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起蕭牆

起蕭牆

江格頓了頓,忽然擡眼望着皇帝,“你看着自己的兒子遭受折磨,甚至瀕臨死亡,真的沒有一點兒心疼嗎?你明明可以出手相救,卻只是冷眼旁觀,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皇帝輕輕搖頭,“帝王之家的孩子,這本就是宿命。”

他低下頭,“帝王養孩子,本就是像在養蠱,互相撕咬,勝者為王。只有這樣,才能養出最強的繼任者。”

“像二弟、五弟這種生下來就沒有資格成為帝王的人,你也要把他們放進蠱池裏,讓他們被人咬死嗎?”江格眼神閃動,“二弟早早就被人害死了,五弟……若非他聰明,私下與我結盟,我暗中相護,他也已經死了。”

“那年冬天的事情,你這個當父親的不記得,我卻是記得很清楚。說起來,我雖然也不是個好人,但跟你相比……我可真算是個大善人。”

江格很清楚地記得兩年前,依舊是個冬天的夜晚。他親眼看到他的五弟被押入了刑場,兩名行刑官把他按在刑架上,另一人拿起一只小孩子手臂那麽粗的木釘,對準他的肩膀和掌心釘了下去。

血光飛濺,江格雖是見慣了血腥,卻也不忍看下去。

“怎麽回事?”江格問屬下。

“聽說五皇子奸/殺了宮女,還碎屍……全宮都震怒了,陛下不得不如此處罰。”

江格望向刑臺之上滿地的鮮血,眉頭輕皺,“設法保他一命,別被看出端倪。”

屬下猶豫道:“他殺人分屍犯的是衆怒,宮裏許多宮人都圍着看他受刑,衆目睽睽之下,行刑官很難手下留情。”

“我有一瓶奇藥,化入水中對傷口有奇效。”江格道,“拿給行刑官,讓他化入水中,潑在五弟身上。”

“殿下,那藥可金貴得很,而且只有一瓶……”

“去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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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水潑下,原本已經因為痛苦而陷入昏迷的少年緩緩睜開眼睛,用帶着血的眸子望向眼前的行刑官。

水的溫度剛剛好,既不會冰冷刺骨,又不會冒熱氣。

他感覺到身上的痛苦在漸漸消失。

圍觀人的卻在大聲叫好。

“對,就應該這樣,潑醒他!”

“這個惡魔,就應該多受些罪再死!”

行刑官輕聲道:“太子殿下說……讓你活下去。”

“當年的那瓶藥終究沒有浪費,若不是五弟出手,我沒那麽容易收了鐵甲衛。而若非你們逼他,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江格凝眸望着父親,“現在整個西淵皆在我的掌控之中,是我贏了。”

皇帝卻笑了,“朕本以為你昏聩無能,現在看來……你果然是最強的那個,朕沒有錯!朕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養出最強大的皇子,就算是犧牲一些無關緊要的人,那也是值得的。有強大的繼承人,西淵才會變得更強大,所以朕是對的!你不能否認,若非朕放任你們以命相搏,你也無法成長為現在的樣子。”

江格站起身道:“或許吧,但我不會像你這麽做,我會善待我的公主,讓她無憂無慮地成長,這天下不好的事,我一件都不會讓她看到。”

皇帝微怔,“公主?你怎麽知道是女兒?”

“東淵的人說的,看樣子極大可能是個女兒。”江格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我要讓她好好地享受我為她和她母親打下的天下,将來若她有能力,我便讓她當女帝,若她沒有能力,我也會護她一世周全。我所受過的苦,絕不讓她承受半分。”

皇帝的聲音顫抖,“你……你謀朝篡位,難道不是為了自己的野心嗎?沉迷于女色,難道不是你的僞裝嗎?”

“啊?父皇這樣想我的?”江格哈哈大笑,“那父皇想多了,我是真的喜歡秦華英,我篡位是想早點把她從東淵接回來。我岳父派人來跟我說,只有我當了皇帝,才有權力和東淵和談,兩國和談,她才能回來。我覺得有道理,就決定來逼宮了。”

“你你你……你怎麽可以為了一個女人……”皇帝渾身發顫,“你的野心呢?你應該滅了東淵!統一九淵大陸!這才是朕想要的繼承人!”

“統一九淵大陸?咱們西淵國山多田少,本來就窮,這些年連年争戰,國庫早就空了,拿什麽打?”江格搖搖頭,“接下來的時間,我會休兵止戈,休養生息,再不會挑起戰事。再說,有寂淵國的帝尊在,誰敢誇口統一九淵大陸?”

