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初
最初
這個月的最後一天，瓊花鎮的氣溫降得格外厲害。稍有風吹來，像是有刀劃過。
好在今天是周五，不用待在學校上晚自習。一放學，大家便加快腳步往家趕，不敢在外多停留。
溫茉揣着衣兜，小臉埋在層層疊疊的厚實圍巾裏，步伐匆匆回到家。開了門，她像往常一樣邊換鞋邊招呼，“媽，我回來了。今天好冷哦，感覺又要下——”
快要脫口而出的最後一個字硬生生止于唇齒。
溫茉摘圍巾的動作一頓，被凍得泛紅的小臉宛如結了層寒霜，“我先回房間寫作業。”
“……茉茉！”秦婉生硬地叫出口，優雅的姿态顯而易見的不自然，“……我們能談談嗎？”
旁邊的溫柏放下茶杯，雙手搭在雙膝，完全就是談正事的模樣，“事關你的未來。坐下來，我們談談。”
“二位跟我一個掃把星有什麽好談的？”溫茉的聲線愈發冷了，仿佛剛才開門時笑容明朗，說話溫軟乖巧的人根本不是她。
秦婉心裏苦澀，想解釋，卻又不知該說什麽。畢竟在當年，他們确實是這麽說的。
溫柏倒是沒這麽多情緒流轉，他問道，“你和賀行烨關系不錯對吧？”
溫茉似笑非笑，“您到底想說什麽？”
對他沒有半點尊敬之意，溫柏皺緊眉心。罷了，大人不計小人過。
溫柏繼續，“下個月十號，賀行烨要帶你弟弟和溫芙去北城滑雪，你想辦法跟着一起去幫幫他們。”
自從賀行烨确定了出發時間和要去北城做的事，溫柏就開始慌了。
溫徹現在的狀态根本不能滑雪，若是硬要滑，那是極危險的。靠溫芙勸阻賀行烨，是不現實的，她能保證自己不被折騰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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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人說，賀行烨被流放去了瓊花鎮，回來後，變化很大。
他一調查，才知道賀行烨竟然和他的親女兒走得近，所謂的變化，貌似都是受他親女兒影響。
溫柏和秦婉就像兩個溺水的人看見了救命稻草，得到消息的第二天，他們就來了瓊花鎮。
秦婉其實不贊同用未來去威脅溫茉，但他們曾經對溫茉造成了傷害，不這麽做，溫茉肯定不會答應他們。
臨走時，秦婉朝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兒張開雙臂，柔聲詢問，“我……能抱抱你嗎？”
“不好意思，我們不熟。”
女孩兒漂亮的杏眸黯淡無光，說話時，尖銳的淡漠悄然滲出。
雖然她們之間沒有感情，但到底是親生母女。
秦婉心裏疼得厲害。她緩慢收回手，聲音仍舊柔和，“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會麻煩你。抱歉，打擾了。”
門咔嚓一聲關上。
啪嗒——
眼淚一顆接一顆砸在手背上。
為什麽要哭？
你真沒用，溫茉。
羅容跟着紅了眼，她趕緊把不斷拭淚的孩子摟在懷裏。
都是他們夫妻沒用，如果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和溫柏、秦婉抗衡，溫秦二人就不會有威脅女兒的機會。
趙則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擡步去陽臺平複心情。
對方來自海城老牌豪門溫家，手裏握着的金錢權勢是他們這種普通人無法想象的。方才的談話裏，根本沒有他們插嘴的機會。就算說了，對方也不會因此改變心意，說不定還會得罪了對方，迎來麻煩。
羅容和趙則不想溫茉再經歷十歲那年的磨難，但他們卻沒那個能力去阻止。
深深的無力感湧上了夫妻二人的心間。
晚上，鎮上又下雪了。
溫茉想到上次的遺憾，趕緊拿手機錄下視頻發了過去。
對方秒回：[怎麽還沒睡？]
僅是一句話，溫茉就能想象出他蹙眉不解的模樣，他不管做什麽表情，永遠都帶着一股矜貴勁兒，特別勾人。
許是腦補的畫面太過鮮活，又或是罩在身上的被子太暖和了，溫茉雙頰有些發燙，從冰冰涼的窗邊跑回床上打字：[給你看雪呀，好看嗎？]
賀行烨腦海裏一下浮現出了她笑眼彎彎的乖巧模樣，唇角不自覺揚起：[好看。往常這個時間點，你已經睡了。今晚心裏有事？]
現在剛過十點半。
向來起得早睡得早的某人這會兒應該在和周公會面才對。
溫茉猶豫了會兒，将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打出來發了過去，省去了溫柏和秦婉用她的未來威脅她。
