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月熒惑
血月熒惑
“咚——”
“咚——”
“咚——”
沉悶的鼓聲敲碎了清閑的雨夜，街旁兩側的商家住戶紛紛冒雨出門查看到底是何人正在衙前擊鼓。
身穿一襲素色藍衣的女子在衙門前來回踱步，面帶焦慮，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胸前的帕子，看起來憂心忡忡。
“許是家裏人……出了什麽事。”
玉眠只看了一眼，心頭焦灼便恰似火燎，霎時間五味雜陳的情緒漫至眉梢，使得玉眠不得不撐起左手扶住額角輕輕按壓眉心。
值守的衙門掌事很快就開了門。
“官爺，實在是對不住，小民無心擾亂官衙秩序，只是手中之事讓人煩慮萬千、夜不能寐，思來想去只能求助于官府。”
衙門掌事理了理官服，攙起跪地的女子：“夫人請起，請随本官至衙內詳說。”
藍衣女子坐在衙內的圈椅中掩面而泣：“小民的相公月餘前至莫疏行商，期間與小民書信往來未曾斷聯，可是随着半月前一封提及莫疏和樂羌兩國或然開戰的信件，而後小民再未收到過他之來信。”
“因着這事，小民一連多日茶不思飯不想，不知該如何是好。此番前來唯望能得官府相助，幫小民在莫疏尋人。”
玉眠和容隐混跡在衙門外的人群中，藍衣女子的話如同平地一聲雷，湊集的人流頓時炸開了鍋似的沸騰了起來。
“再者小民的情況無獨有偶，若莫疏和樂羌當真開戰，望昭梁國能保護昭梁百姓的安全”
人群中沖出了幾名男男女女跪倒在地。
“小民內人于本月初剛回莫疏探親。”
“舍弟多年來一直在莫疏經商。”
“犬子與友人相伴前往莫疏游歷仍未歸家。”
……
“大人——還望官府相助替小民們尋人——”
衙門掌事停下手中記錄的紙筆，走至衆人面前一一将人扶起：“各位之事本官均已知曉，待本官将此事彙報朝堂，定給諸位一個答複。”
“陛下他……決然不會對昭梁國百姓的安全漠然置之。”
玉眠看了眼在身旁撐傘的容隐，拾步上前，對衙門管事行禮道：“小女子正欲前往莫疏，或可将諸位尋人名單抄錄一份，待小女子抵達後打探一二。”
“姑娘一人前往？此時莫疏和樂羌不甚太平，如無要事還是不去為佳。”衙門掌事見玉眠一人，好言勸說道。
幾位家人朋友正身在莫疏的百姓也附和相勸。
“小女子的父母久居莫疏，因得瑣事繁忙多年未曾一聚，無論莫疏形勢何如，小女子和夫君都鐵了心要去團聚。”
玉眠說得煞有介事，還不忘拉上另一位主角下場。
“夫君……？”
衆人順着玉眠“眉目傳情”的目光，看到了人群中卓然而立的仗劍身影。
那廂玉眠還在對着容隐眨巴眼睛，既有懇求又帶威脅地示意容隐不要拆穿她，否則……否則她也不能怎麽樣。
“小女子的夫君在劍道上頗有修行。”
衙門掌事不再推辭，當即吩咐手下的衙吏去打聽全城百姓家中有親朋好友在莫疏的共有幾人，姓甚名誰。
“二位俠士稍等片刻，本官連夜進宮将此事禀告皇上，待打聽結果呈上将立即抄錄一份交予二位。”
衙門掌事安排玉眠和容隐移步至附近客棧稍作休息，上馬前鄭重其事地對二人鞠了個躬：“多謝二位相助。”
“如何？我那劍道上頗有修行的夫君？”玉眠站在客棧門口故作遺憾地說道，“可惜不能告訴他人，我家夫君的劍術當之無愧天下第一。”
容隐和玉眠擦肩而過，向着二樓客房走去：“夫人可曾想過夫妻都是住在同一間房的？”
未讓玉眠和容隐久候多時，衙門掌事帶着尋人名單匆匆來訪。
“陛下他已傳信給莫疏的使臣作出安排，二位可休息一宿于明早動身，本官在此祝二位一路順風。”
玉眠收下名單放好：“有勞官爺來回勞頓，此事不容耽擱，小女子和夫君即刻動身。”
一彈指頃，去之千裏。
落地莫疏的第一時間，玉眠就嘗試用雲水天音聯系燭明，卻遲遲沒能等來回複。
容隐察覺事情有異，烽雪劍淩空掃出陣陣劍氣，莫疏城內不見任何神魔氣息。
“此地大有古怪。”玉眠不信邪地驅動妄荼川之力探查，方圓百裏風平浪靜，全無靈力波動和魔障氣息。
天有異象作不得假，那麽作假的只有魔障本身，它掩去了種種蹤跡。
玉眠和容隐跟上了排隊進城的隊伍，入城的人不多，但守城的官兵會對每個人進行仔細的盤問，花費的時間也不少。