“哦,對了,父皇,夜淵送咱們的黃金佛放哪兒了?我得讓石先生幫忙帶回東淵,作為和談的獻禮。咱們西淵太窮了,都拿不出個像樣的禮物來。”

“還有,岳清海今天也來幫忙了,我答應他事成之後讓他帶金貴妃和六弟走。父皇這些年不是一直懷疑六弟不是親生嗎?您猜怎麽着?還真不是!”

“哎,父皇您怎麽暈倒了?”

像來的時候一樣,回去的時候洛錦也是一路在馬車上颠簸,馬匹和車夫換了一個又一個,日夜不停趕路。

送她回來的是柴齊,其他人倒不急着回來,畢竟有她在就夠了。

“太子殿下,謝謝你帶我去見江陌,”洛錦在馬車上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嫌我耽擱時間,斥責我呢……”

“不敢。”柴齊說。

柴齊望着洛錦,忽然道:“那日在墓室之中,你怎麽突然……”

話未說完,卻看到洛錦緩緩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噓”了一聲。

她擡起眸子望着柴齊,眼神中滿是錯亂與張狂。

“公主沒有提起,連岳清海都知道不提,”洛錦抱着雙臂,聲音慵懶,“所以……就你長嘴了是吧?嗯?”

“我……”柴齊心跳加速,“你現在……你和剛才……”

洛錦舒展了一下手臂,“她不知道我的存在,也絕對不能知道。你若不想被我滅口,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否則,就算讓姐姐傷心,我也會殺了你。”

“我……我不會說……”柴齊看向洛錦,“你……确實和之前不一樣了,這是什麽?離魂之症?”

“科學地說,這個叫人格分裂。你若是被人催眠上千次,你也會人格分裂的。”洛錦悠悠嘆息,“我那親愛的媽媽不容于我,一定要将我置于黑暗。可她根本不知道,我這個‘惡’才是本體,她想要的那個‘善’只不過是黑暗中偶然亮起的一盞燈罷了!”

“你說的姐姐……是阿菁?”

“對,就是她喚醒了我,”洛錦嘆息,“可惜那天蠱蟲來得突然,我沒能護住她,只來得及把自己身邊的那幾只蠱蟲殺掉。好在拿到了赤皇蠱,不然……”

她眸子微沉,“也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

柴齊忽然輕輕一笑,“我倒是覺得,你這個所謂的‘惡’,也沒惡到哪裏去。”

洛錦擡眸瞧了他一眼,悠悠道:“有人跟我說,讓我去愛這個世界,所以,縱世界并不完美,我依舊熱愛它,并會一直守護它。”

她輕輕阖上了眼,待開睜開之時,眼眸中重新變得一片澄淨。

“殿下為什麽……盯着我看?”洛錦摸了摸臉,“剛剛把糕點吃到臉上了?”

柴齊低下頭,“沒……什麽。”

四日之後,終于回到了渭城的皇宮。

洛錦一下車就跑去看柴菁,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雖然是醒着,但雙目空洞,呆呆地望着前方,仿佛是個植物人。

洛錦在她耳邊輕語,“別怕,我來救你了。”

她把屋子裏的新派來的宮女打發出去,關上了房門,将柴菁的衣衫解開,尋找蠱蟲留下的傷痕。她要在那蠱蟲進入的地方劃出傷口,引導蠱蟲爬出來,這樣路徑最短,對人的傷害也最小。

柴菁的後背明顯有一片青紫色的傷痕,洛錦輕輕在那傷痕之處劃上一刀,引出了她體內的蠱蟲。

柴菁回過頭來,輕輕地說了聲,“你回來啦?”

“我回來了!”洛錦在她身後抱住她,“你總算醒了,吓死我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哭什麽?”

“沒……沒哭……”

宮裏中了蠱的還有幾十人,洛錦讓他們逐一進到屋裏,為他們把蠱驅除掉。

女子倒還罷了,有幾個當日看守的侍衛是男子,洛錦把他們喚醒後,他們看到自己被解開了衣衫,都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那些傷痕多半在上半身,有一些在腿上,也不會特別尴尬。

接連治了十幾個,洛錦有些頭暈,外面又擡進來了一個。

“這個是丞相大人的公子,請少卿大人多費心。”送人來的侍衛說道。

“丞相公子?怎麽也被咬了?”

“丞相公子是宮羽衛的衛長,守護陛下是他的職責,那天也是他帶人去追刺客。”侍衛說道,“這些天一直在丞相府裏養着,聽說宮裏尋到了解蠱的法子,丞相大人就讓給送過來了。”

“擡到床上,關上門出去。”

“丞相大人說,讓卑職在一旁看着……”

“不行!”洛錦立刻拒絕。

之所以不讓旁人在側也是柴齊的意思,他怕赤皇蠱的事洩露出去。旁人沒有看過《蠱經》,不知道赤皇蠱是唯一的解法。但若被人知道她治療的手法,但就容易被人猜出她有什麽特殊的能力了。

“可是丞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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