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少年時
少年時
洛錦沒有見過十五歲的水映塵，但他自己肯定是有印象的，看到自己變成另外一副樣子，多少是有些心理負擔的。
“好啦，別看了，該出發了。”洛錦将鏡子倒扣住，拉了水映塵一把，“馬車在門口等着了，文書也都辦好了，不要耽擱啦。”
“好。”水映塵拿上劍，打了個哈欠。
洛錦回頭望了他一眼，見他眼圈兒周圍一片灰黑，他皮膚本就有些蒼白，更顯得黑眼圈兒非常嚴重。
“沒睡好？”
“嗯，老做噩夢。”
水映塵又打了個哈欠，“走吧。”
水映塵的傷并不是很着急，但小蓮和那些孩子等不了。一路上洛錦也沒有閑着，一直在換馬換車夫，連夜趕路。東淵境內的車馬她可以随意差使，提前傳信去驿站就會給她準備好，但出了東淵就不行了。
“真有這麽急嗎？”水映塵在馬車上無奈嘆息。
“抱歉，我知道你的睡眠不好。躺在床上都未必能睡得好，在馬車上可能就……”洛錦歉意地說道，“這一路辛苦你了，但是那些孩子……已經有幾個病危了，早一點找到司徒安，或許就能多救一兩個孩子。”
水映塵打着哈欠點頭道：“知道了。”
當天晚上便是在馬車裏休息，一路上颠簸，洛錦只睡着了沒多會兒就醒了。
水映塵閉上眼睛，呼吸均勻，看起來睡得很香。
洛錦心裏想着果然是赤皇蠱的功能，她之前那些催眠術果然沒什麽用。但也奇怪，她自己身上帶着赤皇蠱，卻還是因為颠簸而不停地醒過來，卻沒有發現水映塵在夜間醒來。
天亮了，水映塵才睜開眼睛，他望了望窗外，奇道：“居然沒有做噩夢，在馬車裏比在客棧裏睡得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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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有所思，“以後睡不着，就坐馬車。”
洛錦：“……”
五天後終于出了東淵國，來到了寒淵。
入城後車夫和馬都已經很疲憊了，這裏不是東淵，不能指使驿站的人來做事，要自己找地方雇車夫和換馬匹。
剛進城，洛錦就發現有些異樣，她看到牆上貼着通緝令上的人好像和自己有些像。
“你去看看，該不會真的在通緝我吧？”洛錦小聲對水映塵說。
水映塵的視力極好，只是朝那個方向瞟了一眼，便點頭，“确實是在通緝你。”
洛錦皺眉，“我們可是日夜趕路，這才到的寒淵。怎麽那什麽太後的這麽快就把通緝令給發了？這不科學……”
“科學？”水映塵怔了一下，然後說，“有沒有可能她是用飛鴿傳了畫像？”
“可她為什麽要通緝我呀？”洛錦想了半晌，忽然瞪着水映塵，“她喜歡你，所以把我當情敵，所以通緝我！都怪你！”
水映塵：“……”
他無語地道：“有沒有可能是因為赤皇蠱？據我所知，這個蘇太後雖然是個瘋子，但好像也沒這麽無聊。”
他頓了頓又說：“她那麽自信又驕傲的人，不可能把你當情敵的。”
洛錦總覺得最後這句不是什麽好話。
“你不是會易容術嗎？幫我改一下容貌吧！”洛錦說。
水映塵點頭，“我去買些材料，你在車上等着。”
洛錦看到水映塵真的下車了，心中倒頗有些意外，他居然是這個好說話的性格嗎？
水映塵過了很長時間才回來，手裏拎着一個大包袱上了馬車，懷裏還抱着一只貓。
“要用這麽多的東西嗎？”洛錦被那個包袱的體積驚呆了，不知道的以為水映塵打包了一床棉被，還有那只貓……
“倒也不是，路上順便買了些別的……我忽然發現自己還挺有錢的。”水映塵看向懷中的貓，“不是要找司徒安嗎？這只貓的腿瘸了，讓他順便幫着治治。”
司徒安名聞天下，不知道多少人願意付出巨額的財富也想求他一治，卻沒有機會得見。
水映塵當他是獸醫嗎？
洛錦不得不承認，水映塵确實是個有錢人，光他在東淵那個不常去的宅子就奢華得離譜，但那只是他的財富的冰山一角。
十年前的水映塵不會這麽富有，當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突然發現自己身上有一大筆財富，他跑出去買買買也是人之常情。
洛錦看着被水映塵解開的包袱。
她沉默了。
包袱裏放着各式各樣的玩意兒，有面具、陀螺、風車、泥娃娃、酒杯、九連環……各種東西都有，還有一些用途不明的物品，她見都沒見過。
一想到對方現在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這些也就合理了起來。
“好啦，開始吧。”水映塵在包袱裏翻了一陣子，找出易容用的工具，随手把貓塞進洛錦的懷裏，“幫忙抱着。”
