的話,她必須完成!

“六個小時了,六個小時了,你真打算要她站一天?這人都得曬幹了去。”

侯震對陳東霖說。

陳東霖說:“一個軍人如果連這個都扛不住,我看回家算了。”

侯震指着外面說:“可她是個女人!而且這也不需要她去打仗。”

陳東霖說:“她就沒把自己當女人看過,她覺得自己能扛過去,也完全不需要你可憐。”他看了一眼外面王智的情況,老實說除了以前在戰場上看到過的那些女兵,王智還是頭一個這麽有韌性的。

其實他這一次也不是鐵石心腸特意為難女兵,他看着侯震去了幾次,心想着只要這女兵服個軟,這事也就自然而然過去了。可人家就不樂意,或者在她心裏就沒有服軟這兩個字。

怎麽着,還得讓他這個連長親自去說?

這邊,女兵團們看到王智罰站了這麽久,終于坐不住了。

張姐和其他姐妹決定過來給她送水送吃的,特別是張姐,她眼裏滿是淚水,看到王智龜裂的嘴唇,心疼的說:“妹子,你們都是我給帶來的,要不是我,你們也不至于來到這個地方,我本以為連長會看在我們新兵的份上,看在我們是女兵的份上對我們網開一面,沒想到卻給你這麽大的懲罰。我決定了,你別再這裏站了,我現在就去和連長讨個說法,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對咱們!”

張姐真的特別氣憤,其他的姑娘也是緊皺着眉,說是要和張姐一起去問清楚。

王智這時候是真的有些不清醒了,但她還是說:“張姐,別去。我的确是犯了錯,給咱們女兵丢臉了,我甘願接受懲罰。連長也是為我們好,不想讓我們起了這個頭。你們別管我,我沒事。”

張姐說:“沒事?你真的沒事嗎?你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怎麽和你父母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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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原來她在這個年代還有父母,想到這個,王智心裏就不是滋味。

張姐以為她想家了,心裏就更加氣憤了。她轉身急忙朝着連部走去,這還沒走出去幾步,就見侯震從連部出來,和她迎面打了個招呼。

“張姐。”侯震說。

張姐年齡有四十多歲,比連裏許多人要大很多,所以很多人都尊稱她一聲張姐,連長和指導員也不例外。

“指導員,我平時有沒有求過你什麽?”張姐說。

侯震搖頭。

“我帶着姐妹們來這裏半年,我們有沒有做過其他對不起你們的事?”張姐說。

侯震接着搖頭。

張姐說:“那我還想問問,不過就是她們想不通,想回家,怎麽就像做了天大的壞事,要把人姑娘逼到絕路才行?”

她這麽一說,那些圍在王智身邊的女兵也都圍了過來,還有一些男兵,幾個排長也是看不過去,開始幫着張姐說話。

侯震說:“其實我也是這麽想,女兵不是男兵,很多人在家都是爹娘寵着,一點苦都沒吃過。現在在我們這裏什麽也沒有,一切都是從頭開始,還要受這麽大的委屈,我也覺得她們不該受着罰。可是你們也要體諒,這是軍隊,連長管着我們這裏所有的人,無規矩不成方圓。”

一排排長趙天亮說:“指導員,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已經給了這個女兵這麽大的懲罰,我看這件事就算了吧,戰士們都把這事記在心裏了。”

三排排長何喜說:“是啊,剛才我們排還說我們連對女兵更照顧點,以後好菜都分給她們吃,地裏的重活都不讓她們做,戰士們互幫互助,不就好了。”

侯震看着他們,有種奸計得逞的感覺,他說:“你們真這麽想?張姐呢?”

