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春水寒
春水寒
天還未亮,東淵的金殿內就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來上早朝大臣們早早來候着,但他們一來,就看到了幾個比他們來得還早的人。
柴齊和柴恒平時也會來上朝,這并不稀奇,奇怪的是柴菁和賀嚣這兩個平時不來早朝的人也來了。
有消息靈通的,已經在悄悄傳遞小道消息,“聽說是洛卿和何丞相的女兒争風吃醋,竟然把她推下水,活活淹死了!”
“這也太過分了,她怎麽可以……”
這時,傳小道消息的大臣忽然捂住了嘴。
他看到柴家那三個兄妹齊齊地用一種帶着殺氣的目光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沖上來掐死他。
好……好可怕……
大臣要吓哭了。
這時,解規和朱瑞幾乎是同時走進了金殿。
這兩個人的出現并沒有什麽奇怪,但随即出現的人卻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費儒也來了,身邊跟着洛錦。
三法司的主事同時出現,被傳言的兇手跟在他們身邊,不由得大家不驚訝。
他們還記得三法司上次同時出現,還是十年前的一次極其兇殘的滅門慘案,死者是當時的一位二品大員,全家連同府中下人百餘口全部慘死,連小嬰兒都不放過。此事震驚朝野,皇帝下令三法司聯合辦案,最終在十天內緝拿到了真兇。
“因為死者是丞相的女兒吧?這才驚動了三法司。”
“真給丞相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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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法司聯合辦案,這案子今天就能結案了。”
“洛卿怎麽沒有被鎖住呢?奇怪,她居然就這麽好端端地走上來了……”
柴菁用兇狠的目光瞪着那人,咬牙切齒,“你怎麽不把自己鎖起來?狗東西!”
“……”那人縮了縮身子,鑽到人群後面去了。
正說話間,皇帝終于上朝了。
大臣們自覺地分列兩側,等待皇帝發話。
皇帝望着臺下衆人,朗聲道:“朕已經聽說了,為了何婉盈之死一案,三法司意見不合。朕連夜收到三法司要求禦審的請求,也是一夜未眠,今日早朝,朕便禦審此案。”
費儒道:“陛下,臣并沒有跟解大人意見不合,是朱大人與我二人意見不合。洛卿昨夜一直在刑部大牢,由臣親自看押,絕不會與人串供,陛下可以放心禦審。”
朱瑞皺眉,上前道:“陛下,臣有證據證明洛大人便是殺害何姑娘的兇手,這是何姑娘約洛大人的親筆信,是何姑娘親筆所書,請陛下禦覽。”
有太監走過來,接過朱瑞呈上的證物,拿給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這是不是何婉盈親手所書,朕會讓人去查。按上面所寫,何婉盈約洛卿去湖邊,是這樣吧?”
朱瑞道:“是這樣,洛大人去了湖邊後,便與何姑娘起了争執,她身懷武功,一怒之下便将何姑娘推入了湖中。何家人遍尋不見,直到半夜才打聽到她去了暢風園,在那裏撈到了她的屍首。”
他剛說完,柴菁便上前一步,“父皇,此事有疑點!據兒臣所知,何婉盈怕水,洛錦也同樣怕水,兩個怕水的人,約在湖邊見面……這怎麽想都讓人覺得奇怪吧?”
朱瑞道:“這字條确實是從洛大人家中所搜出來的。”
正争執間,有人走上來遞了一張字條。
皇帝看了字條,說道:“朕派了仵作去驗屍,何婉盈死亡時間是昨日申時前後,死亡原因是溺水身亡,并無被人下藥以及打鬥的痕跡,腳底的泥土與湖水附近一致。也就是說,她是自己走到的湖邊,然後被人推下了水。昨日申時,洛卿你和誰在一起?誰能證明你的行蹤?”
話剛落音,便聽到幾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道:“我能!”
同時,也有幾人同時向前走了一步。
柴菁走得最快,幾乎毫不猶豫,“我跟她在一起!我能證明她沒有去湖邊殺人!”