“莫疏交戰期間禁止非本城居民入內。”
“我和夫君多年未曾與家人得見一面，此次特來莫疏探親，還請大哥們通融通融。”
“親屬為何人，報上姓名。”
玉眠随口說了尋人名單中長期居住在莫疏的一家姓名。
守城的官兵們上下打量着玉眠和容隐，交頭接耳了幾句後互相點點頭：“來人！先把這兩個人送去吉雅大人府上。”
玉眠鎮定地向領路的官兵問話：“官爺，實在是不好意思，因我倆非此地人士，請問這吉雅大人是何人？”
“姑娘不必客氣，吉雅大人是我們莫疏國的丞相，铎蘭河一帶的人或多或少都耳聞過大人的姓名。你們二位也不必擔心，待丞相府核實二位所說無誤後自會放行。”
“我猜測燭明神君可能是入城時遇到了麻煩。”
玉眠慢走幾步湊近容隐耳邊用氣音和他說着話，不然怎麽一路上都未見燭明神君留下的信息。
“那若是遇着可疑人士……”玉眠遲疑地問道，顯得小心翼翼又不無端刻意。
“如果有一眼看去就行跡異常、十分可疑的人，我們會直接關進牢房，待隔日繼續審問。”
“好了，此處便是吉雅大人的府邸，你們二人進去後自會有人安排。”
領路的官兵輕車熟路地把二人帶到了目的地，和府中的人打完招呼又按照原路返回。
莫疏和樂羌位于沙漠腹地，兩國以橫穿沙漠的铎蘭河為界，西面的是莫疏，東面的是樂羌。
玉眠和容隐跟着輕紗蔽體的侍女穿過道道回廊，廊頂上挂滿了綠茵茵的葡萄藤，新芽打着卷兒垂落，不難想象日後果實累累的樣子。
“二位客人請在此院等候，丞相大人需要對二位進行例行詢問，但因公務繁忙時間不定。屆時一日三餐會有侍女送至門口，大人來之前我們會提前傳報，還請二位耐心等待。”
侍女說完關上了別院的大門，屈身告退。
“容隐神君認為這位吉雅大人今日可會有空見我們？”
玉眠百無聊賴地坐在客房中的木椅上，由白色砂石搭建成的建築參差不齊地坐落在窗外，單調之中夾雜着難得的寧靜。
“不會。”容隐雙手抱臂站在門邊，烽雪劍被熱得一直往外吐寒氣。
這等不到頭的例行詢問和軟禁也差不多了。
莫疏城外太陽高照，沙丘環抱。
為了改善此地自然環境，莫疏百姓種下了一排又一排的防護林，大多用的是胡楊、紫穗槐、白柳等樹木，為這漫天黃沙增添了別樣的色彩。
莫疏城的黑夜比之昭梁皇都姍姍來遲。
白晝的時間長，夜晚的時間短，玉眠和容隐決定趁夜去莫疏的牢房一探究竟。
二人不知曉牢房的具體方位，但想來應是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所以沿着莫疏外圍謹慎地探查。
牢房在莫疏的西南角，路口高處一面旌旗飛舞，紅底黑字明明白白寫着“獄”字。
玉眠略施術法隐匿身形，和容隐跟着輪勤的獄卒進入牢內巡邏。
白色的岩石隔成一間間監房，因得沒有幾個犯人，玉眠很快就找到了燭明的身影。
“燭明神君——”
燭明背對監房大門席地而坐，直挺挺的脊背一絲不茍，随身攜帶的紅纓槍架于膝蓋上，只須一聲令下馬上可以投入到戰鬥之中。
燭明聽見玉眠的聲音驚訝回頭。
“玉眠上仙，容隐神君。”
“二位來得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
燭明站起身，眉眼間帶着爽朗的笑意：“好久不見，玉眠上仙。”
“好久不見……燭明神君近來可好？”
監房內空間不大，燭明示意玉眠和容隐在幹草堆成的床鋪上坐下，這張簡單的小床大概是房間內最值錢的家具了。
“在進城的時候遇上了一點麻煩，不過不礙事，他們說我持紅纓槍且身份不明屬于危險人士，只有等危險解除後才能把我放出去。”
“我想着剛好可以在這裏等你們，還能向周圍的人打聽一下消息，便沒急着出去。”
凡間的牢房自然關不住天上的神仙，玉眠點了點頭，和燭明說了此地無法使用靈力感應的邪門之處。
“難怪如此，我說你們二人怎未使用雲水天音與我聯系，原來是已經被蔽障了。”
燭明看了看周遭其他監房的情況，嚴肅了神色對着二人說道：“這段時間，我頻繁聽見牢房內的人提到一個詞。”
“什麽詞？”玉眠跟着緊張了起來。
“食——人——魔——”
燭明自己說出這個詞後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