貓咪很不滿意地“喵嗚”了一聲，不情不願地趴在洛錦的懷裏哼哼唧唧。
水映塵搗鼓了半晌，擡頭看向洛錦，“要開始了，保持別動。”
“嗯。”
水映塵把手中糊糊一樣的東西輕輕地用刷子往洛錦的臉上刷，微微有些涼。他靠得很近，專注地盯着她的臉，她甚至能看清他深灰色的眸底一點深黑的瞳孔。
半晌，水映塵突然伸手，在她的臉上揪了一下。
“你幹嘛？”洛錦本能地向後縮了縮。
“看看有沒有貼緊……”水映塵低頭翻出一面鏡子，“你自己看看？”
洛錦接過鏡子，望向鏡中人。
現在她的臉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變得非常……醜，水映塵随意地把一些東西堆砌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變得更圓了，皮膚坑坑窪窪的，像是青春痘長得過于旺盛。
她也不挑這些，只要不被認出來就好。出了寒淵國就沒人再通緝她了，到時候就不用再刻意僞裝。
“我……”水映塵凝視着洛錦，若有所思，“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洛錦心中一緊，故作随口地道：“是嗎？我長相還挺大衆的。”
“是嗎？”水映塵輕輕蹙眉，“說起來我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把我打成重傷，推下懸崖的。按理說，以我的武功根本沒有人傷得了我，除非……”
“除非什麽？”洛錦心跳加速，他是推理出有人利用蟲子來引發他內心的恐懼了嗎？那麽擁有赤皇蠱的她顯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難道是有人以美色來誘我，在我最不防備的時候偷襲？難道十年後的我長成了一個好色之徒？”水映塵的表情有些複雜，看起來很難以接受。
洛錦：“……”
一路上繼續前行，洛錦偶爾會打開窗戶看看車外的風景。東淵國已經是春暖花開，但寒淵國卻是寒冬依舊，路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襖，越往北走，越是冰天雪地，比東淵的冬天還要冷。
水映塵并不怕冷，他穿着來時的春裝也沒有感覺到寒冷，但是洛錦已經凍得手腳冰涼，特意停車去買了件花棉襖套上，還買了厚厚的棉帽子。
“夜淵國可比寒淵國還要冷。”水映塵好心提醒，“你最好再多穿幾層。”
洛錦已經把自己裹成了小棉球。
“你學過武功吧？練功可以驅寒。”水映塵提醒。
洛錦覺得這倒是個好辦法，既能增加功力，又可以讓自己不冷。眼下還得十來天才能到夜淵國，路上無事，倒不妨練一下功。
她凝聚精力開始練功，只覺得身上的寒冷漸漸消失，手腳也跟着暖和了起來。
十天後，終于出了寒淵國，來到了夜淵國。
夜淵位于大陸最北邊，這裏白晝很短，黑夜很長，氣候嚴寒。一路上白雪皚皚，天寒地凍。
“你确定司徒安找了這麽個地方隐居嗎？”水映塵雖然功力極高，但進了夜淵也是覺得有些冷了，取了件寬大的披風裹上。
“嗯。”
“為什麽要進城？他不是隐居嗎？”
“大隐隐于市嘛，你以為他住深山老林嗎？”
這裏是夜淵的雪城，比起其他地方要繁華許多，街道上絡繹不絕地人流，周圍攤販們的吆喝聲讓這裏看起來非常熱鬧。
洛錦終于把自己的僞裝給摘了，頓時覺得臉上涼嗖嗖的，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捂着臉，向路人打聽，“那個寫話本的阿四先生住哪兒？”
打聽了幾個路人，終于給打聽到了。
“阿四？”
“就是司徒安，他現在不行醫了，改寫話本了。”
阿四住在城西的一處普通民宅裏，洛錦和水映塵趕到的時候，正看到有個女孩子在瘋狂敲門，“司徒安，開門哪！我知道你在裏面！別假裝不在家，我知道你在家！司徒安！”
門裏傳來一個懶懶散散的聲音，“都說了你認錯人了，姑娘你還是走吧，我就是一個寫話本的。”
女孩子不依不饒，“你要不是給我弟弟治病，我就到處說司徒安就是阿四，我讓所有人都來煩你！”
水映塵忍不住微笑道：“看來有人比我們早到了，正好，一起敲門！”
他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跑到門邊敲門，“司徒安！你出來！”
他上的力道極大，只随便敲了一下，那木質的門便被這一股強大的力量所推動，從合頁上掉下來，飛出老遠。
洛錦無奈地抱着貓下了車，她現在有些不太想承認，她是跟這個家夥一起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