她不想幫溫徹和溫芙，但為了自己的以後還能是光明的，不得不幫，
她也不想瞞着他，所以把溫柏和秦婉的威脅改為了拜托。
看着屏幕上的大篇幅消息，賀行烨想到老餘說過的話，他不覺得溫柏和秦婉會千裏迢迢跑去拜托一個掃把星。既然她不想讓他知道，那他便不問了。
本來這次北城之行，是想讓溫徹和溫芙好好體會蝕骨之冷。
眼下看來，還是單純玩兒吧。
九號晚自習結束，溫茉向班主任請了五天假。
在外面等溫茉一起離校的四個人聽見，默契怔住。
溫茉一出來，就收到四道炙熱的注視。
樂茗眼睛微眯，“家裏有什麽事需要茉茉你請五天假？”
黎甜附和一笑，“該不會是要飛去海城見賀行烨吧？”
許隽皺眉，“真的？”
胡言愕然，“原來學霸也會任性啊！”
雖然不知道黎甜是怎麽猜出來的，但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也省得她把對班主任說過的請假借口再說一遍。
等遠離了辦公室，溫茉才對剛才的話做出回應，“不是海城，是北城。去陪哥哥參加物理競賽，還有就是哥哥教我滑雪。”
“用得着五天？”樂茗第一個反駁，“頂多三天！不行，我也要去請假，讓茉茉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她相信賀行烨的為人，可是孤男寡女，那就是幹柴烈火啊。茉茉還小，又單純，怕是被吃了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胡言頭疼地攔住樂茗，“你去請五天假，老師肯定第一時間打電話問叔叔阿姨怎麽回事。到時候你要怎麽辦，直接說你不放心班長一個人去北城？”
“那該怎麽辦嘛，難道你要讓我眼睜睜看着茉茉羊入虎口？”樂茗撇撇嘴，沖動勁兒下去了。
溫茉不解，“怎麽就羊入虎口了？”
樂茗咂咂嘴，猶豫再三，還是不打算直說那事兒，吓壞了可就麻煩了。她話鋒一轉，“叔叔阿姨應該知道你要去北城吧？”
溫茉颔首，“他們已經和哥哥聯系過了。”
樂茗嘆氣，叔叔阿姨到底是怎麽放下心讓茉茉一個人去和賀行烨相處的？
“我陪你去。”
“不行！”
許隽說話時，嗓音清冷，神情無波瀾，這會兒遭到四個人的齊聲反對，總算有了點表情，眉頭擰緊，“為何不行？”
樂茗輕咳一聲，聲音弱弱的，“擔心你半路化身為狼，把茉茉給吃了……”
胡言視線飄向別處，“同上……”
黎甜勾住溫茉的肩，“還是我陪着去吧。我好請假，也不會吃了茉茉。”
十號這天，北城零下五攝氏度，放眼外面，白茫茫一片，空中還飄着細雪。
溫芙從背包裏拿出毛毯蓋在溫徹腿上，“再貼幾個暖寶寶好不好？”
“不用麻煩，我們很快就到酒店了。”溫徹握住溫芙發涼的手，低頭輕輕哈熱氣，“北城的冷是我們在海城從沒體會過的。這幾天，芙芙一定要注意保暖。”
溫芙一怔，慌忙抽回手，“你也是。”
前來接這對姐弟的司機是賀行烨安排的，負責把他們安全送往酒店。
此刻見這親昵架勢，司機心裏冒出了一個聲音：弟弟該不會是喜歡姐姐吧？
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也是在一個戶口簿上的啊。
司機不敢再多想，也輪不到他去多想。
半小時後，溫茉和黎甜抵達北城，兩個人瞧着外面的冰天雪地，瞬間興奮，下飛機時的疲憊陡然沒了，舉着手機一通猛拍。
忽然，溫茉的手機響起特殊提示音，是她給班群設置的。
點進去一看——
班主任@黎甜：？？？
往上一翻，溫茉呼吸一窒，“你怎麽把照片發班群了？”
“我手滑了。”黎甜欲哭無淚，旋即撥通列表裏父上大人的號碼，“我最尊敬親愛的父親，您女兒不小心把剛拍的北城照片發班群裏了。看在我不顧嚴寒跑來北城為您尋妻的份兒上，您能否設法補救。”
電話結束不到三分鐘，班主任在群裏轉發了黎甜剛才發的幾張照片。
溫茉杏眸圓睜，“怎麽回事？”
黎甜把父上大人剛發來的微信給溫茉看：[為父跟老師說，照片是祈福用的，轉發一次，為父就能收到祝福，能夠早日康複。]
這種轉發積福的行為雖然很扯淡，但多數人還是樂意為之的。
“我跟老師說我爸生了重病，需要我去醫院照顧幾天。之所以我爸為什麽會配合，那是因為他心愛的妻子在五年前跟他吵了一架，回了北城娘家，我爸怎麽哄都不管用，得我出馬才能有所緩和。”
原來是這樣。
溫茉這才理解剛才黎甜說的尋妻，以及昨晚的‘我好請假’。
黎甜無奈一笑，“不是說到了就給你哥哥打電話嗎？”
被這麽一打岔，溫茉都把這事兒忘了，她忙撥通賀行烨的號碼，對方秒接，不容她說話，“向右轉。”
北城五天快樂之行開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