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熟人
熟人
封月的決絕是嚴霖沒有想到的,她無措地站在原地,身後那些若有似無的視線,像一根根刺紮在她身上。不痛,但卻讓人無法忽視。
嚴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當初有眼無珠,痛恨自己弄丢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嚴霖擡起頭,目光堅毅地看向封月融進人群的背影,她将手裏的東西放下,闊步追了上去。
她既然想要和封月從頭開始,那她便要一直追逐着封月的腳步,不管是哪兒、不管在哪兒。
封月走進人群中,她自然察覺到了大家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如芒在背。
封月待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刺的慌,于是又匆匆離去,直到推開宴會廳的門,來到後面的一個小花園,她這才舒了一口氣。
小花園裏幾乎沒有人,只是在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音樂噴泉在不知疲憊的工作着。她在噴泉前面找了個長椅坐下,微微仰起頭看着漆黑如墨沒有半點星光的天空,長嘆出一口氣。
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嚴霖,她在嚴霖身邊待了這麽多年,對嚴家的規矩還算清楚。這種滿月宴雖然會向嚴家遞邀請函,但卻是從來不會參加的。
正因為如此,封月這才會同意跟着她爸媽來走一趟。
結果心是沒散到,還遇見了給她添堵的人。
封月今天穿了一身半袖的絲絨小黑裙,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此時小花園裏的微風一吹,她便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情況不妙啊,她今晚都還沒吃過什麽東西。
被冷風一吹便湧現出來的饑餓感,讓封月頗為頭疼。但一想到宴會廳裏那些朝自己投來的莫名其妙的視線,封月就歇了去裏面覓食的心思。
她看了看時間,過不了多久就能離開了,忍忍也就過去了。
封月本就想這麽安安靜靜的熬過這段時間,但明顯有些人不會讓她如意。
封月只覺得自己眼前的光一暗,她皺起眉頭擡眼一看,便看見嚴霖正站在她面前,對她伸出一只手,掌心裏躺着一顆糖。
糖就是最普通的糖,是能在超市裏随随便便買一大包的那種水果味硬糖,此刻躺在嚴霖手心裏的這顆,粉色的包裝,上面還畫了顯示味道的圖畫——是草莓味的。
封月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又撇開頭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為淨。
嚴霖屈起手指,微微攥了攥手心裏的糖,包裝袋上的鋸齒紮在她手心上,産生了一種微妙的刺痛感。
“你和我生氣,沒有必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嚴霖的聲音還是淡淡的。
封月可能是餓得有些久了,心裏有些煩躁。在聽見嚴霖這句話後猛地睜開眼,眼神就這麽落入嚴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
嚴霖的手依然伸着,手心裏還躺着那顆糖。
封月看了對方半晌,在無視對方和吃顆糖慰勞自己的胃中間,她還是選擇了後者。
她因為吃藥長期嘔吐的緣故胃本身就不太好,所以她不打算折磨自己的身體。
封月将這顆糖塞進自己嘴裏,有了糖分的補充,她胃部痙攣的情況終于好了不少。
“謝謝嚴總。”
嚴霖正想說些什麽,就被封月這句“嚴總”給噎了回去。
封月在故意撇清她們之間的關系。
嚴霖心裏清楚的知道這一事實。
“我——”
嚴霖的話還沒說完,封月便徑直站起了身,冷冷道:“嚴總,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好說的,該說的我之前就說過了,你沒聽見我也不會再說第二遍。所以還請嚴總,不要在我面前做出這樣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我會很苦惱的。”
嚴霖被封月一席話堵的什麽都說不出來,只能定定地愣在原地。
“嚴總要是沒事了,就請自便吧,宴會廳裏應該有很多人想和您聊聊。”說着,封月又坐了下去,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嚴霖看着封月閉上眼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明明那張臉還是自己所熟悉的,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她感到無比的陌生。
封月閉上眼,不再去看對方。只是她的耳朵沒有聽見嚴霖離去的腳步聲,所以她知道嚴霖還沒走。
兩人好像就這麽僵持在了小花園裏,小花園裏除了噴泉湧動的聲音,便只剩下了兩人的呼吸聲。
