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初
最初
入夜,細密的雨絲飄然而至。
院裏的人挪到了雨棚下,糟糕的天氣一點也不影響他們的愉悅。
溫茉凝着外面,不由想到昨晚。
早上見他挺精神的,應該沒感冒吧。
但他上次感冒過了兩周才好……
也不知道她給的藥,他有沒有吃。
思緒千回百轉,悄然折入心底。
猶豫再三,溫茉還是決定給賀行烨打個電話。
昨晚如果沒有她這個累贅,他是不會淋那麽多雨的。
見她放下杯子要起身,對面的許隽擡眸,許久不開口的聲音攜着幾分沙啞,仍是無比溫和的,“想回家了?”
溫茉這會兒心思不在他身上,同他對視時,也就沒了往日的緊張和怯意。
本想搖頭,意識到外面天已經黑了,她來這兒待了快兩個個小時。
此時跟淩雅提她該回家了,應是合适的吧。
溫茉點頭,“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
許隽放下雜志,我送你三個字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他們獨處了近一個半小時,她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就連偷瞄也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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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和諧,她心裏還是怕他的。
那會兒是他太心急。
他不該因為她和別的男生走得近,就方寸大亂。
還沒真正擁有,就把她推得遠遠的。
苦澀在眼底翻湧,許隽走在後面,女孩兒纖瘦嬌小,看似很好掌控,不斷靠近之後會發現,自己與她之間還是隔了很遠很遠。
這大概就是他為什麽明知她和那男生只是單純的讨論學習,還是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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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雅父母常年在外工作。
平時偌大的房子裏只有淩雅和一位照顧她生活的阿姨。
淩雅說她自記事起,爸媽總是忙于工作。
小時候,他們會為了照顧她幼小的心靈,忙裏抽閑陪她;年複一年,他們認為她長大了、懂事了,對她的生日,或是她取得了什麽好成績,總是草草一句“生日快樂”“女兒真棒”,這是在他們想起她生日,或是看見她消息的時候才有。
反之,冷冷清清。
淩雅不愛跟別人聊家事。
大概是今晚喝了不少酒,又或是沒有收到他們的祝福,心裏郁悶,再或是她身邊小姑娘的眼神太過乖巧純澈,讓她生了一吐為快的沖動。
從別墅出來後,兩個人在附近的一家冷飲店坐下。
淩雅說夠了,索性托腮凝着面前這張甜淨溫軟的小臉,越看越舒服,心裏的煩躁莫名就消了下去。
“這裏離你家遠嗎?”
溫茉搖頭,“我自己能回去,你不用再送我了。”
淩雅雖然應下了,但還是不放心,打算悄悄跟在後面。
遲一步走出冷飲店,淩雅和白衣少年迎面碰上。
兩把傘輕撞,些許雨珠灑在倆人衣服上。
淩雅瞥過濡濕的袖口,紅唇輕抿,“你要回家了?”
許隽看了眼走遠的那道身影,溫聲淺語,“女生獨自走夜路不安全。”
“一起。”
“嗯。”
淩雅緊張時習慣抽根煙,這會兒她剛要點燃,旁邊響起溫和的提醒,“抽煙有害健康,盡量不抽。”
他貌似對誰都是一副溫潤清淺的模樣。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淩雅收了煙和打火機,唇角輕撩,“你這是在關心我?”
許隽神色如常,“我只是在說事實。”
淩雅追問,“之前我也在你面前抽過煙,那時候怎麽不見你說這事實?”
許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許隽不由側目看了她一眼,笑容明媚又張揚,勾出了記憶裏的某份熟悉感。
不過也就短短一瞬。
“當時溫茉說了。”
“哦。”
淩雅把玩褲兜裏的兩樣東西,須臾,她笑說,“這次我沒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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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茉仗着自己從不痛經,在生理期期間從不忌口,然鵝昨晚的幾杯冰果汁讓她吃盡了苦頭,痛了整晚。
應了那句話:常在路邊走,哪有不濕鞋。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時舒坦了些,能睡會兒,樂茗一通電話打過來,哭得撕心裂肺:
“你昨天去參加淩雅的生日聚會,我怕打擾你,就憋了一晚上。裴見城就是個惡心的人渣,他那幾個朋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之前是我瞎了眼,是我被豬油蒙了心。茉茉,我錯了,我不該信他不信你。我打算跟他當面提分手,然後再扇他一巴掌!茉茉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溫茉一怔,“你怎麽突然看明白了?”
樂茗吸了吸鼻子,“當時賀行烨給我打了語音電話……”
通話已經結束了許久,溫茉還沒緩過神。
她以為何傑與裴見城不是一路人,原來是裝的,目的是為了和她開房。
如果不是賀行烨,那她是不是會被何傑一直欺騙下去?