柴恒也道:“我跟大哥也是,我們都在一起玩兒的,根本沒有去湖邊。”
一直不怎麽說話的賀嚣也跟着道:“臣也能證明,洛卿沒有殺人。”
連門口的宮羽衛裏也有人走了出來,衛長柳子術毫不猶豫地道:“陛下,臣也能證明。”
柳子術的父親和何婉盈一樣同是當朝的丞相,一左一右,平日裏有許多意見不一,他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看到洛錦被卷入殺人案,第一個念頭就是她肯定是冤枉的,那個朱瑞想要捏造證據置她于死地,他自然是要幫她。
柳丞相回頭瞥了兒子一眼,他雖與何丞相不和,但此事本沒打算摻和,不明白兒子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但兒子既然說了,他也沒有反駁什麽,雖然他明知道昨日申時柳子術一直是在家中的。
洛錦沒想到這些人突然就出現給自己作證,她心裏有些感動,這要是被拆穿了,他們肯定也要被治罪的。
【大家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人也确實不是我殺的。】
【我當時在暢風園的後院看猴子打架,看了一個時辰呢……】
【我天生怕水,如果沒有信任的人跟着,我是不會去湖邊的,那張字條是丫環香香偷放在我屋裏的,我根本沒有看到。】
【就算看到,我也不可能跟何婉盈去水邊。】
【那時我身邊只有小蓮,可是小蓮的證詞沒有用。】
皇帝道:“既然如此,你們分別寫下自己當時在何處,看看能不能對上。”
他吩咐太監拿出紙筆,分別交給幾人。
洛錦接過紙筆,她只能如實寫:“在暢風園的後園看猴子打架。”
她想着柴家的幾個人可能知道她在暢風園內,但也未必知道她具體在哪裏。暢風園就十幾個下人伺候,園子那麽大,她自始至終也沒有見到那些人,一直只有小蓮陪着。
幾人寫完,交給太監呈上。
太監拿起字條,眼睛立刻直了。
“那個……洛卿說她在暢風園的後園看猴子打架。”
“柴菁公主說……她扮成猴子在……暢風園的後園……打架。”
“二皇子說,他……他也扮成猴子在暢風園後園打架。”
“太……太子也是。”
“賀将軍和柳衛長……同樣。”
衆大臣:“……”
現在是流行扮成猴子打架這種游戲嗎?他們怎麽沒有聽說過?
洛錦呆了,“昨天那些猴子……是你們假扮的?”
她當然知道那些猴子是真的,但他們居然為了她撒這種荒唐的謊,她心中還是挺感動。
【大家這樣……我真的有點兒不好意思。】
【太子啊,你的形象……】
【賀将軍啊,你兩米的個子,哪有那麽高的猴子?】
【從一開始就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這個案子有破綻,破綻在哪裏呢……對了,屍體是半夜被發現的,為什麽半夜才發現?一個大小姐出門沒有人跟着嗎?好奇怪……】
解規心中一凜,他之前一直在找證據,倒是沒有從這方面細想。
他思索半晌,上前道:“陛下,此事有疑點。何姑娘進入到暢風園的時候,為何沒有手下陪同?我之前問過門口的守衛,她确實是一個人進的暢風園,這就奇怪了,她在明知道洛卿會武功的情況下,是怎麽敢約她去湖邊的?而且還一個人赴約?”
此言一出,大臣們連連點頭。
“确實,說不通。”
“太古怪了,完全不合常理。”
“難不成她原本就想被推進水裏?”
外面突然響起一個顫巍巍的聲音,“你們……人都死了,你們竟然還說她的不是,同朝為臣,你們的心思怎能如此惡毒?”
何丞相從殿外走進來,他雖身穿官服,但胳膊上紮着白布。朝服是深黑色,那截白布顯得極為刺眼。
皇帝眉頭微皺。
按東淵的規矩,除非是帝王家的國喪,喪儀的物品是不允許帶入金殿之內的。別說是何丞相的女兒去世,就算他本人死了,也不得有人戴着喪儀的物品進入金殿,何丞相紮的這截白布顯然是犯了忌諱的。
皇帝也沒說什麽,這麽一個老臣剛剛痛失愛女,而且是他唯一的孩子。他體諒他心痛,可以不跟他計較。
何丞相随即用怨毒的目光看向洛錦,跪下道:“求陛下為臣殺了這個惡女人,給臣的女兒報仇啊!臣就這麽一個孩子,老年失女,心痛難忍啊!”
洛錦瞥了他一眼,道:“我沒殺你女兒,你到底是來洩憤的,還是來報仇的?要報仇找真兇去,反正我不是真兇。”
“不是你還能有誰?”何丞相起身就要沖向洛錦,雙手揮舞着想掐她的脖子。
費儒連忙拉住,勸道:“這不正審着呢嗎?這案子疑點頗多,洛卿很可能真的不是兇手,你別瞎說,耽誤了審案,是不是不想找真兇了?”
解規道:“晚輩已經心裏有了些主意,何丞相可願意聽一聽?”
何丞相看了解規一眼,眼角明顯有些不屑,“你才多大?能懂什麽?”
解規今年不過二十多歲,很是年輕,但他能當上刑部尚書并不是靠着祖上的蔭蔽。相反,他出身寒微,無權無勢,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憑自己的能力。但在朝廷之中,不少人出于嫉妒會對他這種出身低又升遷快的人多加貶損。像是何丞相這種名門望族出身,多半會瞧不上他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