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

江晚晴說罷,直接将論文摔在了桌子上,板着臉,憤怒而嚴肅地道:“你就是這個學習态度?我聽說你還經常逃課?”

許璐一愣,猛然擡起頭:“江老師……不是這樣,我真的……”

“你想說,你是有事要忙才不去上課的嗎?”江晚晴盯着她,“朱教授的課,很多人想選都選不上,你倒是有幸能聽……所以你就逃課了?”

許璐沒想到她會提起這件事,下意識搖了搖頭,一個字沒說出來,人卻像是要哭了。

江晚晴冷然看着她,忍了一忍,才道:“許璐,我知道你考上平城大學并不容易,為了你的前途,你抄襲我的論文,我可以暫時不追究——至于以後追究不追究,我要看你表現。但是現在,我不可能繼續指導你了。”

“……”

她悶了一口氣,補充道:“你去找嚴教授說情也沒用。”

“……”

她側過臉,并不想看許璐的表情,氣到極點,也依然擺出了教育工作者的苦口婆心:“我希望你把心思都用在學習上,找關系,走捷徑,耍小聰明……你這一系列的行為都會導致你畢不了業!”

這話已經說得夠重,許璐咬着下唇,一言不發。

江晚晴将那一打紙囫囵一卷,扔了回去:“你好自為之。”

許璐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她就站在那裏,半低着頭,微亂的劉海垂下來,根本遮不住她通紅的眼眶子,這姑娘就盯着自己的腳尖,任淚珠子成串兒地往地上掉,連抽噎都是輕的。

她這麽一哭,連江晚晴都覺得她是真的委屈,表情不顯,心裏卻讪讪的。

江晚晴這個人,看起來挑剔又精明,但是這并不代表她真的冷血冷心到看人楚楚可憐的哭也能無動于衷。

可她轉念一想,就覺得許璐哭得毫無道理——江晚晴自己心裏千般疑惑諸般不滿,都還沒把那點兒憋屈付諸眼淚,許璐倒是先她一步哭得聲情并茂,這是什麽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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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江晚晴又硬下了心。

兩人無言在辦公室裏對峙了足有一分鐘,江晚晴覺得自己又要戰敗了。

她還真怕許璐就這麽一言不發地哭上一天。

好在這時候一個電話及時救了她,江晚晴從沒覺得自己的手機鈴聲這麽宛如天籁過。

她淡淡瞥了許璐一眼,依然冷着臉,拿起手機,怕信號不好似得繞過許璐,背對着許璐站在了窗邊:“喂?陳主任好……您說這個禮拜有三天學術交流,恩,我知道,在申城?……我有這個意願,您容我安排一下手裏課題……朱教授帶隊?那這就太好了……”

江晚晴刻意拉長了這通電話的時間,把本來無關緊要的閑事兒都拿出來客套了一番,等到她終于再也找不出任何胡扯的借口,依依不舍的挂點電話時,一回頭,這辦公室裏終于沒有別人了。

許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可算走了,江晚晴松了一口氣,在辦公桌後重新坐下來,心不在焉地拿起辦公桌上一根筆一邊轉,一邊想事情。

她眼神漫無目的,左看看又看看,一低頭卻又冷不丁發現,老舊教學樓的辦公室,略顯簡陋的水泥地面上,還有許璐剛才哭出來的隐約水痕。

這抹痕跡在這無所事事的心理咨詢室裏顯得更加令人煩躁。

江晚晴這口氣生的莫名其妙,又堵又屈,她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才喘勻了這口氣,站起身來,虛掩上辦公室的門,準備去水房給自己來杯熱茶。

老教學樓的開水房在走廊的另一頭,江晚晴要走過長長的一個走廊,拐了彎才能過去。

平城大學歷史悠久,校園裏的建築也新舊不一。

心理咨詢室所在的這棟樓是解放前的建築,采用的是老式建築格局,為了充分利用面積,陰陽兩面的屋子都是原來的教室,每間屋子也都不大,總是讓人感覺逼仄。随着學生逐年增多,老教室的面積已經完全滿足不了授課需求,因此這棟樓已經沒有學生上課了,全部改成了教務處、財務處這一類學校行政部門的辦公室。