張姐說:“我當然是一百個樂意,我們本來就是一心來建設邊疆的,我相信我們的女兵們也是這麽想的。”

侯震說:“那好,你們快和我去連部,把你們剛才的話原原本本和連長說,說不定你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連長說服了呢?別站着了,跟我進去吧。”

一個小時後,王智終于回到了地窩子,因為長時間沒有喝水,她已經有了缺水的症狀。張姐拿棉簽沾水輕輕塗在她的嘴唇上,好讓她慢慢适應,不至于一次性喝得太多。

姐妹們一個幫王智摁腿,一個幫她捶背,好讓她緊張的肌肉舒緩下來。

張姐對她說:“傻姑娘,你這麽英勇幹什麽,犯錯的又不是你,你幫的那個人至今還在做縮頭烏龜呢。”

張姐瞥了一眼角落裏的桂花,很顯然,桂花已經被這群女兵給排擠了。

王智說:“我不是為了她,我是為我們女兵,不想讓那些男兵覺得我們只會推卸責任,不會讓他們覺得我們連承擔錯誤的能力都沒有。”

女兵裏面一個名叫田小蕊的短發姑娘說:“王芝,你真棒,在我眼裏你可一點也不比那些男兵差,你站了那麽久都沒吭一聲,你要是早生幾年,還不是抗日戰場上的女英雄了。”

話一說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紛紛稱贊王智的了不起。

張姐大聲說:“姐妹們,剛得到的一個消息,連部因為這件事,開會決定,為了讓我們更踏實更放心的住下去,連部會陸續的改善我們女兵的生活,包括夥食住宿還有下地種田的勞動分配。”

大家一聽立即高興的歡呼起來。

張姐繼續說:“我們女兵也是兵,不能因為人家給我們好的待遇就驕傲自滿,什麽活也不想幹。這次可都全都是因為王芝給我們争取到的,她為了我們連付出了這麽多,我們也不能拖後腿啊。我們生活條件好了,以後就必須拿出兩百分的幹勁來,讓那些男兵瞧得起我們!”

随後大家異口同聲的說了個“好”字。

就這樣,王芝在女兵隊伍的聲望越來越高,除了張姐以外,就屬她說的話最有用。

一天晚上,王芝在地窩子裏沒看到張姐,就詢問其他人,田小蕊告訴她張姐在田坎上,好像心情不太好。

兩人就跟過去,找到了獨自一人的張姐。

“姐,你怎麽哭了?”田小蕊發現了張姐眼角的淚痕,就問。

張姐勉強的笑着說:“我哭什麽,就是沙進了眼裏而已。”

田小蕊說:“姐,你是想兒子了吧?”

這丫頭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心直口快。

王智聽別人說起過,張姐為了支援邊疆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因為其他人只信她,只聽她的,所以只有她也來新疆,其他女兵才肯願意跟着來。可是她的男人卻極其的反對,甚至用孩子和離婚作為要挾。張姐沒有辦法,只有一狠心,和她男人離了婚,自己一人來了新疆。

王智不想張姐尴尬,就和田小蕊說:“小蕊,剛才胡靈姐在找你,我忘了和你說了,好像是很要緊的事。”

田小蕊說:“難道是我爹他們給我寄信來了?”

王智點頭說:“應該是,你快去吧。”

田小蕊說:“好,那你在這裏陪張姐,我待會就來。”

說着就跟她們告別,跑回地窩子去了。

王智見田小蕊離開,而張姐也沒有說話的意思,就坐在她旁邊安靜的和她一起看着遠方的天空。

過了一會兒,張姐就說:“妹子,我的事你應該也知道點吧。”

王智想了想,點點頭:“嗯。”

張姐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狠心了,不配做母親。”

王智說:“張姐,我沒有資格來評判你。”

張姐說:“可我不要他,我把他扔下了。”

王智說:“要是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選擇留在老家守着他嗎?”

張姐搖頭,她說:“不會,因為女兵需要我,這個建設兵團更需要我。”

王智說:“那等我們把這裏建設好了,就把你的孩子接回來,好不好?我相信等他長大之後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張姐說:“可是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什麽時候能見到他,把在新疆的發展和變化一點一點的說給他聽。”

王智說:“寫信,我們就寫信,他今年讀小學了,可以認字。”

張姐說:“……可是我們都不認字,怎麽寫?”

王智剛想說她會,後來一想她現在的身份是個大字不識的人,哪裏還寫信?

不過,

“張姐,你知道連部誰會認字嗎,我們可以去學。”王智說。

張姐說:“我都這麽大年紀了,要能學早學了,你還小,接受能力又強,我看你挺能幹的,這件事姐就交給你了。印象中好像只有連長和李幹事會認字,李幹事最近忙得團團轉,連長好像也是,不過連長有一些掃盲的書,要不你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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