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兇卦
兇卦
齊瀾這兩日一直将自己關進屋裏,連用膳都是讓雪荔幫自己從廚房提過來。
王盡對她本就不怎麽在乎,于是齊瀾的異常他并沒發現,只是看她臉色不太好,讓她多休息休息就沒再說什麽安慰的話了。
午時雪荔照常在齊瀾閨房的窗戶邊遞食盒,她有些忍不住問了一句:
“小姐,不如請個大師來吧,您整日這麽擔驚受怕的,奴婢怕您會......”
“別說這些喪氣話,不用。”
齊瀾應聲打斷了雪荔,她如今最避諱的就是提及此事,再加上自己本身又是青陽觀出身,請大師就是壞了自己的名聲。
昨日她突然想到鬼是怕□□件的,于是剛剛讓雪荔找幾條紅繩串了幾縷銅錢,擱置在屋子的四角,陽銅朝天封鬼識,只要不提這事,那鬼就看不見她。
這土法子還是她在青陽觀聽一些小道士嘻嘻哈哈時講到的,沒想到竟然今日派上了用場。
入夜,屋裏燈熄昏暗。
雕花的窗外隐隐有扣牆壁的聲音,小如蚊蟲。
齊瀾正睡着覺,她因為這幾日禪精竭慮,所以夜裏睡的也格外的輕,屋外的那個聲音也開始在極靜中傳入自己的耳朵。
一開始就像房門沒關緊的吱呀聲,可越到最後,那聲音裏夾雜着很細的啜泣,嗚嗚的讓齊瀾聽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哭聲越來越尖細,連熟睡的王盡都睜開了眼,他翻了個身背對着齊瀾,“別哭了,煩不煩。”
“我,我沒哭。”齊瀾的聲音自己都未察覺到,帶着一股子哭腔,喉嚨裏帶的艱澀感讓她說出的話沒有任何信服力。
顯然王盡并不買賬,“再哭你就出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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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被冤枉的齊瀾心中難受,她想離王盡近一點,這屋裏實在黑的可怕,可猶豫半晌,她最終還是放棄了。
那哭聲隔了半個時辰又來了,只不過這次聲音小了些,王盡這次睡得很沉并沒有聽見。
反倒是苦了齊瀾在這毛骨悚然的哭聲裏,艱難的熬了兩個時辰。
這次她終于肯定,自己撞鬼了。
司媛一大早就起來了。
她讓碧玉泡了一杯青菊花茶端給了明雙,“晚上累壞了吧,待會兒我再給你兩個物件。”
明雙眼底有一層黑,她接過茶喝了一口,嗓子好受了些許,聽到司媛的話,她突然笑着搖搖頭:“少奶奶,我不用了,但想請你幫個忙。”
這幾日明雙幫司媛做事,也讓她基本看清了司媛的本性,雖然有時候司媛的确心眼很壞,可不得不說只要認真幫她做事,好處都是翻倍贈予,司媛從不苛待幫自己人,有時也會處處維護,這是明雙夢寐以求的主子,她其實很想跟着司媛做事的。
“但說無妨。”司媛也覺得有些虧欠這丫頭,扒了人家的東西還威脅人家給自己做事,怎麽想怎麽跋扈。
明雙眼中含淚,她輕輕跪在地上給司媛磕頭,“少奶奶,我跟了太多拿我出氣的主子,我本以為你也是那樣的人,可我發現自己錯了,少奶奶,事後我能否跟着您?”
司媛有些錯愕,她不知明雙竟然還有這種打算,可她身邊已經有碧玉了,并非她不想收明雙,而是王府的人向來不得她信任,但明雙又是不可多得做事穩重,不拖泥帶水的類型,她一時有些舉棋不定,索性道:
“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訴我,我替你蔔一卦。”
明雙有些受寵若驚,誰不知侯府千金一卦難求,她何其有幸能得此殊榮,報八字時都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司媛只拿出一個銅錢,她在手中扔了五六次,直到拿銅錢穩穩當當的落在他的掌心,缺了一個小口的地方朝着南邊,司媛高興的勾唇,“福明相照,咱們都是兌字,為澤,上下相合,上上卦,明雙可以啊,說不定今後你還是我的貴人呢,以後啊,這少奶奶別叫了,你改口吧。”
聽聞結果後,明雙激動的喊了一聲小姐。
司媛看着她柔聲道:“明雙,我今後有打算離開王府,到那時日,我會想辦法将你一齊接走,不過這段日子,只能委屈你現在齊瀾那邊為我打探情報當內應了,放心,我不會虧待你。”
“少......小姐,您哪裏的話,今日您肯為明雙蔔卦,我已經知足了,小姐今後要做什麽,明雙全都聽你的。”明雙眼中誠懇至極,沒有什麽能比的欣賞和接納她的人,能更讓自己心甘情願的付出全部了。
司媛欣慰的拍拍明雙的肩膀,等明雙出去後,碧玉有些擔憂:
“小姐,您真的信任明雙嗎?她怎麽說也背叛了自己的主子,我怕到時候她對小姐不利。”
結果碧玉剛說完就挨了一個爆栗,“行啊你,這也能想出來,看來之前沒白教你。”
司媛看揉着額頭委屈的碧玉,緩緩為她講了個中緣由:
“記住啊,要學會往深處看人,明雙她之前跟着禾氏挨打挨罵,後來又跟着齊瀾那麽個小心眼,動不動就成了出氣筒,她為我做事又周正穩妥,我就知她定不是沒能力,而是心裏委屈,不甘心,這樣人一旦懷才有遇,就會心甘情願的去為那人做事,懂了嗎?”