這棟樓的辦公環境已經創了學校新低,新校區一落成,和心理咨詢室同層的財務辦公室馬不停蹄地全部搬去了新校區,這邊辦公室的各個大門都上了鎖,一絲光都普照不到走廊上。再加上白天不到樓道統一開燈的時間,這走廊裏就只能指着盡頭的窗戶施舍點兒微弱的光明。

然而江晚晴連這點兒微弱的光明也沒感覺到——老教學樓的外圍種滿了爬山虎,這個季節,秋老虎肆虐,夏之未盡,植物們還兀自頑強的枝繁葉茂着,恰到好處地把盡頭那扇窗戶擋住了。

這棟破樓就這個條件,誰長期在這兒辦公誰抱怨,唯一的用處就是滿足了不少學生對于“校園靈異傳說”的神往。

江晚晴剛從心理咨詢室普度衆生的陽光下走出來,眼睛在一明一暗的光線下切換,總覺得這走廊顯得更黑了。她沒在意,徑直走到水房,打了熱水。直到她轉出開水房所在的拐角,往回走的時候,她的眼睛才勉強适應了這樓道裏略顯陰森的光線,方才暗得難以忍受的走廊此刻在江晚晴眼裏,才難得更分明了點。

可是她只走了幾步,就感覺不對。

——大多數人在學校的時候,戒心一般都是很低的,可是最近學校總是流竄進來一些校外人員,專偷學生的電腦手機。

江晚晴所在的藥學院,朱和峰教授的實驗室就曾經被竊賊光顧過。不過當時,電腦都被鎖在了櫃子裏,一時不容易被找到;儀器太沉,竊賊肯定搬不走,搬走了一銷贓也準是被抓;而他們這群書呆子的其他“寶貝”,又實在讓江湖大盜們看不上眼,竊賊随便劃拉了兩爪子,也沒找到什麽值錢的東西,悄無聲息地走了。

這次被盜沒造成什麽破壞,丢的那仨瓜倆棗又實在不值得報警,所以那次行竊事件到底不了了之了。

為此,校園保衛處特意發過通知,要求老師學生們都多加注意自己的財物安全。

江晚晴倒是因為這件事多長了點兒警惕心。以前她在學校裏來去如風,“關門”是什麽東西,不要和她江博士提,現在思想進步,好歹學會了出去的時候虛掩一下兒辦公室門,十分的掩耳盜鈴。

但是她往回走的時候就發現,剛才被她虛掩住的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江晚晴很想說服自己那是被風吹的,但是一來這破樓道根本不通風,二來咨詢室裏的窗戶一直都是關着的,根本沒有風。更何況,她現在眼睛适應了一點樓道的黑暗,總覺得剛才許璐站着的位置有個人,可是那個位置實在很容易吓人一跳,她隔得太遠,又有點背光,一時也看不清。

她第一反應,就是許璐去而複返了,可是看身形,那個人似乎比許璐矮一點,胖一點,雖然同樣是個女性,但和許璐并不像同一個人。

江晚晴皺皺眉,揚聲道: “誰在那兒?!許璐?”

暗處那個人被她這一嗓子驚動,似乎是回了一下頭,随後飛快的沿着走廊朝樓梯間沖了過去。

她這一動,江晚晴瞬間被各種不好的想法充斥了腦子,然而她端着一杯熱水,根本不好追,只憋着一口氣,準備見勢不對,就近距離拿開水潑對方一臉,燙死他。

可對方一味逃跑,并沒跟她打照面,也沒給她潑一臉的機會。

江晚晴大着膽子緊趕幾步,終于走到樓梯間往下一看,哪還有什麽人。

這是進賊了?!

江晚晴心裏一突,轉身端着熱水杯沖進辦公室,反手鎖了門,反複檢查了一遍錢包電腦手機等一系列財物,結果卻一無所失。

江晚晴往椅子上一坐,半天才穩住神。

這……大概是哪個學生調皮搗蛋來探險,結果走錯門了?

江晚晴只能這麽安慰自己,卻依然不放心的打量着眼前,企圖看看是不是真的沒有重要物品丢失。

辦公桌上的東西一目明了,剛才慌亂之中沒注意,現在心情稍微穩定了點兒,江晚晴才發現,許璐拿來的那篇“論文”,還維持着被她卷起來的樣子歪在桌上,并沒有被帶走。

江晚晴舒了一口氣,憋了一口氣,又提了一口氣,跟自己妥協了半天,才伸手把論文拿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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