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宮變

35-宮變

一晃已是一個月後。

殷孤鳴那日甩開了五公主的追兵,一路直奔宮城,用白霖給他的信物蒙混過了宮門。

彼時李崇珏終于發現盧仲鈞和六皇子他們早就是一夥兒的,氣得牙癢癢,卻也沒工夫敲打他。

因為在宮牆之外,李崇珏正在醞釀一個巨大的陰謀。

他原本打算利用李徵的病情,逼他立自己為太子,卻沒想到李玥在其中橫插一腳,得到了随時探望父皇的權利,打亂了他的計劃。

而這些年朝堂上支持李崇琅的臣子越來越多,随着李玥返京,人數更是有增無減。李崇珏眼看着就要失去優勢,軟的不成,便只能來硬的。

他決定利用手中的禁軍,武力逼宮。

此事宜快不宜遲,越早出手就越能出其不意。

定下計劃的次日,正好是一個濃雲蔽月的夜晚,李崇珏下令動手了。

當時李崇琅正在案前寫明日要呈給父皇的奏折,只見案上的燭火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緊接着從外頭傳來一陣鐵甲摩擦的響動。

李崇琅沒有驚慌,甚至也沒有過多的驚訝,只是放下筆杆,離開桌案,起身去取他挂在牆頭的一張弓。

他與三哥,終究還是走到了魚死網破的這一步。

李崇琅滅了燭火,輕手輕腳走到門口,然後猛地将門踹開。

霎時間,箭如雨般向屋□□來,他迅速滾到一旁,躲在牆壁之後作掩護。

箭雨接連落了三波,待平息之後便有穿着甲胄的禁軍沖進屋內,搜尋李崇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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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他從暗處一躍而起,率先取走了打頭的禁軍士兵的性命。

見他根本沒死,衆士兵立刻沖上來想要結果他的性命,李崇琅左右招架,與他們纏鬥起來。

就在此時,一道玄青色身影從外頭殺了進來,一腳踢翻了一個打算從背後偷襲李崇琅的士兵。

“仲鈞哥!”

殷孤鳴利落點頭:“按照計劃,董家軍在西南角接應。速去正殿找李玥會合,禁軍交給我和錦秋。”

“好,”李崇琅眼神堅定,“多謝。”

殷孤鳴轉身不答,專心對付迎面而來的衆士兵。

只聽他輕飄飄道了句:“破。”

李崇珏沒有轉頭去看,但他知道這周圍已經被布下了陣法,只要布陣者一聲令下,這些士兵便不能再前進半步。

今夜李崇珏既然能夠帶兵闖入這裏,想必晁帝那裏也被他們控制了局面。

李崇琅不能停留,必須立刻趕去正殿,在三皇子動手之前救下他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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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正殿之上。

晁帝一手扶龍椅,一手指向臺階之下狼狽跌坐的何皇後,渾身氣得顫抖不已。全公公侍立在皇帝身旁,護着主子。

“毒婦!你們母子真是反了天了!”

何皇後被當心踹了一腳,捂着胸口冷笑道:“……這天底下最歹毒的人明明是陛下!你親口答應的,要将太子之位傳給我的珏兒,事到如今卻反悔了,還要我們母子給那女人的兒子當墊腳石!”

李徵勃然大怒:“朕何曾說過這樣的話!是你和那逆子被權位迷了心竅,迫不及待想要朕死!朕的病,就是你們下毒所致,這毒非一朝一夕所成,你早就想害朕了!”

何皇後一臉震驚:“陛下,你是如何得知……”

“是我說的。”

白霖自大殿的屏風後出現,身披甲胄,一步步靠近何皇後。

“不僅如此,我還暗中調換了湯藥。”

聽了這話,李徵與何皇後皆是一怔。

白霖擡眼看向李徵:“畢竟父皇不相信任何人,只能以這種方式為他續命,否則病情不會好轉。”

“……”一陣無力感向李徵襲來。他身為人間帝王,居于偌大皇宮之內,竟連自己飲下的藥石都不能做主。

“好好好——”一串腳步聲伴随着零碎的鼓掌聲逐漸逼近,“我的好長姐,你倒也是個會耍心機的。”

白霖轉首望去,是李崇珏帶着他的禁軍來了。

随着他一個手勢打出,禁軍列隊入殿,将殿內圍了個水洩不通。

“不過,你只剩下說遺言的時間了。”

李崇珏派人将自己的母親從地上扶起,靠在角落休息。他則走到白霖面前,仔仔細細端詳了一陣:

“長姐這副好皮囊,真是可惜了。”

白霖盯着他,沒有說話。

李崇珏冷笑一聲,打算繞開她去找禦座上的李徵,卻被白霖伸手攔住。

“他是君,你我是臣,有什麽話不妨在這兒說。”

“好,就在這兒說,”李崇珏臉上笑意不減,“兒臣今日以三千禁軍血染宮門為籌碼,換父皇坐着的這個位置,父皇是成全還是不成全?”

李徵幾乎要把龍椅的扶手捏碎,一拂袖道:“逆子!你休想!”

“好,那可就別怪兒臣心狠。”

說罷,李崇珏邁步登上金階,右手伸向腰間的佩劍。

令他沒想到的是,一只纖細的手比他更快地握住了劍柄,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将劍刃抽了出來,轉瞬之間架在了他的頸側,快得李崇珏幾乎看不清動作。

白霖冷冷道:“我說了——有話就在這裏說。”

李崇珏的眼中閃過一瞬驚訝,旋即爆發出劇烈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

“你這是做什麽呢,長姐?就算現在把我殺了,你想幫的那個人也做不成皇帝的。他現在,應該已經是一具倒在血泊裏的屍體了。”

“未必,”白霖持劍紋絲不動,“你聽。”

随着話音落地,大殿內安靜下來,一陣金鐵交擊的聲響由遠及近地傳來。

——這宮內除了禁軍,居然還有別的軍隊?