“嚴霖,封月?”一道脆生生的女聲在小花園響起。
僵持着的兩人一同朝小花園旁邊的長廊上望去,一個身着淺綠色薄紗波點吊帶裙的女孩子,正站在那裏看着她們。
眼神裏有不易察覺的光在閃爍着。
不對,這道光應該是對着嚴霖閃爍的。封月暗暗想到。
女人像是很高興看見兩人,于是便愉快地朝她們這邊走來。
封月有些煩躁地暗暗瞪了嚴霖的背影一眼,她只想安安靜靜熬過這段時間,但嚴霖總是會把麻煩帶過來。
這又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了一個嚴霖的追求者。
嚴霖像是似有所覺,轉過頭看了封月一眼。而封月更像是見鬼了一般,在她眼裏看見了一絲無辜,怪讓人惡寒的。
看着兩人表現出來的明顯不認識自己的視線,女人也不惱,只是笑着說道:“我是王卉禮,今晚的滿月宴就是給我妹妹辦的。”
“王小姐晚上好,恭喜。”封月站起身和對方道喜,她覺得這個王小姐好像有點眼熟。
嚴霖沒說話,只是跟着封月的動作也微微颔首。
封月:……
王卉禮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了片刻,然後又笑着說道:“啊二位大概忘記了,我之前和你們是一個大學的,小你們一屆,是外語學院的。”
姓王,學妹,外語學院。
這幾個要素疊加起來封月的腦子裏很快便對上了一個身影。
前情敵啊。
封月和嚴霖在大學期間也算是風雲人物,而追求嚴霖的人自然是多如牛毛,而讓封月最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個外語學院的系花。
她記得她有一次要和她爸媽請假回姥姥家幾天,而她在返回學校的時候才知道,就在這幾天裏,有人對嚴霖聲勢浩大的告白了。
這個人就是外語學院的那個系花。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以嚴霖毫不猶豫的拒絕落下帷幕。那個時候嚴霖剛和封月在一起沒多久,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讓嚴霖主動提出了兩人去校外住。
欣喜若狂的封月自然就将這位系花給抛諸腦後。
很明顯,這位王小姐,就是當初那位系花,而嚴霖,估計還沒把人認出來。
因為封月聽嚴霖淡淡地說道:“王小姐,既然不熟便不要直呼其名。”
王卉禮神色一僵,扯起嘴角勉強維持自己的笑容,“哈哈哈,學姐好歹我們還是一個學校的啊,不可以親密一點嗎?”
王卉禮說話會帶上一點尾音,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一樣。這事擱普通人身上,估計就同意了,叫名字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嚴霖可不這麽想,她說:“我們并不在同一個學院。”
言外之意便是,我們不是一個學院的,你別叫我學姐,也別和我親密。
封月在心裏覺得好笑的同時,也覺得有些意外,嚴霖的禮儀教養有多好她是知道的,嚴霖平時并不會在意這種事情,也并不會如此失禮的糾正別人的稱呼。
是的,嚴霖平時是不會這麽失禮的,但是嚴霖此時是因為認出了王卉禮。
只不過和封月的“認出來”有些不一樣,她并不是激起了王卉禮在大學對她的告白,而是記起了上輩子的事情。
上輩子封月的病情被發現,是因為去公司找嚴霖的時候看見嚴霖正和別人親密的靠在一起。封月當場被刺激得頭腦發昏,然後暈了過去,直接送了醫院。
而那個和嚴霖“親密”的靠在一起的人,就是這位王卉禮小姐。
當時的情形其實也并不是封月想的那樣,王卉禮代表她的父親來嚴氏集團和嚴霖談生意,兩人一并走出集團大門的時候,王卉禮不知是怎麽了,莫名其妙往嚴霖身上一撲,嚴霖避無可避,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了對方。
而這一切就正好被封月看見了。
嚴霖記得上輩子,自己也找封月好好解釋過這件事,對方也表示了原諒。
但此刻在看見王卉禮那張臉的時候,嚴霖還是下意識地想和對方保持距離,她怕封月再有個什麽好歹。
王卉禮被嚴霖近乎直球般的拒絕和抗拒搞得神色僵硬,她張了張嘴,硬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好在王卉禮的手機适時響起,她這才抱歉地沖兩人笑了笑,轉身離開。
封月見對方狼狽的離開,這才又聳了聳肩坐回了長椅上,繼續閉目養神。
封月總覺得這位王小姐有些眼熟,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從沒有見過這位外語學院的系花,就連照片也沒看過。
封月微微蹙起眉頭,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她心裏很不舒服。
她慢慢地回憶着自己腦海裏的記憶,不知過了多久,她這才猛地睜開眼睛。
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會覺得王卉禮看起來眼熟了。
上輩子那位刺激的她發病的人,不就正是這位王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