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最初

最初

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在周六這晚,溫柏和秦婉親身體驗了這句話。

溫家身為老牌豪門,一直很受外界關注。溫家掌權人溫樟的生日宴,理所當然來了不少媒體記者。期間,他們接到賀家二世祖原來是被誣蔑的消息,當即将注意力放在了庭院裏獨處的溫徹身上。

“請問溫少爺,賀少爺與您無冤無仇,為什麽您要以自殘的方式傷害賀少爺的名聲?”

“難道是因為賀少爺拒絕了您姐姐太多次,您這麽做是為了替姐姐出氣?”

“現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溫少爺打算什麽時候向賀少爺道歉?”

大家一窩蜂地擁了上去,步步緊逼。

輪椅上的孱弱少年不安地扣緊了扶手,泛白的薄唇吐出微弱的音,“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請讓一讓,我要進去找姐姐。”

許是少年聲音太小,又或是大家着急知道背後的原因,一個個不為所動,不停抛出問題砸在少年身上。

溫徹低着頭,艱難地推動輪椅往外挪。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伯伯的生日宴,他不得不來。一開始打完招呼後,他選了個偏僻的位置待着,還把附近的傭人給打發了。

現在想來,真是蠢極了!

不過,地方再偏,總歸還是有人來的。前來尋溫徹的管家瞧見這一幕,怒不可遏,“你們在幹嘛?!”

嘈雜聲戛然而止。

溫徹從人群的縫隙裏擠出,他朝鐘管家一笑,“是我身體不舒服,吓到他們了。您能叫我姐姐出來嗎,我有事跟她說。”

少年生了一副乖巧無害的好樣貌,言行舉止透着恰到好處的溫柔。因為身體不好,少年給人的感覺是虛弱的。何為病弱美,在少年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樣一個人,是需要好好憐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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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步步緊逼的媒體記者默契安靜了下來,溫徹惹人憐是一點,還有一點是他們想看看溫徹接下來要做什麽。

很快,溫芙來了。

溫徹推着輪椅迎上前,“姐姐,我把伯伯的生日宴毀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足夠周圍人聽清楚,末了的哽咽讓聽的人一顆心揪疼。

溫芙心裏一咯噔,掐着掌心盡力維持從容,“你只是在外面好好待着,怎就把伯伯的生日宴毀了?”

“幾個月前,我差點被賀少爺弄死的事……其實跟賀少爺無關……是我心裏有氣——”

“胡說!”

溫芙匆忙跪在地上捧起少年低下的頭,她紅着眼,“哪兒不舒服告訴姐姐!”

“姐姐,對不起。是我騙了——”

“混賬!”

啪——

随溫芙一起來的鐘管家在聽見溫徹那句沒說完的話時,就已經反應過來進了正廳。

溫樟這一巴掌鉚足了勁,溫徹的半邊臉紅腫得吓人。

四周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不過只有片刻。

溫芙回過神,張開雙臂擋在溫徹跟前,“伯伯,我弟弟身體不舒服,說的都是胡話!”

當着媒體記者的面說胡話,可真夠行的!

溫樟心裏冷笑,目光落在媒體記者身上,“到底怎麽回事?”

“事情是這樣——”

“弟弟剛才沒在外面吧?”

猝不及防的一聲弟弟吓得溫柏慘淡的臉更難看了。衆目睽睽之下,溫柏張了張嘴,一個音都沒發出。

秦婉挽着溫柏,從容找補,“看來你是剛才酒喝多了,糊塗了。”

溫柏勉強笑着,“嗯……是我喝多了……”

溫樟收回視線,颔首示意剛才想說話的記者繼續。

最後一個字的音落下,庭院裏針落可聞,壓抑的窒息鋪天蓋地朝溫柏一家四口襲去。

說好的死咬賀岩用權勢逼人作僞證,此刻溫柏和秦婉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因為他們萬萬沒想到對方錄下了當天倉庫裏的情形。

溫樟幽幽發問,“不知情?”

不容溫柏和秦婉作答,他用一聲刺耳的冷笑回應了自己,垂眸看向坐在輪椅上的溫徹。

“剛才想一人做事一人當?孩子啊,你想得太簡單了。事關整個溫家,你覺得你有那個能力把事情處理好?”