李崇珏的神色猛然一變,額角滲出幾滴冷汗,站在原地沒了動作。

片刻後,血泊之中真的出現了一個人,只是并非躺着,而是站着。

只見李崇琅渾身是血地殺進殿內,身後跟着同樣血染甲胄的董平沙,後者一身帶刀侍衛的打扮,明眼人一瞧便知是怎麽回事。

李崇琅提着劍步步走來:“三哥,收手吧。”

“不,不不不……”

李崇珏的眼中先是難以置信的驚恐,随後突然轉向李徵,手指顫抖着指向殿門的方向:“父皇,你看到了父皇,李崇琅與邊關守将勾結!他要和董平沙一起篡權奪位!父皇,不是我,是他——”

“夠了!”李徵低吼一聲,随即猛烈地咳嗽起來。

李崇琅沒有給他們父子留更多争辯的時間,命人将何皇後帶出殿外,便提刀領着董家軍與禁軍厮殺起來。

李崇琅勢不可擋,禁軍很快落入下風,局勢已定。

而李崇珏逐漸失去了反抗的力氣,雙目失神,重重地跌坐下去。

白霖将架在他脖頸上的劍收回,垂下眼睫,用一絲憐憫的目光看着他——那是世外的神仙在哀憐凡人,不忍見他們為逐利所苦,以致麻不不仁、六親不認。

她蹲下身去,拂開李崇珏散亂的頭發,輕聲道:“你知道嗎?世人的命,只有一半是司命星君寫的,另一半是他們自己定的。”

李崇珏卻只管失了神一般向後不斷退去,如同見了鬼似的,根本聽不清她說了什麽。

這時,一只手伸過來,溫柔地包住了白霖的手背。

“這些話,他聽不進去的。”

白霖不用轉頭去看,就知道是誰。

“李崇珏的事不必操心,日後去了冥府,鬼差會教他做人的道理。”

殷孤鳴将白霖拉起來,捧着她的手瞧了又瞧:“你瘦了。”

白霖輕輕拍掉他的手,笑了一下:“我好着呢,又不是草紮的人。”

這時,李崇琅與董平沙那邊已經完全控制住了局面,珈羽也趕到了殿內。

何皇後與李崇珏被完全控制住,一并帶到了皇帝李徵的面前。

李崇琅階前叩首道:“事急從權,三皇兄意圖篡權謀逆,兒臣不得已擅自帶兵入宮,請父皇責罰。”

“咳,咳咳咳……”

李徵忽然變得無比蒼老,疲憊地擺了擺手:“都交給你處置吧。”

偌大金殿中,回響起一道沉痛而虛弱的聲音:

“朕,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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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珏篡位逼宮的事終究還是被壓了下去,朝中心知肚明卻無人敢聲張。

三日後,晁帝頒布诏書,宣布六皇子李崇琅以太子身份監國,皇帝自己則去行宮療養,将一國權柄完全交付了出去。

李崇琅登上太子之位後,沒有對三哥和皇後痛下殺手,而是将他們囚禁了起來,永世不得出宮城。對他們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一切都已處理妥當,李崇琅和珈羽卻還各自挂着心事。

——當朝太子正計劃着迎娶太子妃,而未來的太子妃則在擔憂真正的幕後黑手何時落網。

這日,李崇琅帶着一堆貢品奇珍,特意找上了白霖。

“阿姐,我知你不在意這些東西,可求人須得心誠,這是我的誠意。”

“怎麽,”白霖笑笑,“這天下還有你辦不成的事?”

“嗯,我……我想娶錦秋,做我唯一的太子妃。”

白霖點點頭,等着他的下文。

“未免朝中議論,她的身份家世我都會安排好,絕不只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宮女。但……女孩子的心思最是難猜,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同她說。”

白霖忽然問:“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她真正的名字和身份是什麽?”

李崇琅:“沒有。她說等時機到了自然會告訴我。”

白霖:“我可沒有對女孩子表白過心意,所以沒什麽能告訴你的。這件事,憑心就好。哪怕只是一個尋常月夜、小小池畔,時機到了自然心意相通。”

她不知不覺說到了自己身上,頓了頓:“其實一切還沒有結束。記得曾經有人給你下蠱,差點讓你變成神志不清的傻子嗎?”

“阿姐的意思是……?”

“錦秋一直在意的,是藏在這陰謀背後的東西。等此事了結,相信你們之間就會修成正果——至少這一世應當如此。”

李崇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很心悅你的,”白霖支着下巴,巧笑倩兮,“我與她本非同路人,甚至兩族之間還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怨,她卻為了你跑來求助,讓我們幫你。即便不能生生世世在一起,即便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險,她也執意要救你。所以無需擔憂,好好待她便足矣。”

李崇琅抿唇,神色動容:“謝謝你。”

白霖揶揄道:“謝我什麽?”

“你為我和她做這些,不計回報,在我心裏早就将你視作真正的阿姐了。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幼稚可笑。”

“不可笑的,”白霖搖頭,“我生來沒有親人,也體會不到自己的情感。來了人間才懂得何謂八苦、何謂七情。你願意和我做真正的家人,我很開心。”

李崇琅盯着她,認真喊了一聲:“阿姐。”

白霖笑了,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臉頰:“嗯,阿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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