碧玉沒聽懂,她從小姐的話裏只知道明雙日後必定能成器,但前後的這層關系卻理不清,正要向小姐讨教,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司媛走到桌前磨墨,案上還擺着一張墨跡未幹的陰陽卦。
門被從外向內推開,司媛轉頭,她突然笑了,“齊妹妹這是怎麽了?無精打采的。”
來者正是被鬼折磨了數天之久的齊瀾。
雖是簪釵不離,華貴加身,但從發白無血的臉色來看,顯然是體虛和精神不振的樣子。
齊瀾本也沒想找司媛,她自知那陽銅朝天不管用後,就又重新搜羅起來解開了繩子,她看着那四枚規整的銅錢,心裏莫名想到了司媛,傳聞司媛最擅長的便是六爻銅錢術,只需三枚銅錢就能算陰陽,風水,婚姻,疾病等。
本來心裏那絲驕傲,不允許齊瀾做這種低眉順眼去求仇家的匍匐之舉,可當想起那午夜的刺耳凄哭聲,她最終還是放下了臉面。
“姐姐,我今天來不為別的,就是想關心一下,我還為你送了棗糕,一會兒讓就讓雪荔從廚房跑一趟給你端來。”
司媛早就猜到齊瀾為何而來了,不過既然她這麽能繞圈子,自己不介意陪她玩玩:
“碧玉,我昨夜讓廚房蒸好了桂花糕,你去幫我拿來,記得別放棗,我不吃這個。”
碧玉應了一聲偷笑着離開了。
而司媛這話簡直打在了齊瀾的臉上,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本想兜圈子的話也沒了心情再說,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切入正事:
“原來姐姐還沒吃飯啊,我今日來找姐姐,其實是想拜托您一件事,這幾日我在屋裏發現了些不尋常的事,矛頭指向的全是兇,可否請姐姐幫我看看卦?”
司媛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她拿起筆在半成卦圖上添了幾道,才在齊瀾火急火燎的眼神裏不疾不徐的緩緩說:
“這個啊,可以辦,只是妹妹也知道,我這一卦抵千金,沒出嫁前,我甚至因太忙拒絕過邵寧郡主的請卦,如今嫁了人後,雖不如之前,但好說歹說,也是曾經蔔一次上百兩黃金的重卦。”
齊瀾聽得心中直罵司媛這個見錢眼開的女人不要臉,可此刻又不得不低下頭做人,她只好憋屈道:
“我出......再送姐姐一對翡翠镯子,幫我看看卦吧。”
司媛這才心滿意足的坐到齊瀾旁邊,她拿起腰中的三枚銅錢,熟練的把玩在手中,支着下巴懶撒的看着齊瀾:
“說吧,近幾日你都發生了什麽。”
于是齊瀾把在床底發現針紮鬼娃,以及鞋子裏躺着半焦的老鼠,還有夜半女鬼的凄哭聲,包括自己猜想的都一并說了出來,說完她還有些渾身發抖:
“我這是不是真的撞到鬼了。”
然而司媛沒理她,起身将那紙畫卦拿來鋪在桌上,搖也沒搖就将銅錢撒在八卦圖上。
那三枚銅錢搖搖晃晃,一枚落在圖外,另外兩枚一前一後分別落在坎位和震位。
司媛秀眉緊皺,她思索了半天,最終嘆了口氣,“□□屯卦,大兇,我破不了,你另找他人吧。”
“什麽!連你也......”齊瀾不敢相信,如果連司媛都未必能破,那這世上只有青陽觀尚三道師才能破了,但誰不知道尚三道師已經閉關好幾年了。
一時間齊瀾慌張不已,她拉住司媛的袖子,“我再加一百兩黃金!姐姐一定要救救我啊!”
“其實也并非僵局。”
司媛話語一轉,将那枚游離在卦外的銅錢拿回來,她手指在卦圖上點了點,猶豫很久才繼續道:
“這卦乃四大兇,是坎位塌陷,雷霆受阻的意思,個中的險阻是非人力,恐怕你身上纏了個怨氣沖天的魂,剛剛我說的破不了,是沒辦法完全化解,你如今能做的,就只有轉災了,否則非橫即死的就是你了。”
齊瀾聽得心裏發怵,腳下直打軟,将災轉移出去,這和害別人沒什麽區別,可如不這麽做,她只能自己死,求生的沖動讓齊瀾狠了狠心:
“姐姐告訴我,如何做。”
司媛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名中帶香之人,呈破水之相,你只許擺個祭壇為她上香,就能轉移了,不過這件事,你自己看着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