不敢再想下去。
把臉埋進被子的一瞬間,溫茉猛然想起昨晚要給賀行烨打電話的事,後面被打岔,把這事兒給忘得一幹二淨。
她匆忙奔出房間,和剛回家的羅容視線相撞。
羅容快步迎上,“怎麽連鞋都沒穿?坐好,我去給你拿鞋。”
溫茉這才發覺自己是光着腳的。
老媽問她這麽急是要去幹嘛,她一時竟不知該怎麽提賀行烨才合适。
好在老媽沒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話鋒一轉,“昨晚你爸下班回來,發現小烨暈在過道裏。送醫院一瞧,重感冒發高燒。诶!你這孩子跑什麽?”
溫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她只知道心裏很急,恨不能立馬見到賀行烨。
可真當她到了醫院,顧醫生領着她到病房外時,她又不敢見了。
顧籌正要開門,袖子被扯住,順着看去,是一張慌亂沒什麽精神的臉,“剛才在樓下不是挺着急的嗎?這會兒怎麽了?”
突然就慫了。
這情緒來得猝不及防。
溫茉試着去克服,發現沒什麽用,索性找了個借口,“我沒洗漱就跑出來了,這樣見人不禮貌。”
顧籌忍俊不禁,“你這一路上已經見了不少人了,這時候才想起儀容儀表,遲了。”
溫茉啞了聲,低頭揪着衣擺。
須臾,她悶聲說,“我還是回去一趟再來吧。”
顧籌也不為難,輕輕嗯了一聲,“去吧,路上小心。”
等人走遠,顧籌才走進病房,冷不丁撞進一雙幽邃的眼,他怔了瞬,“什麽時候醒的?”
賀行烨靠在床頭,病弱蒼白,清晰可見。
但他身上衿貴凜然的氣質,絲毫不減。
“她在怕我。”
削薄的唇輕啓,吐出沒有情緒的四個字。
“你連人小姑娘的面都沒見到,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顧籌拉開床邊的椅子坐下。
賀行烨略微擡眸,聲音冷得要命,“如果她不怕,就會進來。”
顧籌啞然,這邏輯貌似是對的,但他感覺人小姑娘是因為太過自責才臨陣脫逃的。
至于為什麽自責,他就不得而知了。
回歸正題。
“昨天讓你在家好好睡一覺,怎麽跑出去了?本來不嚴重的,你硬是把自己給折騰進了醫院。”
顧籌嚴肅起來挺吓人。
不過賀行烨把眼睛給閉上了,“有些事不得不做。”
早知道昨天就開安眠藥了,省得這小子跑出去瞎折騰。
顧籌咬了咬牙。
到底還是沒多說,簡單叮囑了兩句,就去忙別的事了。
過了良久,賀行烨再次點開手機,界面還停留在他和樂茗的聊天框:
[我把事情都告訴茉茉了,茉茉答應陪我去找裴見城說分手。然後……謝謝你。]
賀行烨和胡言完全是兩類人,前者氣質逼人,常帶壓迫感;後者嬉皮笑臉,很好說話。
樂茗在發消息的時候,醞釀了好久才打出這些字。她想感謝賀行烨,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怕對方覺得她浮誇,又怕言辭不當,讓對方誤會自己對他有意思。
不過她斟酌再三發出去的話,賀行烨也沒有回複她。
每看一次聊天框,樂茗心裏的不安就會加重一分,總感覺自己哪兒得罪了賀行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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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周日要上課。
中午,瓊花二中的學生聚在食堂吃飯時,一女生拎着喇叭站在入口處喊道,“裴見城你這個人渣給我聽好了,看上你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蠢的事!現在——我要甩了你——你要是有種,就站出來和我面對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站不站出來,都丢人。
選擇後者,至少還能保證自己是有骨氣的。
裴見城死盯着樂茗,恨不能将她嘴撕爛。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樂茗諒他也不敢做什麽,索性要多傲有多傲,表情堪稱一絕。
裴見城陰着臉,“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樂茗冷嗤,“不好意思,我沒打算以後再和你相見。”
然後——揮手——
清脆!響亮!果斷!
裴見城呆住。
樂茗再次用喇叭說話,“這個人滿腦子黃色顏料,和他走得近的女生小心了,別被吃了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裴見城回神發狠,“賤人!”
還沒碰到樂茗,就被旁邊的胡言踹開了。
裴見城捂着胸口,咬緊後槽牙,“算你們狠!”
離開瓊花二中時,樂茗神清氣爽。
她踮腳,好兄弟似的勾住胡言的肩,“多虧你打電話來換下了茉茉,不然還真不好踹裴見城一腳。”
胡言笑着抓了抓頭發,“實不相瞞,是烨哥讓我陪你來說分手的。”
樂茗愣了幾秒,她好像知道自己哪兒得罪賀行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