溫樟嘆着氣,态度格外和藹。

言罷,他不再看那一家四口一眼,往宴會正廳走時,對鐘管家說,“麻煩把不相幹的人全都請出去。”

溫柏眼前一黑,旁邊的人以為他要倒,紛紛往遠了走。

秦婉自己扶住,忍着心酸,“今晚你這酒真是喝得太多了,得去醫院一趟才行。”

溫柏無力一笑,“麻煩你了。”

自己找臺階下雖然不自在,但和被人攆比起來,好了太多。

一家四口狼狽離場後沒多久,生日宴就結束了。

溫樟換掉身上沾了酒氣的正裝,“備車。去賀家。”

幾個月前,賀行烨差點把溫徹弄死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幾個月後,事情得以澄清,溫家掌權人溫樟在第一時間趕往賀家表達了最真摯的歉意,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是在第二天才登門道歉。

“我不接受。”賀行烨慵懶倚着沙發。話間,他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準确來說,從溫徹他們進來,他都沒看他們一眼。

修長的兩條腿交疊,一本數學練習冊放在上面,右手持筆漫不經心寫着解題過程。

誰也不說話,安靜的房子裏只能聽見筆尖劃過紙張的細微聲響。

于前來道歉的四個人而言,這是淩遲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溫柏開了口,倒不是他想到辦法安撫賀行烨,而是他站得腿麻,快站不住了。

“賀少爺,我把這逆子交給你,随你怎麽處置都行。”趁着說話的功夫,溫柏趕緊動了動腳。

賀行烨瞥見,哂笑說,“那我要您兒子死,您也同意?”

這時候的尊稱可真是莫大的諷刺。

溫柏幹笑兩聲,“賀少爺,這是犯法的。”

賀行烨緩緩擡眸,似笑非笑,“要是不犯法,您同意否?”

“這……虎豹尚且不食子。賀少爺,您看看有沒有別的處置法子?”溫柏緊張得不停搓手。

好一個虎豹尚且不食子。

賀行烨冷然的容色逐漸被戾氣覆蓋,食指輕叩實木扶手,一聲聲仿佛敲在人心上,“下個月,我要去趟北城,到時二位一起去。”

這話是對溫徹和溫芙說的。

秦婉擔心自己的兩個孩子,脫口而出,“賀少爺能否告知具體時間和去做什麽?”

溫柏皺眉瞪了一眼,“你問這麽多幹嘛?賀少爺又不會要了他們的命!”

“确實不會要了他們的命。”

要命多沒意思,生不如死可比死有趣多了。

“等候通知吧。”

賀行烨笑着,不帶一絲人味兒。

溫柏剛走出賀家,就接到自己被公司除名的通知。電話一結束,他反手給了溫徹一巴掌,“都是你幹的好事!”

溫徹自殘這事,起初溫柏和秦婉是不知情的。

是溫徹有次夜裏說夢話說漏了嘴,溫柏和秦婉才知道。當時,他們想過去找賀岩坦白,轉眼一想賀行烨已經被流放,賀岩和賀行烨關系又不好,說出去還會壞了自己兒子名聲,便打定主意把這件事瞞到死。

誰曾想,賀岩根本就是相信賀行烨的!

溫柏氣得渾身發抖,他指着溫徹的鼻子,“當年,我真該讓你病死!”

“事情已經這樣了,說再多也沒用,還是想辦法解決眼下的問題吧。”秦婉推着溫柏坐進車裏。

“能怎麽解決?當初是我死皮賴臉才進的公司,現在被除名,你覺得我還回得去?”溫柏猙獰怒喝,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我問你,你到底是不是因為你姐被賀行烨拒絕,你才這麽做的?”

秦婉欲言又止,到底是沒責怪溫柏将這話說出口。她攥着安全帶,朝後座的兩個人看去。

溫徹整張臉都腫着,看起來甚是可悲,他的聲音悶悶的,“與姐姐無關。”

呵!

一聲重重的冷笑從溫柏口中溢出,他盯着坐姿緊繃的溫芙,“你才是掃把星!當年我就該把你還回去!”

“爸!我都說了與姐姐無關!”溫徹心急解釋,殊不知溫柏心裏早有猜測,問出口,不過是确定他的猜測罷了。

秦婉看着自己的兒子,心塞到無以複加,“你喜歡溫芙,對嗎?為了她,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甚至于我和你爸,都比不上她。”

“我沒有……”

人在否定事實時,底氣總是不那麽足的。

溫徹放在腿上的兩只手不自覺握緊,他低下頭,“我不喜歡姐姐,我那麽做,純粹是讨厭賀行烨。”

無力的反駁,誰也沒有聽進去,包括溫徹。

他腦子裏嗡嗡作響得厲害,想的全是該怎麽做才能讓爸媽不去責怪姐姐。

過了良久,車子才駛離賀家。

與此同時,賀家二樓露臺,賀岩側目,“接下來真不用我幫你?”

賀行烨雙手插兜轉過身,聲線淡漠,“您已經做得夠多了。”

賀岩無聲苦笑,“你想做什麽盡管做,爸爸會在後面給你撐着。”

“如果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您怕是不會這麽說了吧。”賀行烨頭也沒回,一聲自嘲輕笑被風淹沒。

又是沒有女鵝的一章(つ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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